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入爱河［ 娱乐圈］》凤箐焰

2、恋综

　　“芍藤老师，请坐。”报春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

　　芍藤走过去，坐下，身体微微后靠，姿态放松，甚至有些懒散。她看着报春，直接问：“为什么是我？”

　　没有寒暄，没有迂回。这是芍藤的方式。

　　报春似乎并不意外。她双手交叠放在光洁的桌面上，姿态是商业谈判式的：“《心动轨迹》是平台S+级项目，旨在打造不一样的恋综体验，需要真实、独特，有故事感和张力的嘉宾。你的形象、话题度，以及刚刚获得的专业认可，都符合项目的核心需求。”

　　很官方的回答。滴水不漏。

　　芍藤笑了笑，笑意未达眼底：“报总，这里没镜头，也没别人。说点我能听懂的。”

　　报春沉默了两秒，看着她。那目光很专注，像在评估一件精密仪器，又像在解读一幅晦涩的画。“你很特别，”她缓缓说道，用了和晚宴上相同的词，但语气更沉，“你的‘特别’，能制造出人意料的效果。而这个时代，注意力是稀缺资源。我们需要引爆点。”

　　“所以我是那个引爆点。”芍藤点点头，语气听不出喜怒，“一个疯子影后，和一个……”她顿了顿，目光在报春一丝不苟的衣着和周围冰冷的环境上扫过，“……一个像AI成精了的商业天才。确实挺有‘张力’。”

　　报春几不可查地挑了一下眉梢。AI成精？这个形容新鲜，且……精准得有些刺人。

　　“可以这么理解。”她承认了，“这是一次各取所需的合作。你需要巩固获奖后的热度，扭转部分舆论，获得更主流的曝光和资源。而我，需要这个项目成功，为公司开拓新的内容赛道和盈利模式。”

　　“听起来很公平。”芍藤说，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画着圈，那是她思考或走神时的小动作，“但我有个问题。”

　　“请说。”

　　“如果我在节目里，‘疯’过了头，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合时宜的事，破坏了您完美的‘引爆点’计划呢？”芍藤抬起眼，直视着报春，那双总是雾蒙蒙的眼睛此刻清亮了些，带着一丝狡黠的、挑衅的光芒，“您知道，我控制不了。有时候，那些角色……那些声音，会跑出来。”

　　她在试探。试探报春的底线，试探这场“合作”的真实意图。

　　报春迎着她的目光，没有躲闪。办公室的灯光在她镜片（如果她有戴的话）上可能闪过冷光，但她没有戴眼镜。她的眼睛是深褐色的，很沉，很静，像不见底的寒潭。

　　“《心动轨迹》的卖点是‘真实’，”报春缓缓说道，每个字都清晰平稳，“所以，没有‘不该说’的话，只有‘是否真实’的反应。你的所有表现，只要出自本心，都在节目的容纳范围之内。”

　　她停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前倾，一个极细微的、却瞬间改变气场、拉近距离的动作。

　　“至于控制……”报春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我不需要你控制。我只需要你‘是’你自己，芍藤老师。无论是哪个部分的你。”

　　芍藤手指上的动作停了。她看着报春，看了好几秒。这个女人……很有意思。她说的像是场面话，但芍藤听出了别的意味。一种近乎纵容的应许，包裹在理性冷静的外壳下。她不怕她搞砸？不，她甚至……期待她“搞砸”？

　　“包括在镜头前谈论我的前经纪人，或者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芍藤追问，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报春的神色没有丝毫动摇。“包括。”她甚至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嘴角，那弧度短暂得像是错觉，“观众喜欢看‘故事’。而真实的困境与挣脱，是最好的故事素材。”

　　芍藤靠回椅背，长长地、无声地吁了口气。她忽然觉得有点疲惫，又有点莫名的兴奋。像站在悬崖边，不知道下一步是坠落，还是飞翔。

　　“合同呢？”她问。

　　报春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她面前。“条款很清晰，包括你的权利和义务，以及……在合理范围内，保障你个人状态的特别条款。”她指了指标红的几行。

　　芍藤粗略扫过，看到了诸如“艺人因艺术创作需要个人空间时应予以配合”、“节目录制需考虑艺人独特工作习惯”等模糊但对她有利的描述。这不像一份标准经纪合同，倒像是一份……量身定制的契约。

