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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猩红囚笼(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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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枔蜷在垃圾桶后,獠牙抵着下唇,喉咙里的灼烧感越来越烈,是吸血鬼长时间未进食的饥渴。
他攥着防水布的指尖泛白,视线不受控制地扫向巷口偶尔路过的行人,尖爪在掌心掐出了血痕。
【叮——】
那个冰冷的机械音又在他脑海里响起:
【恭喜宿主逃离实验区】
假惺惺的安慰吧?
他还来不及去思考,巷口传来一阵皮鞋碾过易拉罐的脆响。
三个裹着黑风衣的男人叼着烟走过来,其中一个矮胖的家伙扫了眼垃圾桶,突然嗤笑一声:“豁哟,这是哪来的‘野猫’?裹得跟粽子似的。”
吴枔猛地绷紧身体,獠牙在口罩下露出个尖顶。
另一个高个男人蹲下来,用烟头戳了戳他的防水布:“喂,起来。这地方可不是流浪汉待的……”话没说完,他瞥见吴枔露在手套外的尖爪,眼神瞬间变了:“这是……”
矮胖男人凑过来,掀开防水布的一角,看见吴枔青紫色的脸和没收回的獠牙,眼睛瞬间亮了:“妈的,这是吸血鬼实验体!实验室那边刚发了悬赏,活的能卖大价钱!”
吴枔的饥饿感被恐惧压了下去,他刚要抬手攻击,高个男人已经按住了他的肩膀。
可吴枔体内那管不明液体带来的力量突然爆发,他猛地一甩肩,竟将高个男人掀翻在地。
尖爪瞬间弹出,带着寒光划过矮胖男人的手臂,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找死!”矮胖男人惨叫着后退,另外两人立刻抄起旁边的钢管围了上来。
吴枔凭借吸血鬼的敏捷身形,在三人之间穿梭躲闪,尖爪和獠牙都成了武器。
他一拳砸在一个男人的胸口,对方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接着又侧身避开钢管,同时一口咬在另一个人的脖颈上。
温热的血液涌入喉咙,那股极致的饥饿感终于得到一丝缓解。
可这短暂的满足很快被更强的虚弱感取代。长时间未进食加上刚才的爆发,让他眼前阵阵发黑,脚步开始虚浮。
就在他头晕目眩的瞬间,那个被掀翻的高个男人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根泛着银光的铁具。
那是一根浸过银液的空心管。
他趁着吴枔不备,猛地将铁具狠狠插入了吴枔的大腿。
“啊——!”
剧烈的灼烧感瞬间从大腿蔓延至全身,像是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扎他的骨头。吴枔踉跄着跪倒在地,尖爪死死抓着地面,指甲都抠进了水泥缝里。
“就是现在!”
三个男人见状,立刻围了上来,轮流用手里的银铁具狠狠砸在吴枔身上。
每一次击打都带来钻心的疼痛,银的毒性让他的再生能力完全失效,伤口不断流血,身体越来越冷。
吴枔蜷缩在地上,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他想反抗,可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意识在剧痛和失血中渐渐模糊。
最后,他被三个男人像拖死狗一样拖起来,扔上了那辆黑色面包车。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他最后一丝反抗的希望。
大腿上的铁具还插在那里,灼烧感和饥饿感交织在一起,让他生不如死。
意识彻底失去的最后一秒,他看见车窗外的霓虹越来越远,而自己好像又掉进了另一个囚笼。
吴枔是被身下的冰凉唤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首先感觉到的是刺骨的寒意。
不是实验室的消毒水味,也不是荒草地的泥土味,而是一种混合着雪茄、香水和金钱的、令人窒息的甜腻气息。
他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身上□□。
白皙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大腿上那个被银铁具刺穿的伤口已经结痂,但周围的皮肤依旧泛着淡淡的青紫色。手脚都被粗糙的麻绳紧紧绑着,手腕和脚踝处勒出了深深的红痕。
饥饿感奇迹般地消失了。喉咙里的灼烧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平静。
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发现獠牙已经完全收了回去,只剩下一对微微泛红的眼瞳。
看来,那群家伙把他喂饱了。用什么喂的?吴枔不敢深想。
他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巨大的铁笼里。笼子的底部铺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隔绝了他与铁栏的直接接触。
他们显然知道,吸血鬼的皮肤碰到银或铁会被灼伤。
“醒了啊。”
一个熟悉的、带着烟味的声音响起。那个高个子男人叼着烟,靠在笼子外,眼神里满是戏谑和贪婪。他朝身后招了招手:“过来两个人,把‘商品’推出去。”
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壮汉立刻走了过来,熟练地将铁笼的轮子锁打开,推着他往黑暗深处走去。
吴枔将身体蜷缩起来,心脏一点点沉下去。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远处隐约传来模糊的人声和碰杯声。但他猩红的眼睛却能在黑暗中视物,他清楚地看到,前方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中间是一个升起的平台,而四周则是一排排阶梯式的座位。
这是一个拍卖场。
而他,就是今天的“拍卖品”。
“各位先生女士。”一个洪亮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接下来,是我们今晚的压轴藏品——一只极其罕见的、未经污染的纯血吸血鬼!”
