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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猩红囚笼(四) ...

  •   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时,男人的眼神暗了暗。

      吴枔的身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疤痕,实验室的针孔、拍卖场挣扎时留下的擦伤,还有腿上那道深可见骨的裂伤,此刻还在渗着血丝。

      屋内很暖,吴枔不禁打量着坐在一旁整理药箱的男人。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拿起沾了温水的毛巾,动作轻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瓷器,一点点擦拭着他身上的污垢。

      温水漫过伤口时,吴枔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身体微微颤抖。

      男人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他,眼底是吴枔从未见过的柔和:“忍一下,很快就好。”

      他从医药箱里拿出碘伏,用棉签蘸了,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口周围。碘伏的刺痛让吴枔的睫毛剧烈地颤动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明明自己吃过比这还要痛的苦,可看着男人轻微小心的动作,他内心泛起一阵苦涩和委屈。

      男人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他放下棉签,伸手轻轻拂去吴枔脸颊上的水珠,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他的皮肤,细腻得有些惊人。

      “疼就说出来。”他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吴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是看着男人,那双一直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复杂的情绪——有警惕,有恐惧,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赖。

      处理完身上的小伤口,男人拿起绷带,蹲下身,专注地为吴枔包扎腿上的伤。他的动作很认真,每一圈绷带都缠得松紧适宜,最后还细心地打了个漂亮的结。

      “好了。”他站起身,看着吴枔被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腿,又看了看他身上贴着的一块块白布,像是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作品。

      他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柔软的真丝睡衣,递到吴枔面前。

      “穿上吧,这里以后就是你住的地方了。”男人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初见时的疏离。

      吴枔接过睡衣,指尖触到那柔软的面料,心里泛起一阵陌生的暖意。他低着头,默默地穿上睡衣,宽大的衣服套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男人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吴枔的头发,动作温柔得不像话,“去休息吧,有什么事,都可以随时叫我。”

      吴枔抬起头,撞进男人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像是藏着一片深海,让他看不透,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男人刚转过身要往门口走,手腕突然被轻轻拽住。

      吴枔的指尖带着刚洗完澡的湿意,轻轻扣在他的袖口上,声音磕磕巴巴的,还带着点没完全恢复的沙哑:“先、先别走,不聊聊吗?我不累,还不想休息。”

      男人的脚步顿住了,背对着他没动,像是在斟酌什么。

      过了几秒,他才缓缓转回身,重新坐回沙发的另一侧,身体微微向后靠,指尖搭在膝盖上。

      他抬起眼,看向吴枔。

      明明眼眸还是那副柔和的模样,像浸在温水里的墨,可那目光落下来时,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像在审视一件被拆开包装的藏品。

      吴枔被看得有些慌,手指不自觉蜷了蜷,才磕磕巴巴地开口:“就、就……你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买我?你很有钱吗?”话刚说完,他余光扫过客厅里的落地窗和鱼缸,又小声补了句,“这房子……看着就不便宜。”

      没等男人回答,他又追着问:“那你是什么身份啊?”

      男人看着他攥着睡衣袖口、眼睛里写满慌张却又强装镇定的模样,指尖轻轻敲了敲膝盖,声音依旧低沉,却带着点说不清的意味:“买你,是因为你很特别。”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吴枔泛着薄红的耳尖上:“我是商人,买你当然是因为你有用处。”

      吴枔小声嘟囔着:“能有什么用……”,捏着衣服的力道松了些,“那你真的很有钱吗?”

      男人看着他眼里直白的好奇,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却没直接回答,只是反问:“你希望我很有钱吗?”

      吴枔愣了愣,下意识点了点头,有钱的话,应该不会再把他扔回拍卖场了吧?

      这个小动作落在男人眼里,让他眼底的深意在月光下晃了晃,像藏了片翻涌的云。

      他没接男人的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里的警惕像细密的网,把那点刚冒头的依赖又兜了回去。

      不知男人有没有察觉到他的戒备,语气依旧平缓:“那就休息吧。”

      卧室的床软得不像话,吴枔蜷在被子里,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雪松香气,身体先于理智放松下来。

