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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七章 ...

  •   麒麟是品性仁慈妖力强大的神兽,我初始只察觉到妖气便一心认为这城中有的是一只妖。个把小妖以我现下的法力对付起来还绰绰有余,但面对的是一头麒麟,纵使我不曾受伤折损元气,估计也不是他的对手。
      顾惜死的第六百年上,绰影曾在人家寻了个去处想叫顾惜投胎。无奈顾惜元神神力强大非是肉体凡胎所能承受,那凡人女子反而因此送了性命。那女子这一世嫁与了这城中的钱姓富商为妻,相夫教子持家有道,日子和乐安稳。然人生苦短,商氏这苦落在第四十个年头上。至于怎么个苦法,还得从麒麟兽说起。
      麒麟谙悟世理,通晓天意,可以聆听天命。被它守护的人是人中之龙,人间的王。麒麟现世,天下必有一番翻天覆地的变化。现下人间的这个朝代风雨飘摇,新一代王朝已在风雨掩映之下隐现身姿,麒麟神兽所护之人陈文拓就是未来的帝王。素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陈文拓将来必定恩泽故里,为相邻称道。然而,商式却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吃喝嫖赌奸淫掳掠那是无恶不作。这陈文拓呢在发迹之前有个未婚妻,被这厮给强占了。这实在是一口恶气,虽则陈文拓不见得多喜欢自己这个未婚妻,然则男人一旦涉及到尊严一词都是不肯妥协的,况且现下他是一个有地位的人如何能留着这样一个把柄让人说笑。如此看来,商氏一家终究是要受那一场大灾的。
      现下只要能让商氏度过死结顾惜的债就算还完了,因此我与瑶漱商议由他去钱府做足安全事宜,我则周全于那陈文拓左右。当然能够度化他放下屠刀便再好不过,若是免不了起了争执动起武来,我与麒麟兽一战估计是免不了的。
      好在要混进陈文拓府上不是难事,他这个人极其崇拜神佛对于僧人道士很是尊敬,据说他手下的第一谋士就是一位很有点能耐的道长。我不过扮作一道姑模样,用术法窥了窥他的心思,编做一首隐晦的打油诗叫人送了进去,就得了热情的迎接。
      一见之下反而叫我倍感惊讶,这陈文拓四十多岁的年纪,身长约七尺三寸,黑黑瘦瘦,有一双细长机警的眼,说话时脸颊上的肌肉不住的抖动还喜欢偷眼打量人的神情,完全没有帝王会有的威严架势,倒给人以猥琐之感。看着他金碧辉煌的屋舍,此人肯定是极其贪财之人,恐心胸不是那么宽阔。好在他有着美须眉,大口,隆准,算是符合麒麟一向选择帝王的标准。因着我算准了他欲揭竿起义的日子,他对我则是青眼有加,大有立时与我就那起义的问题讨论个把时辰的样子。我哪有那些心思与他纠缠,正烦恼不已却忽闻一人高声喊道:“主公!”
      却是从外走来一执拂尘的年轻道长。我看这道长虽年纪轻轻,但眉目清朗精神烁烁,自有一派不俗的气质。可惜虽入得道途然则六根未曾清静,恐怕难列仙班。他蹙眉看了看我,径直越过我走到那陈文拓身边做了个揖,朗声道:“主公与我道家为善,但自来家事与自家人语何足为外人道哉?”
      我料定这做主子的陈文拓被手下一顿无礼的打断必得恼羞成怒,谁想他高声朝我笑道:“没错,没错。道长远道而来岂是听我辈鸡毛蒜皮的家事,该沐浴斋戒才来听道长论道法高深的。这竟是我的疏忽了。道长先去客房歇下,等我做好准备再请道长赐教可好?”
      我便朝他也做了个揖,道:“如此,甚好。”跟着仆从退下前,朝那年轻道长也欠了欠身。心道,无怪乎这陈文拓有朝一日要称帝。如此礼贤下士虚心求教,又有这么个殚精竭虑周到细致的左右手,已是成功路上的稳定基石了。
      在陈文拓给我安排的小院子布了一道仙障,确保无人打扰便念了段召唤咒。不多时姐姐的贴身仙婢莫瑶就驾着彩云而来。
      “小仙拜见少神。少神离宫多日,尊上甚是担心。”
      “我在人间是有一件要事要办,这事与我姐姐有莫大的关联。”我望了望莫瑶的神色,伸手去扶她,接着说道:“莫瑶姐姐似乎是昆仑一族,如何肯纡尊降贵在我百花宫当一小小婢女呢?”
      莫瑶身子微微一颤,声音却极为镇定,脸上也是淡淡的:“人各有志。”
      “好一个人各有志。我曾听闻前昆仑族族长顾惜曾收养一位孤女,此女也名莫瑶,她一直唤顾惜姐姐的。”
      此时,她倒是十分的局促了,神色很是悲痛,抽离被我握着的手,仓促的低头道:“莫瑶也曾听闻此事,只是莫瑶没那等好福气。”
      我拖住她的手,再不忍试探,索性讲了开来:“莫瑶姐姐,我的姐姐就是你的姐姐啊,她也是曾经的顾惜。顾惜死后投胎,你顾念恩义找了来一直护在她左右,是不是?”
