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题卷》楠望盛铭

7、荣光

　　凌晨五点半，宿舍楼下的集合哨跟催命符似的，“嘀嘀嘀”刺破云川一中的静谧，急促又响亮，像一记重锤，把沉睡的少年们从梦里直接拽了出来。萧屿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弹坐起来，动作比前几天熟练了不止一倍——迷彩服的扣子扣得整齐利落，被子叠成的“豆腐块”棱角分明，早已没了最初的手忙脚乱，连鞋带都系得又快又标准，打结的动作一气呵成。
　　“最后一天了！冲啊！跑完十公里就彻底解放了，再也不用站军姿了！”
　　张强一边套着鞋子，一边兴奋地喊，眼底没有丝毫疲惫，只剩对最终考验的期待，还顺手拍了拍萧屿的肩膀，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拍歪。
　　“萧屿，咱们今天可得顶住，别掉链子！”
　　李默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平静地收拾着水壶，往里面灌满凉白开：“拉练十公里，下午还有会操表演，都得拿出最好状态，别给班级拖后腿，不然这几天的罪就白受了。”
　　萧屿点点头，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对面床铺的谢知予身上。他已经收拾完毕，正坐在书桌前检查鞋带，晨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轮廓，额前的碎发被阳光染成浅金色。察觉到萧屿的目光，谢知予抬起头，对他微微颔首，眼神里带着一丝默契的鼓励，还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快点收拾，别耽误集合。
　　四人快步来到运动区时，韦教官已经站在队伍前列，平日里严厉的眉眼间多了几分欣慰，嘴角还带着点笑意。“同学们，今天是军训最后一天，也是检验成果的日子！早上十公里拉练，下午会操表演，我希望你们用坚持和团结，给这段军训生活画个圆满的句号！记住，一个都不能少，不许有人掉队！”
　　“是！”
　　全班同学齐声回应，声音洪亮得震耳欲聋，震得周围的香樟树叶子轻轻晃动，连远处草丛里的鸟雀都被惊飞了，扑棱着翅膀掠过头顶。
　　拉练的路线早已规划好：从学校出发，经报告厅旁的小路走出校门，穿过锦溪大桥，沿着沿江公路绕行一圈后返回。清晨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清香和江水的湿润，凉丝丝的，特别舒服。路边的垂柳枝条轻拂，叶片上挂着晶莹的露珠，阳光穿过晨雾洒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凉风吹在脸上，总算驱散了些许连日训练的疲惫。
　　“全体都有，齐步——走！”韦教官一声令下，队伍迈着整齐的步伐出发了。萧屿走在队伍中间，谢知予就站在他身旁，两人步伐一致，节奏契合，连摆臂的幅度、抬脚的高度都差不多，像是提前彩排过无数次。起初还不算吃力，但连续训练了六天的双腿很快就传来酸痛感，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迷彩服的衣领，黏在身上又闷又痒，难受得很。
　　“累的话就说一声，不用硬撑，我帮你拿水壶，减轻点负担。”
　　谢知予的声音轻轻传来，脚步不自觉放慢了些，始终和萧屿保持同步，没落下他半步。
　　萧屿摇摇头，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容：“没事，能坚持。这是最后一次了，说啥也不能掉队，不能给咱们班丢脸，不然之前的苦就白吃了。”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同学，有人体力不支脸色发白，立刻就有身边的人伸手扶住他，递上水；有人鞋子磨脚一瘸一拐，队伍便默契地放慢速度等着他，没人抱怨，也没人催促。这种团结友爱的氛围，让他心里暖暖的，原本的疲惫也减轻了不少，脚步都轻快了些。
　　走到锦溪大桥时，江风拂面，带来阵阵清凉，吹得人精神一振。萧屿眼角余光瞥见桥边有个女生不小心崴了脚，正蹲在地上皱眉揉着脚踝，脸色有点发白，额头上还渗着细密的汗珠。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快步上前问道：“你还好吗？能走吗？要不要我去叫教官过来？”
　　女生咬着唇摇了摇头，声音有点发颤：“有点疼，不敢用力，应该不用找教官，缓一缓说不定就好了，别耽误大家赶路。”
　　“我扶你吧，慢慢走，跟不上队伍也没事，我们等你，不急。”萧屿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扶着女生站起来，生怕动作幅度太大，再碰到她受伤的脚踝。谢知予也停下脚步，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递过去，语气平和：“先喝点水，缓解一下，别着急，队伍会等我们的。”
　　两人一左一右扶着女生，跟在队伍末尾慢慢前行。女生感激地看着他们，轻声说：“谢谢你们，我叫林晓雨，是你们班的，就坐在你旁边那排，平时还跟你借过橡皮呢。”
　　“我叫萧屿，他是谢知予。”
　　萧屿介绍道，心里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位细心的女生竟然是自己的同班同学，平时光顾着训练，都没怎么留意身边的人。
　　“我知道你们，”林晓雨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特别可爱。
　　“谢知予是中考状元，咱们学校谁不知道呀？你是军训时进步超大的那个，从一开始叠不好被子、站军姿总晃，到现在队列动作都超标准，大家都看在眼里呢。”
　　萧屿脸颊微微发烫，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挠了挠头：“哪有那么好，都是谢知予教我的，他耐心得很，不管是叠被子还是练动作，都一步步教我，不然我肯定还是啥也不会。”