      他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舒适过。

      意识沉下去的前一秒,他还在心里念着“危险”,可困意像潮水裹住了他。

      梦里是熟悉的混沌,消毒水的味道、铁栏杆的冷硬,还有模糊的嘶吼和哭嚎,像有无数只手在拽他的脚踝。他猛地喘着气睁开眼,窗外的晨光已经漫进了房间,冷汗把额发浸得湿软。

      胃里的空虚感翻涌上来,像有什么东西在抓挠。

      他赤脚踩在地毯上,走到镜子前,指尖碰了碰自己的脸。

      这和现实里的轮廓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眼下泛着点病态的白。正盯着看时,尖锐的指甲突然从指腹冒出来,獠牙也抵在了下唇内侧,带着细微的刺痛。

      他攥紧手想压下去,走出了房间。余光瞥见厨房的冰箱。冰箱门上贴着张便签,字迹凌厉又舒展:“下层有血袋。”末尾是“权隅”两个字。

      吴枔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几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泛着冷光的指尖。这个叫权隅的男人,连他的“需求”都算得这么准,果然一点都不简单。

      吴枔站在冰箱前,指尖悬在柜门把手上没动。

      冷白色的灯光落在便签纸上,“血袋”两个字像根细针,扎得他后颈发紧。他太清楚这种“精准投喂”意味着什么。

      还在实验室时,研究员也会算准他饿到失控的时间,把混着药剂的血递过来。

      胃里的空虚感越来越重,尖爪已经完全弹了出来,指甲在冰箱门上划出细碎的白痕。他咬了咬下唇,终于拉开了冰箱门。

      下层的冷藏格里,整整齐齐码着三袋血浆,袋身还凝着层细水珠,带着刚从低温箱里拿出来的凉。

      吴枔盯着那袋血的标签,没有医院标识,没有生产日期,只有一串模糊的编号,像他身上那些被抹去来源的伤疤。

      是陷阱吗?

      他盯着血袋看了半分钟,指尖碰到袋身的凉意时,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獠牙不受控制地抵破了唇皮,血腥味混着唾液漫开,让他的喉咙发紧。

      他几乎是狼狈地撕开包装,冰凉的液体滑进喉咙的瞬间,饥饿感像潮水般退去,尖爪和獠牙也慢慢收了回去。

      他把空袋扔进垃圾桶,转身时突然撞进了一道视线里。

      权隅靠在厨房门口,身上穿着浅灰色的家居服,手里端着杯咖啡,晨光落在他眼尾,看不出情绪。

      “醒了?”权隅的声音很轻,像没看到他刚才失控的模样。

      吴枔往后退了半步,指尖还沾着血袋残留的凉意,喉咙里的血腥味还没散。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眼底的警惕又深了几分。

      权隅把杯子放下,指尖在杯沿轻轻敲了敲:“这些血袋都是抽我的,没毒,放心喝。”

      吴枔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刚才攥紧的手松了又紧。

      他盯着权隅露在袖口外的手腕,那里皮肤光洁,连针孔都没留下,可对方的语气太自然,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他张了张嘴,失语症让他发不出辩解的声音,只能僵在原地,耳尖又泛起薄红,活像只被人抓包藏松果的小松鼠,连退半步的动作都忘了做。

      权隅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的弧度终于明显了些,心情莫名舒坦了几分。他转身往客厅走,脚步慢了半拍:“饱了就过来客厅,有些事情,得跟你说明白。”

      吴枔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才磨磨蹭蹭地跟上去,指尖还在无意识地蹭着刚才沾过血袋的地方,心里的警惕像被浸了温水的纸,软了一角,又皱得更厉害。

      吴枔刚在沙发边坐下,脚尖刚碰到地毯,就被权隅的视线扫了过来。

      对方低声埋怨了一句:“又不穿鞋。”话音落时,已经弯腰从旁边的收纳筐里拿出双毛绒拖鞋,直接递到他脚边。

      吴枔僵了僵,指尖蜷了蜷,还是默默把脚塞了进去,拖鞋暖得像裹了团云,连带着他紧绷的肩都松了半分。

      权隅没再看他,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份印着烫金纹路的文件推过来:“这是承诺协议。”

      吴枔伸手翻开,纸张触感很厚实,上面的字却大半都陌生,他只能囫囵扫过几行“不得擅自离开宅邸”“日常需求可告知管家”之类的条款,指尖在纸页边缘顿了顿,疑惑地抬眼问:“只有这些吗?”

      权隅指尖搭在咖啡杯沿,抬眼反问:“那你还希望有什么?”

      吴枔的喉结动了动,嘴唇抿成条浅白的线,像是把话在舌尖碾了好几遍,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不需要我给你做什么吗?比如……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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