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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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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异常安静,顶灯投下冷白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斜斜地印在光洁的地板上。
陆铮野没有任何反应。既没有抽回手,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就那样站着,任凭谢诩舟牵住自己的手。
他的手指在谢诩舟的掌心下静静地停留着,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莫名让谢诩舟心底一阵发烫。
一时冲动冷静下来后,谢诩舟尬到头皮发麻。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手发僵,退缩的念头几乎要冲破他勉强维持的平静表象。正在他预备着抽离时。
陆铮野动了。他手腕向内一转,便轻易反客为主,将那几根试图退缩的手指连同整个手掌,完全地包裹进自己的手心。
男人的手掌宽大,指骨修长分明,掌心温热干燥。一层薄茧摩擦过谢诩舟的手背皮肤,谢诩舟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想退出,却被握得更紧。
谢诩舟浑身一僵,受不了地抬起眼,撞进陆铮野深潭般的眼中。
陆铮野正垂眸看着他,脸上没什么波澜,眼神沉静,甚至称得上平和。
但谢诩舟却从那双过于漆黑的眼睛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深藏的危险。
喉咙莫名发紧,本能叫嚣着逃离这过于亲密和充满掌控感的接触,但残存的理智死死按住了这股冲动。
——是他自己先伸手的。
现在退缩算什么?那样太丢人了,显得他好像是在示弱。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谢诩舟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肩背和僵硬的手,在心里反复默念:不过是牵个手,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想着,谢诩舟竟也真的放松了下来,随后骨子里那份不肯轻易服输的倔强,在意识到自己完全处于被动的一方后,悄然冒了头。
于是,在陆铮野沉稳的握力中,谢诩舟蜷在对方掌心的指尖,带着试探和挑衅的意味,轻轻回勾了一下。
这似乎取悦了陆铮野。
男人握着谢诩舟的手,拇指指腹缓缓地带着某种碾磨般的力道,擦过他光滑的手背肌肤,停在了突出的腕骨上,用力按了下。
那触感宛如带着电流,窜上谢诩舟的脊背。
谢诩舟:“......”
握草,好gay!
不对,陆铮野本来就是gay,不然也不能包养他。
谢诩舟不由得发散起了思绪。
说起gay,他倒也不是排斥,就是...怎么说呢,他是双。准确来说,他无所谓性别,是男是女是人妖还是沃尔玛塑料袋...只要喜欢,性别有什么重要的呢?
只是如果非要选,谢诩舟觉得自己应该是偏向异性恋的。毕竟异性恋是主流。同样的,他如果喜欢上了同性,也不会觉得天塌了或是怎么样。
正走着神,陆铮野握着他的手,忽然轻轻一带,谢诩舟随着那力道,向陆铮野靠近了一步。
两人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
陆铮野身上那股冷冽的混合着淡淡烟草和冷杉的味道霸道的侵占了谢诩舟周围的空气。
谢诩舟能感觉到对方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能看清对方垂落的眼睫,和那近在咫尺的颜色偏淡的薄唇。
鸡皮疙瘩一下起来了。
谢诩舟感觉自己快要爆炸了。
不行了,真的好怪——但是要忍,想想协议!想想一墙之隔的小满和银行卡里的数字!
谢诩舟硬着头皮忍了下来。
陆铮野的目光落在青年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紧抿的唇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深沉得像化不开的墨,里面翻涌着谢诩舟看不懂,也不敢深究的东西。
就在谢诩舟以为他会说出什么,或者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时,陆铮野却只是微微俯下了身。
距离近到谢诩舟能感受到他滚烫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额发。
然后,一个干燥的吻,轻轻地落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触即分。
陆铮野直起身,松开了握着谢诩舟的手。
***
麓山庄园,卫生间。
谢诩舟坐在马桶盖上,双脚大咧咧的张开,两只手肘分别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下巴虚虚地搁在交叠的手背上,眉头微蹙,唇线抿直,盯着前方光洁的瓷砖墙面,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仿佛在思考某个关乎宇宙存亡的哲学难题。
实际上,他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刚才在康复中心走廊上那短暂却惊心动魄的肢体接触。
沉思半晌,他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可能,大概,也许...是不太能接受与同性之间如此直白的亲密接触的。
嗯...换一个性别也不行。
下次再也不一时冲动了。他懊恼的想。
但如果是陆铮野主动呢?
