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逢雪》月栖玫香

27、第 27 章

　　这颗猩红小痣衬得陌隐的脸更偏妖艳，钟心意心道好在藏在了他浓密的眉里，不惹人注意，不然真不知道要招惹多少桃花……
　　“你放心，服下我的丹药这夜间的区区寒冷，对你是毫无影响的。”陌隐闭眼，背对着她，一副不会再开口的样子。钟心意对着他后背咬牙切齿，真没见过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男人，她又狠命拽了几下陌隐的被子，陌隐伸手轻轻一扯，竟然把钟心意拽倒了，巨大的惯性使得胸.前紧紧压在了陌隐身上，陌隐刹那感到羽毛一般柔.软.触.感，带着温.热，钟心意尴尬不知道他察觉什么没有，慌张地起身。
　　“我这里已经够暖和了，钟大夫你就不必当我的人肉棉被了。”
　　钟心意朝着陌隐后背锤两下泄恨，悻悻下床去桌前坐着，靠着烛焰取暖。
　　陌隐听她呼吸均匀，轻手轻脚将她放到床上，熄灭蜡烛，从窗户里出了门。
　　办公的官衙很好找，但和琼洲城的比起来，算是简陋。今夜城守睡在后面的厢房中，陌隐飞速跃过墙，随意进了一间房，房内逼仄漆黑，他取出夜明珠擦亮，当蜡烛照明用，整个房间里看起来全是一排排间隔很小的木架子，每排木架有十几层，上面摆满了各种册子，陌隐随手翻找，上面弹起厚厚的灰尘呛得他忍不住打喷嚏，这些册子记载的内容都很久远，也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他走到最里侧的那个架子上，拿起一本，内容竟是关于城中百姓受灾情况的登记簿。
　　册子的每一页都登记满了各家各户人口数，家中田产顷数，还有今年土地收成，最后一项是按照所需口粮数计算出的分发救济粮食斤数的记载……
　　整排架子全都是这样的统计册子，纸页都很新，看来完成的时间并不长，另有册子记载着粮仓详细的出入和现存的粮食信息。
　　看得出来，城守的确很有规划，算得上高瞻远瞩，存粮发放到现在还仍有剩余，芜城百姓们靠此过冬应该是没问题。只是，他还是想不明白那些涌入城中的流民大多都在何处，城守又是怎么安抚他们不曾制造动.乱的？
　　陌隐疑惑间，突然听到院中有动静，他赶紧擦黑夜明珠，以免被人发现亮光。
　　很快脚步声进了城守的房间里，陌隐穿过走廊跟到他屋外，此时城守的房间已点起蜡烛，是一位府衙的小吏来报告事情。
　　“大人，城外郊县的流民营又凑够了人数，明日是否照旧带入城中？”
　　“可确定都是受灾的？”
　　“应该没问题，属下一一核查过身份，未发现可疑。”
　　“好，明日照常行事。”
　　小吏很快出了府衙，城守接着熄灭蜡烛。陌隐又进其他房间查看一遍，除了城守的东西就是些府衙公办用的杂物，并没有线索。他干脆出门一路跟着那个小吏出了城，在十几公里外发现了废旧的流民营，周围都有府衙的人把手，陌隐未敢轻举妄动，回城后又飞檐走壁地四处查看一翻。
　　钟心意早上醒来时，才发现自己严严实实藏在一床厚被子里，她惊慌地转头，陌隐却并未憩在旁边，她记得昨晚明明坐着睡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把自己抱过来的。
　　“乖女，你们醒了没有？”婆婆在房门外轻轻敲门，钟心意叫她等一下，自己叠好被子简单收拾了妆发，才开门请婆婆进来。
　　“我给你们做了早饭，趁热吃吧。”婆婆将托盘放到桌上，环顾一周，问道：“你夫君呢？”
　　钟心意这才知道陌隐应该不是早上才出去的，便应付道：“他为我去买药了，怕吵到婆婆休息，所以悄悄出门了。婆婆做的这是什么？看起来翠绿翠绿的十分新鲜。”
　　“都是些家常饭菜，这馍也是粗粮。”
　　钟心意拿起馍，新鲜出炉的热乎得有些烫手，里面夹着带着汤汁的肉碎，味道非常勾人，婆婆今天换了一个纯金的发簪，虽然打扮得很低调，但钟心意发现她用的都是有品质的好物件，家底殷实可见一斑。
　　“婆婆做的饭菜真好吃！”钟心意依旧忍不住发出喟叹，吃到好吃的食物时忍不住手舞足蹈。
　　“吃了您这么多好吃的食物，我才能恢复得这么快！”