　　“您准备得很充分。”芍藤说，拿起笔，在签名处停顿了一下，“最后一个问题。”

　　报春看着她，等待。

　　“您自己呢？”芍藤笔尖虚点着合同，“上恋综，和旗下‘声名狼藉’的艺人捆绑炒作，对您这样……严谨的商人来说，风险是不是太大了点？剑桥高材生，点石成金的报总，也需要这种流量？”

　　这个问题很尖锐，近乎无礼。但芍藤问出来了，带着她特有的、不管不顾的直率。

　　报春沉默了。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长。她转了一下手中的钢笔，目光落在窗外浩瀚的城市景观上，又收回来，落在芍藤脸上。那目光很深，很复杂，似乎穿透了此刻，看向了某个遥远的、芍藤无法触及的时空。

　　“风险与收益，从来并存。”她最终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却更清晰，一字一句，敲在寂静的空气里，“而我判断，接近你，了解你——所带来的潜在收益，值得我冒这个险。”

　　她用了“了解你”，而不是“合作”。

　　芍藤的心跳，漏了一拍。

　　笔尖落下，签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有些缭草，像她此刻的心情。

　　“合作愉快，报总。”她说，站起身。

　　“合作愉快，芍藤老师。”报春也站起身，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对她伸出手。“录制下周开始。这期间，团队会和你对接具体流程。有任何需要，可以直接联系我。”

　　她的手干燥，微凉，握上去很有力，但一触即分。

　　芍藤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报春已经坐回办公椅，重新打开了那份文件，侧脸在上午的光线里，显得冷静、专业，毫无破绽。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深凝与那句意味深长的“了解你”，只是芍藤的错觉。

　　但芍藤知道，不是错觉。

　　这个女人平静的海面下，藏着巨大的、汹涌的暗流。而她，刚刚签下了一纸驶入那片暗流的船票。

　　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办公室内，报春放下笔，向后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握住芍藤手时，那一瞬间奇异的触感——比想象中更瘦，骨节分明，带着常年抽烟的人特有的、淡淡的烟味，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细微的颤抖。

　　她拿起内线电话。

　　“李助理，通知《心动轨迹》项目组，按照A方案推进。另外，”她顿了顿，“给芍藤老师的团队配备最高级别的公关预案，特别是针对她个人……风格，可能引发的舆论风险。我要实时监控，随时汇报。”

　　“明白，报总。”

　　挂断电话，报春重新看向芍藤签过名的合同副本。那缭草的字迹，像风雪中挣扎的枯枝。

　　“芍藤……”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

　　我们很快，就会在另一个“片场”见面了。

　　希望你的“真实”，不会让我失望。

　　也希望我的“计划”，能抵得住……你的风雪。

　　官宣来得迅雷不及掩耳。

　　《心动轨迹》节目组和星灿传媒的官方账号在同一时间发布了重磅消息，并@了所有嘉宾。阵容堪称华丽：新晋影帝、唱跳顶流、知名作家、豪门千金……以及，并排列在名单末尾，却瞬间引爆所有火药的——

　　报春与芍藤。

　　配图是极具设计感的剪影海报，每个人的剪影旁有一句个性标签。报春的标签是“秩序之外，是否另有答案？”，而芍藤的标签则是“真实之内，皆是舞台。”

　　舆论，炸了。

　　尤其是报春和芍藤的CP组合，如同深水炸弹投入沸腾的油锅。

　　芍藤的粉丝论坛“藤蔓小屋”瞬间被悲愤刷屏：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节目组是不是搞错了？@节目组出来给个说法！”

　　“报春？那个收购了公司的商业机器？她要干什么？消费我们藤藤吗？”

　　“藤藤刚拿奖，能不能好好挑剧本磨作品？为什么要去这种综艺消耗自己？[心碎][心碎]”

　　“只有我觉得恐怖吗？报春看芍藤那个眼神（晚宴流出的动图），绝对不单纯！那是捕猎者的眼神！”

　　“楼上别吓我……藤藤快跑啊！[哭哭]”

　　而报春那边的评论则相对“理性”许多，但质疑声同样不小：

　　“报总这是……被下降头了？还是公司股价需要新故事？”

　　“理解不了。以报总的身份和形象，参加恋综本身就是巨大的冒险，对象还是……那位。这步棋太险了。”