　　谢知予看着他窘迫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没说话，只是悄悄调整了姿势，让林晓雨的重心更多地靠在自己身上，减轻萧屿的负担，还时不时轻声提醒：“慢点走，落脚轻点，别碰到伤处。”
　　就这样，三人慢慢跟在队伍后面，直到林晓雨能自己勉强行走，萧屿才放心地让她归队，两人快步跟上前面的队伍，没落下太多。
　　“没想到你还挺热心。”
　　谢知予看着萧屿，语气里带着一丝赞许，眼神也柔和了不少，没了平时的清冷。
　　“应该的，同学之间本来就该互相帮忙，之前我训练跟不上，你不也一直帮我嘛。”
　　萧屿挠了挠头，心里却很开心。他从来不是擅长主动与人交往的人，这段军训时光，不仅让他学会了坚持，更让他慢慢打开了心扉，愿意主动去关心别人、帮助别人了。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跋涉，队伍终于返回了学校。虽然每个人都汗流浃背，迷彩服紧紧贴在身上，能清晰看到汗湿的印子，双腿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每走一步都觉得膝盖发僵、脚踝发软，但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眼神里满是成就感和自豪感。
　　韦教官看着整齐归来的队伍，声音洪亮地说道：“很好！没有一个人掉队！这就是我们高一二十班的精神！这种坚持到底、团结互助的劲头，希望你们能一直保持下去！为自己鼓掌，为身边的同学鼓掌！”
　　“哗哗哗——”掌声雷动，每个人都用力拍着手，手掌拍得通红、发麻也不在意，掌声里满是激动和自豪，回荡在整个运动区。短暂休息后，大家匆匆吃过早餐，便开始为下午的会操表演做准备，反复练习队列、军体拳，不敢有丝毫松懈。运动区里彩旗飘扬，各个班级在指定区域列队，迷彩服的身影整齐划一，精神抖擞。主席台上，校领导和各位教官端坐，手里拿着评分表，认真观看每一个班级的彩排。阳光越来越强烈，晒得皮肤发烫，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淌，却没有人抱怨，每个人都睁着坚定的眼睛，憋着一股劲，想要在最后时刻展示出最好的训练成果。
　　“高一二十班，准备入场！”随着广播里的通知，韦教官深吸一口气，大声命令：“全体都有，齐步——走！”
　　同学们迈着整齐的步伐，昂首挺胸地走进表演场地，脚步声整齐划一，沉重而有力，像是一个人在行走，震得地面微微发麻。萧屿紧紧盯着前面同学的后背，努力保持着步伐一致，心里默念着“抬头、挺胸、收腹、摆臂”的动作要领，生怕自己出错影响班级成绩，手心都微微出汗了，攥得紧紧的。谢知予走在队伍前排，身姿挺拔，像一棵笔直的青松，每个转身、每一次摆臂、每一个踏步都精准无误，像个标杆一样，成为了队伍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引得主席台上的校领导频频点头。
　　首先进行的是队列表演。稍息立正、停止间转法、齐步走、正步走，每个动作都做得整齐划一，精准有力，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韦教官的口令洪亮清晰，同学们的动作配合默契，整齐得像复制粘贴一样，赢得了台下阵阵掌声。萧屿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谢知予的气息，两人的动作高度同步，连呼吸的节奏都能对上——事实上，这确实是他们无数个清晨提前到校训练、反复磨合的结果，每一个细节都练了上百遍，早就形成了肌肉记忆。
　　接下来是军体拳表演。
　　“军体拳，准备！”韦教官一声令下，同学们立刻摆出起手式，眼神锐利，气势十足，瞬间从青涩的学生变成了英气勃勃的“小军人”。
　　“一！二！三！四！”
　　随着响亮的口号声，一招一式刚劲有力，拳头挥出带着风声，踢腿干净利落，落地沉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萧屿打得格外认真，每一个动作都用尽了全力，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谢知予指导他的画面，腰腹发力、出拳伸直、踢腿到位、收势利落，这些要领早已深深刻在心里，做起来自然流畅，没有一丝卡顿。
　　主席台上的校校领导和教官们频频点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台下的掌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响亮，一波盖过一波。当最后一个动作完成，全班同学整齐列队，齐声喊出“报告教官，高一二十班军体拳表演完毕，请指示！”时，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会操表演结束后，所有班级列队站好，安静地等待着总结和表彰。
　　校长拿起话筒，声音洪亮地说道：“同学们，经过一周的军训，你们展现出了当代中学生的良好风貌！军训锻炼了你们的意志，培养了你们的纪律意识和团队精神，这将是你们人生中宝贵的财富！希望你们在未来的高中生活中，继续发扬这种精神，努力学习，奋发向上，不负韶华！”
　　台下掌声雷动，久久没有停歇。随后，校长开始宣布优秀学员和优秀班级名单，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认真听着，生怕错过自己的名字。
　　“优秀学员：高一二十班，谢知予、萧屿……”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萧屿整个人都愣了一下，眼睛瞪得圆圆的，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谢知予，眼神里满是惊讶和不确定。