　　婆婆慈祥地抚了两下她的头顶，看向她的眼神那么眷恋，自从父母过世后，钟心意已经很多年没有被这样充满爱意的目光包围了，突然转过头去有些红了眼眶。
　　婆婆在旁边悄悄拿出针线来做活，钟心意很快被色彩缤纷的小虎头吸引了注意。
　　“这些肉是早上老头子刚煨出来的，我女儿以前最爱吃她爹做的肉饼了。时间真是弹指一挥间，每年一到这时节，天儿就爱起大雾，潮乎乎的，我们就知道又到了乖女的忌日。”钟心意安静听着婆婆的故事，作为一个大夫，这种时候是她觉得自己最无力的时候，张口想出声安慰，又觉得寥寥几句话和一条命比来实在太轻飘飘。
　　“这虎头鞋是给小外孙做的，闺女难产死后，我们根本见不得外孙，这么多年了，祭拜女儿从不耽误，但从未给小外孙做过衣服鞋袜。我看见那孩子，总是在想，我女儿用一条命换来了他的命。我私心认为，是不是不生这个孩子，我的宝贝女儿就能一直陪在我身边终老……？”
　　小虎头鞋要用各种颜色的棉线，婆婆眼睛也花了，试了很久没有穿上红线，钟心意接过针线，穿好再递给她。
　　老公公端了一盘芝麻丸过来，放下就出去了，一个字也没说。
　　“来，乖女，尝尝这黑芝麻丸，刚炒的，每年去看我闺女都要带着去。我那老头子前儿个还和我说呢，那天晚上他去开门看见你，一瞬间还以为是我家姑娘回家来了呢！”
　　钟心意拿起一颗芝麻丸，轻轻咬了一口，在婆婆的注视中赞扬地点点头。
　　虎头鞋绣起来十分复杂，彩线样数十几种，婆婆的女红手法她一点儿也看不懂，但她知道这一针一线都是婆婆的爱意，所以弥足珍贵。
　　鞋子里围满了小羊毛，鞋底子上都要铺上羊皮毛来保暖，钟心意拿着剪刀帮忙，在一张大羊皮上比照鞋底子的形状一点点裁剪下来，给婆婆备用。
　　母亲也没来得及教她很多事就早早离开了，婆婆边绣花边自言自语给她讲解针法，她就静静地听着，不过这东西和医书里的东西实在相差甚远，钟心意耐心听了半天，还是连皮毛也没学会。虎头鞋做起来十分费眼睛，婆婆的手指头已经被扎破五六回了。
　　陌隐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擦黑，他从窗户翻进来的时候钟心意已经见怪不怪了。陌隐径直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喝，钟心意拿一颗黑芝麻丸递给他，道：“尝尝吧，我猜你一天没吃饭了吧？”
　　陌隐向来似谪仙，钟心意自打认识他，就没怎么见他吃过东西。每次她好吃得跳脚的时候，陌隐总会一副不感兴趣的冷漠表情，原先她会立马感觉手里的食物没那么香了，现在习惯了他的做派，也不受影响了。
　　更重要的是，现在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她就是想要和陌隐分享好吃的食物，不想相敬如冰。趁着陌隐喝茶的空档，钟心意学他喂药，眼疾手快把黑芝麻丸塞进了他嘴里，陌隐鼓着腮帮子吃惊地瞪着她，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钟心意捂了他的嘴道：“不许吐，这可是婆婆对她逝去女儿的心意，你不能浪费。”
　　钟心意保持手心捂着他嘴巴的姿势没动，陌隐的唇感觉到她的手心小小的，热乎又软乎乎的，和他自己青筋遍布十分骨感的手掌比起来显得特别幼稚可爱。
　　他愣神的同时就下意识遵照命咽下去了。
　　“味道怎么样？”钟心意俯身期待地问他。
　　“过甜。”
　　“吃些甜的心里也会甜，想必婆婆做这个也是希望女儿吃了会开心。对了，你可精通女子生产出血之症？”
　　陌隐摇摇头，说不知道，“山中弟子并未救治过妇科病患，而且我想生产大出血应该是很多种原因造成的，九逢山的回魂丹也不一定有效。”
　　钟心意转着自己发尾，思忖道：“我原先也未接手过这样的病患，所以想从你那里讨药方，现在看来都是抓瞎。但是你今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做什么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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