　　“商业天才的思维我不懂，但我觉得她在下一盘大棋。[吃瓜]”

　　“只有我好奇吗？这两个人站一起的画风……[笑哭] 能说上话吗？”

　　“报总开心就好（虽然我内心是崩溃的）。[跪了]”

　　更多的路人、营销号、对家粉丝涌入，将这场混战推向高潮：

　　“疯子影后和AI总裁？节目组太会了，这对比度拉满！”

　　“芍藤又蹭？刚蹭完百花奖，现在来蹭报总热度了？能不能独立行走？”

　　“报春的眼光……这次我真的看不懂了。剑桥白读了？”

　　“只有我觉得……有点好磕吗？极致理性和极致感性的碰撞，冰山总裁×疯批美人，带感！”

　　“楼上邪教吧？这也能磕？明明就是资本操控和疯子艺人互相利用！”

　　……

　　风暴中心，两位当事人却异常平静。

　　芍藤关了所有社交软件的通知，窝在家里看一部老电影，脚边散落着零食包装袋。周姐的电话被打爆，焦头烂额，跑来跟她诉苦，她只是“嗯嗯”两声，眼睛没离开屏幕。

　　“姑奶奶，你倒是说句话啊！外面都翻天了！”周姐快哭了。

　　“说什么？”芍藤咬着薯片，含糊道，“合同签了，钱打了，说不去要赔钱的。”

　　“不是去不去的问题！是舆论！你的形象！报总那边……”

　　“报总都不急，你急什么。”芍藤按下暂停键，电影画面定格在女主角一个怅然若失的表情上，“她说她能处理。”

　　周姐噎住，看着芍藤事不关己的样子，忽然泄了气。也是，这位主儿什么时候在乎过舆论？她只在乎她的戏，她的感觉，她那旁人无法理解的世界。

　　“行吧行吧，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周姐嘟囔着，看了眼手机，又是一串陌生来电，“我去应付媒体了……你，你准备一下，过两天就要进组先导片录制了。”

　　“哦。”芍藤重新按了播放键。

　　而城市的另一端，报春正在主持一个高层会议。PPT上是清晰的舆情分析数据图，红色绿色的曲线起起伏伏。

　　“争议度，87%；讨论热度，顶级爆；相关搜索指数，同比上涨3000%。”助理汇报着，声音平稳。

　　会议室里有人皱眉：“报总，负面声量占比也不小，主要集中在芍藤老师的……个人风格，以及与您组合的合理性上。是否需要启动紧急公关，适当引导，或者……”

　　“不需要。”报春打断他，目光扫过在座神色各异的下属，“有争议，有关注，才有价值。现阶段，任何官方解释或引导都是画蛇添足。让子弹飞一会儿。”

　　她切换了PPT页面，上面是《心动轨迹》详细的流程设计和话题预设。“我们要做的，是确保录制顺利，捕捉到足够多‘真实’的素材。至于舆论，”她微微勾起嘴角，那是一个极淡的、属于顶尖猎手的微笑，“当‘事实’足够有冲击力时，舆论自然会转向。”

　　她看向屏幕上，那张她和芍藤的剪影海报并排放在一起。一个秩序井然，一个破碎不羁。

　　“通知节目组，先导片录制，按原计划进行。我和芍藤老师的部分，”她顿了顿，清晰地说，“我亲自来定初次见面的场景。”

　　“是，报总。”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报春独自留在会议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暮色开始四合，城市灯光渐次亮起。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心动轨迹》总导演发来的消息，确认了先导片录制细节，并附上了初次“盲选约会”的地点选项——节目组准备了几个风格各异的地点，让嘉宾在不告知对方是谁的情况下分别前往，制造初次见面的“意外”与“戏剧性”。

　　报春的目光掠过那些选项：浪漫的旋转餐厅、文艺的书店咖啡馆、刺激的密室逃脱、清新的户外花园……

　　最后，她的手指停在了其中一个选项上。

　　那是一个地点，简单，甚至有些突兀，与其他选项格格不入。

　　但报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回复了过去。

　　“就这里。”

　　屏幕的光映着她的脸，平静无波，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暗的、期待的光芒。

　　地点确定了。

　　风雪，即将在那片特定的“舞台”上，再度降临。

　　而这一次，她们都是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