      “姐姐••••••”她眼中豆大的泪已滚了下来,我也无法遏制的落下泪来。
      “姐姐还活着。我现下做的这件事就是为了能让她顺利醒来。为了以防万一,你替我去护着她,好不好?”
      她仿若再没经历过这样的惊喜,一下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紧抓着我的手默默流泪,泪水流得也是越发凶狠。终于,她点了点头。
      再度日落西山,橙黄色余辉铺到我们身上的时候,我估摸着那人也快到了,用袖子抹了抹脸,恍然不觉自己脸上的泪比莫瑶还要多上几分。
      “仙子?”参娘子果然是寻了来。
      莫瑶看了看立在门口的参娘子,抽噎道:“妹妹放心,我这次拼尽修为也会护她周全。”随后福了福,便又驾云而去。
      我拿另一边未脏的袖子又抹了把脸,倒了杯水自顾坐下,摆好自认悠闲的姿势,接着又干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如此一来才略感可以面对参娘子了。
      “那年轻道长和你是什么关系,竟能让你甘心充当他丢失的一魂一魄?”
      我那时在厅中就已感觉到参娘子的气泽,遂才会对着那年轻道长欠了欠身予以示意。
      “仙子对小儿有着莫大的恩情,参女我自是不敢隐瞒仙子。那道长乃是我儿生父的转世,因着之前被妖物所害才失了一魂一魄,参女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竟从未料想到这一层,无怪乎这参娘子要下到人间了。参娘子神色恭敬的立在门口,我瞧着她的样子,远比往日的她要神采斐然些,眉间的那常年的郁郁之色也淡了许多,不由的就脱口问到:“你看着他一世世轮回记忆里再没有一丝丝你的影子,甚或还要对其他的女子动情以至成亲生子,何以能甘在一旁不加干扰?”
      我这一问,她脸上倒是悲戚起来,声音低低的回我:“自我与他那一世情缘早尽,妄图干扰他之后的命格只会害了他而已,毕竟仙凡殊途,能时时护他我已很是满足了。”
      一个女子,宁愿忍痛看着所爱之人一世又一世的轮回却无法参与,仍旧无法舍弃心中的那一份爱恋,这需要极大的意志力。在我曾发现自己爱上瑾瑜之时,姐姐用这样的话来告诉我仙凡相恋的艰难。我当时是如何的不以为然,现下想来却是幼稚的可笑。
      “仙子此来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办?”
      参娘子如此一问我才想起那起正事来。那年轻道长有心疑我,我便不能得陈文拓信任。现下参娘子做了他一魂一魄的替补,多少便能左右他的意志,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烦,遂略去姐姐一事不说简单将自己的目的与她交代了。
      参娘子略略沉吟,道:“此事我夫君之前与那陈文拓也曾商量过。陈文拓即要举世,既不能落下懦弱丈夫的把柄与人一说又不能显其心胸狭隘,遂打算找个理由处置那商氏之子,其家中老弱便不与为难。如此一来,仙子倒是不用担心的。”
      听参娘子一说倒像却是没我什么事,但这商氏既然注定有这么个命节,估计着却是个不定数,这不是我能左右,只好让参娘子在陈文拓行事之时带上我。
      此后我过得甚是悠闲,只时不时猜测那商氏可能遇上的各种变数及应对方法。但时日久了我便开始纠结,这陈文拓时时不动手,我却要陪他干耗到什么时候去。于是拣了个阳光万里的晴好天气,准备吃过午饭去找参娘子,好叫她催一催那姓陈的。这下里厨子刚给我这道姑上了一桌子精致的素菜,那相里就有个小婢急冲冲的跑来喊我,洪钟似的嗓音吓得我一抖手把碗都给砸了,实在是有些暴敛天物了。
      她到得眼前还是如学嘴的鹦哥一般,只顾喊我:“道长,道长,道••••••道长。”
      我不动声色,只管看她,她吸了口气,才勉强哆嗦出:“九玄道长唤,唤你同去,为,为主公出,出气!”