话音刚落,全场的灯管骤然亮起,刺眼的白光如同探照灯般精准地聚焦在吴枔身上。
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但那光芒却让他的皮肤显得更加苍白,更加透明。台下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叹和议论声。
“天啊……这么漂亮……”
“皮肤白得像雪一样……”
“第一次见这样的吸血鬼……简直像件艺术品……”
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贪婪、好奇,甚至还有一丝病态的占有欲。吴枔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物化、被当作玩物的屈辱。
他抬起头,猩红的眼瞳在强光下显得格外妖异。他没有看台下那些人,而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站在拍卖台角落、叼着烟的高个子男人。
就在这时,拍卖师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煽动性的热情:
“起拍价——一百万美金!”
“一百万美金!”
拍卖师的声音刚落,台下立刻有人举牌:“两百万!”
“三百万!”
“五百万!”
价格如同坐火箭般飙升,每一次喊价都像重锤一样砸在吴枔的心上。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被彻底标价、被当作商品买卖的冰冷屈辱。
“一千万!”
“一千五百万!”
“五千万!”
台下的富豪们像是在争夺一件稀世珍宝,脸上带着狂热的表情。
吴枔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在他身上游走,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从头到脚,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一亿!”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那个举牌的中年男人,他坐在前排,西装革履,手指上戴着巨大的钻戒。
“一亿美金一次!”拍卖师激动地喊道,“一亿美金两次!”
台下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些人摇了摇头,显然觉得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心理预期。
“让给你了,王总!”
“是啊,这价格太高了,我们玩不起了!”
就在拍卖师准备落槌的瞬间,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会场最边缘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十亿。”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猛地转过头,看向那个坐在角落里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porkpie帽子,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的上半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瞬间炸响在整个拍卖场。
“十、十亿美金?!”拍卖师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他拿着锤子的手悬在半空,不敢落下。
那个叫王总的中年男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死死地盯着角落里的男人,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颓然地放下了手。
“我……我退出。”
其他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十亿美金,这已经不是在买一个“商品”了,这简直是在买一件独一无二的艺术品,一件象征着极致财富和权力的收藏品。
拍卖师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十亿美金一次!十亿美金两次!十亿美金三次!成交!”
“砰!”
锤子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吴枔的身体猛地一震。他抬起头,猩红的眼瞳穿透人群,直直地看向那个坐在角落里的男人。
帽檐下,一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没有贪婪,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吴枔看不懂的、深沉如海的情绪。
就在这时,男人缓缓地站起身,朝拍卖台走来。他的步伐沉稳而优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吴枔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男人没有理会台下的哗然,径直走到拍卖台边。
两个黑衣保镖立刻上前,将几个沉重的黑色箱子放在台上,“啪”地一声打开,里面满满当当全是叠得整整齐齐的美金,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泽。
拍卖师看得眼睛都直了,连忙递上铁笼的钥匙。
男人接过钥匙,走到笼门前。金属钥匙插入锁孔,转动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拍卖场里格外清晰。
吴枔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后背差点抵住了冰冷的玻璃。他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猩红的眼瞳里满是戒备。
男人却没有靠近,只是缓缓脱下自己身上的黑色风衣。风衣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还残留着一丝体温。
他将风衣轻轻搭在吴枔赤裸的身躯上,声音低沉而柔和,像冬日里的暖阳:“别动,要碰到铁栏了。”
吴枔的身体僵住了。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不是研究员的冷漠,不是黑市商人的贪婪,而是一种……带着关切的叮嘱。
而且,总觉得这声音很熟悉,好像在哪听过。
吴枔真的就不动了。
男人见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他从铁笼里抱了出来。吴枔的身体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皮肤冷得像冰。
男人用风衣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
吴枔靠在男人的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
沉稳而坚定,像鼓点一样,渐渐与自己微弱而急促的心跳合在了一起。
他抬起头,透过风衣的缝隙,看向男人的脸。帽檐依旧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却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正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里没有欲望,没有审视,只有一种吴枔无法理解的、深沉的温柔。
男人抱着他,转身朝会场外走去。台下的富豪们纷纷让开道路,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嫉妒,还有一丝畏惧。
吴枔将脸埋进男人温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风衣带来的暖意。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也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
但在这一刻,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吴枔认为,这个男人,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也许他可以成为这幅身躯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