毕竟,协议的本质摆在那里。
只要不是太过分...谢诩舟想,他可以忍。
把这一切看作“工作”。一个特殊一点的、报酬异常丰厚的工作。
这么一想,许多难以消化的情绪似乎就有了安放的位置。
三年。
谢诩舟在心里再次确认这个时间。
三年,一千万加小满康复的机会,还不算陆铮平时赠予的那些东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笔绝对不亏的买卖。
不只是不亏,简直是赚大发了好吗。
这种市侩的自我安慰,意外的有效。阴郁的心情很快开朗了起来。
想通了这一点,谢诩舟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站起身,虽然没有上厕所,但还是顺手按下了冲水按钮,而后走到洗手台前,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仔细洗了手。
冰凉的水流刺激着皮肤,让他更清醒了几分。他抬起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穿着月白色的改良中式衬衫,领口扣得一丝不苟,衬得脖颈修长,肤色冷白。头发因为刚才无意识的抓挠略显凌乱,几缕碎发搭在额前。
谢诩舟当然知道自己长得好看。
从小到大,他收到的明恋暗恋、直接间接的表白不计其数,男女都有。他也曾模糊的想过,自己未来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是高是矮,是活泼还是文静,是男是女?...最后的答案是“不知道”。
喜欢这东西根本不能被预先设定的条条框框限制,得等到那个人真的出现了,才知道。
不得不说,谢诩舟多少带点浪漫主义。
抽了张柔软的擦手巾,仔细擦干每一根手指,然后拉开门,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客厅里空无一人,巨大的落地窗敞开着,夜风轻柔地灌入,吹动了轻盈的纱帘。
他听到旁边阳台上传来低沉的说话声,是陆铮野。
男人背对着他,站在开阔的露天阳台上,手机贴在耳边,正在打电话。
谢诩舟无意偷听,脚尖一转,朝着与阳台相反的方向:通往书房和另一个休息露台的走廊走去。
***
夜风带着初秋的微凉,拂过陆铮野身上挺括的衣衫,衣袂轻扬。他立在栏杆旁,目光落在远处城市璀璨的灯海上。
“南洋那边的码头,前期疏通已经全部完成,当地几个关键人物点头了,文件最晚后天到出来。另外,渝州那块地,规划委最后卡着的节点也松动了......”
陆铮野听着,偶尔“嗯”一声,或简短指示一两句。
“还有,关于收购建想科技的后续整合,那边传来消息,有对冲基金想趁机做局,要不要提前...”
陆铮野打断道:“让他们动。筹码不够,就再丢一些进去。我要看看他们能吃下多少。”
轻描淡写间,便是一轮不见硝烟的资本绞杀。
正事谈得差不多了,电话那头的人话题陡然一转,语气里带上了熟人之间才有的放松和对八卦的好奇:“老陆,听说你最近身边多了个人?”
陆铮野眉梢都未动一下,反问道:“你很好奇?”
程砚也是坦白:“当然好奇!你清心寡欲得跟要出家似的,这突然来这么一出,我能不好奇吗?底下人也都在偷偷打听呢。”
陆铮野的目光依旧落在远方,沉默了两秒,才淡淡开口,纠正道:“不是包养。”
“嗯?”程砚显然没料到是这个回答,愣住了。
陆铮野:“只是给了他三年的考虑时间。”
程砚:“哈?”
“三年。如果他想不好。”陆铮野摩挲着指腹,“我有很多座岛。”
“噗——!咳咳咳...!”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呛咳声,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惊人之语给震得岔了气。
好半天,程砚才喘过气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荒谬:“陆铮野,你没事吧?你不会是要搞强制爱那一套吧?”
海市,寸土寸金的金融中心顶层,俯瞰全城夜景的办公室里。
一个穿着酒红色丝绒西装,衬衫领口肆意敞开到锁骨以下的男人,正翘着二郎腿陷在宽大的真皮老板椅里。
他长相极其俊美,甚至带着几分阴柔的妖冶,桃花眼微微上挑,鼻梁高挺,唇色嫣红,一副标准的花花公子模样,浑身散发着“我很贵、很浪、别惹我”的气息。
此人正是程砚,陆铮野为数不多还能算得上发小、如今利益捆绑也很紧密的圈内人之一。
此刻,这位程大少正狼狈地拍着胸口,刚才那口上好的单一麦芽威士忌差点把他送走。
程砚和陆铮野是一个圈子里长大的,祖辈父辈都有交集。
但无法避免的是,小时候那点友情,在成年后庞大的利益网络面前,变成了利益至上。
他们这个顶级圈子里,表面光鲜,内里规则森严,而陆铮野,就是那个制定规则的人。
程砚家底丰厚,自己也算能力出众,但在陆铮野面前,始终要矮上半头,说话做事都得掂量三分,不能像真正无所顾忌的狐朋狗友那样口无遮拦。
他缓过劲来,收敛了刚才的失态,但语气里的不可思议依然浓得化不开:“不是,老陆,我有点搞不明白。”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瘫坐姿势,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水晶杯,“我一直以为你他妈是性冷淡呢!这么多年,男的女的,漂亮的、有才的、主动贴上来的、家里想塞过来的...你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谁要不知死活往你身边凑,你能直接弄死人家。怎么现在突然就——”
程砚斟酌了一下用词,觉得只有那句老话最贴切:“就‘老房子着火’了呢?还一烧就这么邪乎?”
他真的要好奇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