　　直到身边的张强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兴奋地大喊：“萧屿！你评上优秀学员了！太牛了！我就知道你可以！没白瞎你天天早起加练！”他才反应过来，脸上瞬间绽开惊喜的笑容，眼眶微微发热，心里又激动又感动，还有点不敢相信。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这个一开始连站军姿都觉得困难、学号排在倒数第二的人，竟然能获得这份荣誉，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肯定。
　　谢知予转头看向他，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眼神里满是认可，轻声说道：“恭喜你，这是你应得的，你付出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从一开始的跟不上，到现在的带头做好，进步有多大，每个人都清楚。”
　　“谢谢你，”萧屿真诚地看着他，声音有点哽咽，心里充满了感激。
　　“没有你的指导，我肯定做不到。从叠被子到队列训练，从匍匐前进到军体拳，都是你一点点教我的，耐心纠正我的错误，还陪我早起加练，这份荣誉也有你的一半，真的特别感谢你。”
　　紧接着，校长宣布优秀班级名单。
　　“高一二十班”赫然在列，排在首位！韦教官激动地走上主席台，双手接过鲜红的奖状，高高举起，脸上满是自豪，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同学们，这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我为你们感到骄傲！你们都是最棒的！”
　　校领导为优秀学员颁发了证书，红色的证书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还带着油墨的清香。萧屿紧紧攥着证书，指节都有些发白，心里暗暗下定决心：高中三年，一定要更加努力，不辜负这份荣誉，不辜负身边人的帮助，尤其是谢知予的陪伴和指导，要像他一样优秀，不给班级拖后腿。
　　军训结束后，同学们纷纷围着韦教官合影留念，依依不舍地告别，有人甚至红了眼眶。“韦教官，谢谢您这几天的教导！您辛苦了！虽然训练的时候您很严格，但我们都知道您是为我们好！”萧屿走到韦教官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态度格外真诚。
　　韦教官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蔼地说道：“你很努力，进步也最大，从一个内向不爱说话的孩子，变成了现在自信、有担当的样子，继续加油！高中是全新的开始，要好好把握，照顾好自己，和同学们好好相处，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回到302宿舍，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休息一天，然后正式开始高中生活。张强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感慨道：“真没想到军训这么快就结束了，虽然累得够呛，浑身酸痛，黑了好几个度，但真的很开心，还收获了这么多，不仅学会了军体拳，还评上了优秀班级，拿到了荣誉，太值了！以后回想起来，肯定特别难忘！”
　　“我也觉得自己变化挺大的，”李默推了推眼镜。
　　认真地说：“以前做什么都容易半途而废，遇到点困难就想放弃，现在知道只要坚持，一步一步慢慢来，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这几天的训练没白受，磨练了意志。”
　　萧屿把优秀学员证书小心翼翼地放进书包最里面，还特意垫了几张纸巾，生怕折了角、弄脏了，转头看向谢知予。他正在整理书本，动作依旧有条不紊，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没有了平时的清冷，多了几分烟火气。
　　“明天见。”谢知予对他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期待，不再像最初那样疏离。
　　“明天见。”萧屿点了点头，心里暖暖的，充满了对未来高中生活的憧憬，不再像刚入学时那样迷茫和忐忑。
　　离开学校时，萧屿回头望了一眼云川一中。阳光洒在致高楼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喷泉依旧喷着水，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特别好看；香樟树的枝叶随风晃动，像是在为他送别，又像是在为他祝福。
　　一周前，他拖着行李箱，忐忑地走进这所学校，孤独而迷茫，对未来充满不确定，连和陌生人说话都觉得别扭，甚至有点害怕融入不进集体。而现在，他不仅收获了成长，学会了坚持与团结，更收获了珍贵的友谊。谢知予的耐心帮助、张强的热情开朗、李默的沉稳靠谱、林晓雨的友善温和，还有韦教官的严格与关爱，都成为了他青春里最温暖的印记，刻在心里，难以忘怀。
　　他知道，军训的结束，只是高中生活的开始。接下来的三年，还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他——繁重的学业、未知的困难、全新的环境，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身边有并肩同行的朋友，有值得信赖的伙伴，有温暖的集体。
　　萧屿拉着行李箱，一步步走出校园，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温暖而耀眼。他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眼神坚定而明亮，脚步沉稳而有力。这段充满汗水与荣光的军训时光，终将成为他青春里最珍贵的回忆，而属于他和谢知予、和高一二十班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未来还有无数精彩等着他们去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