      我想九玄估摸着是参娘子夫婿的法号,这却是要做那件事了。也不容那圆脸丫头喘口气,催着她带我去了。
      我道是怎样的计划,却原来不过一场鸿门宴。我到的时候,陈府那极尽奢华的宴客厅已是热闹非凡。左右两侧廊柱下皆摆了两人一组的矮桌,中间过道则铺了大红地毯,此刻正有舞者于其上曼妙起舞。我拣了个角落无人的位置坐下,因着个道姑的身份也不好吃肉饮酒只能巴巴的四下里瞅瞅。见主位上陈文拓正与一人相谈正欢,那人怀里却揽着一穿着花里胡哨的男子。那男子突然回头朝我一笑,眉角挑的高高的,我被这一笑委实吓得不清,一头就从位置上栽了下去。
      那个男子,不正是不正是瑶漱上神嘛。我的天帝老爷啊,你这个孙子委实不是一般人才,我还寻思他找了怎样一个理由结交那商氏之子,却原来是做了他的男宠。美色这个东西,实打实的是一个简单又好用的武器。而这男女通吃的美色,又是个中翘楚,是杀人于无形的变态武器啊。
      我这一跌成功的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显是大家都没见过一个正经的道姑会摔得如此难看。四角朝天不说,那屁股还黏在板凳之上,并且能够很淡定的躺了那么长时间供人观瞻不爬起来。
      “道长可是被这舞剑的吓着了?莫怕莫怕,表演而已,别看他舞的逼真,实则实在是个花架子。”我眼角余光里,陈文拓虽仍旧谄笑着,可他说这话时眼睛却瞅着商氏那不成器的儿子。可人家此刻正执着酒杯欲灌那朵风骚的牡丹酒呢!
      我默默爬起来,道了声“见笑。”便一刻不停的用眼神瞪瑶漱那厮。谁想他看也不看我,只管挑着那双狭长的凤眼,极其风骚的去撩拨“不成器”,便又仗着法术让人占不得半点便宜,只能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干着急。此刻着急的估计还有红毯上舞剑的那个黑壮的汉子。他的一路舞过来,招式行云流水很是轻松,到了瑶漱那一桌挽了个剑花,忽得就和抽了筋般一阵戳刺,偏偏眼前的两人推来桑去戳不准确。由着他这样戳了三四次,色令智昏的某人也终于感到不对劲了。待那汉子又一剑戳去的时候,他手一推,我们的瑶漱上神就这么成了挡箭盘了。
      这变故来得飞快,现场顿时一片混乱。陈文拓大喊一声抓刺客,四下里出来的家丁自是不会与那黑壮汉子为难,大家各自眼色行事,目标一致是那不成器啊。瑶漱自是不会被伤着反而趁乱坐到我身边,我俩便隐了身形一起看这出戏。
      “我在商氏院中布了一道结界,她肯定是出不来的。她儿子若就此一命呜呼,她的命节也就转嫁了去,我们算是大功告成了。”他摇了摇酒壶,发现里头的酒都流光了,又动手拨了拨我的袖子,摇头道:“你这道姑的模样,嗯,实在是丑。”
      我正欲拿他刚才的形容取笑他的时候,忽闻一声高亢的“吾儿!”。这一声叫嚷恰如平地惊雷,我看瑶漱的眉都蹙了起来。只说话的一会功夫,大厅里的那些宾客都不知躲了哪去,执剑的角色也换做了陈文拓,而地下的“不成器”面前正挡了一位四十上下的妇人。这商氏如何就能破了瑶漱的结界且从天而降到这里来了呢?
      眼见那剑朝商氏就要刺了下去,我顾不得许多手中修罗藤一招便欲阻拦陈文拓。然仙术一出,只觉前方瑞气拂面吹得我睁不开眼,隐隐的铃铛声扰得我思维一阵涣散。耳边叮的一声,身子被人带离才看清眼前嘶吼的瑞兽正是麒麟。瑶漱揽着我,手中的剑已断了一截。我一阵寒战,要不是他及时,现下断了的估计是我的脖子了。
      “你用仙法去拦他护体神兽自然会受了感应而出来保护,怎么如此莽撞?”
      顾不上瑶漱的斥责,我眼看地上,倒在血泊中的那个,不是商氏。心略宽,看来我当时却是改了陈文拓的施力方向的。商氏这个命节已过,顾惜的债已还清了。只是眼下,凡人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一场恶战。
      “解它脖子上的铃铛!麒麟以铃铛认主!我去诱他,你在背后挑他的铃铛。”瑶漱丢下断剑从袖中掏出一把白底折扇来,瞬间已恢复成在天界时的样子,银发灼灼的光华甚至有些刺目。他脸上还带笑,丝毫看不出紧张的样子,不知怎么的还让我看出了一些兴奋的样子。他扇子一展,麒麟向他扑去。
      修罗藤在手中蠢蠢欲动,麒麟体型庞大转身要攻击我不易,只要我的速度够快••••••我看着瑶漱极其轻松的用那柄扇子去捋麒麟兽的胡子,修罗藤绑上麒麟的右前腿,麒麟力大,我一下子被甩到它跟前,它口中火焰的热度灼的皮肤生疼,它再吼几下,我必被烧化不可。
      “你!”瑶漱没料到我会失手,因与我还隔了段距离结了结界便只能护我,不妨拿麒麟兽一口咬住他的胳膊,伴着一声嘶吼火焰朝他扑面而去,我甚至可以听到骨头的断裂声和衣服被烧焦的吱吱声。忍着身上的剧痛,趁麒麟不注意的空挡,我自它脖子下方一把扯下那颗铃铛,麒麟眨眼就被吸了进去。瑶漱体力不支,一下倒在我身上,晕死过去。
      瑶漱啊瑶漱,你到底能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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