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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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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溯记忆,开端的地方有一帧小小的照片:
黑黑瘦瘦的小囡,嘴里含着糖,涎着手指头,脸上挂着含泪的笑。
扬土的操场、上锈的魔方铁架、吊在窗檐下的秋千、藏列图书的木头书架,都是我那时候私有的游园。
每每总是刮伤、磕破,一身灰头土脸的跑回家。然后一个人躲在房子里昏暗的角落,捂着流血的膝盖,戚戚惨惨的抹泪。哦,那时候妈妈可还在呐。楼梯间里总能听到,她皮鞋碰地时“啪嗒、啪嗒”的声响,熟识的寻到我藏匿的地方。这时候,只要那双熟悉的鞋子步入了我的视线,就会像是受了极大地委屈。顷刻间就绷不住,扑进她的怀抱,嚎啕大哭起来。
就像大恸过一样,抽泣呜咽着说不清楚话:
“妈妈,我流血了。”
...
“妈妈,我好疼。”
...
“妈妈,我会死掉吗?”
...
我捂着眼睛,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但她的声音总是如此的清婉、温柔。有治愈、安抚的力量,直达心底深处。
“宝宝,你还疼么?不要怕,妈妈在这儿,妈妈陪着你呐。”
......
“不要怕,我在这儿,我陪着你。”
睁开沉重的眼皮,光线温弱不刺目。看过去,深蓝色的布帘遮掩。窗户微开,和风拂动,吹在我脸上,忽明忽暗。
脑袋一沉,视线恍惚,然后又昏昏的睡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夜幕降临。撑手从床上坐起来,环顾这陌生的四周。干净的壁纸,简洁的装饰。稳重、厚实的书桌和电视柜亦都是深色,收拾得清爽、整洁。对面是一扇磨砂玻璃的玄关,背后传来器皿、物什碰撞的声音。
我掀开被子,想要坐起来,却无意间碰到了床边立着的三角衣架。上面挂着3、4个透明的点滴瓶,被碰得“叮叮、咚咚”地响。这才发现我的左手上还别着输液的针管。连忙去扶住它,但来不及这安静的气氛被惊动,匆忙的脚步声急急地朝这边走过来。
我转过头,撞上同样讶异的目光。但不同于我的惊慌失措,对方立刻换上馨和的微笑。
“你醒了?”
他举手去重新挂好点滴瓶,棉质外套的料子擦过我的脸颊,鼻腔里充斥着熟悉的味道。
大脑轰鸣,思考紊乱,我目不敢斜视。但他人已经坐在床沿上,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眨了几遍眼睛,又用手揉了几下,面前的确是我一直熟悉的那个人。
他依旧笑着拨开我乱动的手,放好,轻柔地问:
“你饿吗?我煮粥给你喝好不好?”
“martin?!” 我惊讶地问道,但声音听起来沙哑、虚弱。
“你怎么在这儿,这是在哪儿?我出什么事了?”
他没急着回答,把坐起来的我又塞回被窝。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应该先回答哪一个呢?”
饱足的睡眠让我的精神稍微好了点,能够集中精力的听他讲话,目不转睛。
我这是有多久没看见他了?多久没听到他的声音?
这段间隔似乎长到,连他在我脑海里的映象都有些模糊。以至于我,目光徘徊在他的脸上都不忍离去,细细的重新描绘他的轮廓。
“你得了急性胃炎,血糖又低,忽然就在学校里昏倒了。发现你的同学和杨桃小姐一起送你去的医院。”
他穿着浅色的衬衫,领子敞开着,可以看见锁骨下漂亮的皮肤。我离他如此的靠近,忽然间脸就热了起来。
“那你呢?”我问。
“她们都很忙没有时间照顾你,我就把你从医院接到我这里来了。”
“什么,杨桃居然同意我就这么住在你这儿?!”
“怎么不同意,我一进去病房你就拽着我的袖子不肯放,医生给你扎点滴都不肯松手。”
汗... “ ...我那时候不清醒,做什么都不作数的”
他倒是“呵呵”地笑起来,再次听到,声音依旧是那般迷人。
“早上她过来看你,见你还在睡就先回去了。”
吊完点滴Martin帮我拔了针头,然后给我倒了杯牛奶,又给我量耳温。也不知道是睡了多久,出了一身的汗,衣裳都湿了。我要求洗澡,他递给我一个小的旅行包,说是杨桃带给我的。我打开看,是我的衣物。好嘛,这丫头倒是把我卖得彻底...
Martin去厨房煮米粥,我进洗澡间,又洗了个头,弄得一屋子的水汽。穿上干净的毛衣和长裤,四处看看。洗手台上留了几撮我的头发,又赶紧用手捻起来丢进垃圾篓里。
出来时已是满屋粥香,我倚在靠背椅上看他把一样样的碟子往桌上搬。
“奶黄包子,白切馒头,芝麻小饼,腌小菜,都是我从超市里买的。你胃不好,多喝粥,粥是我自己熬的。”Martin把盛好的青瓷小碗放在我面前。看着满桌的东西,我突然局促起来。
“文老师,你总说我很能干,聪明有自信。可我怎么感觉,在你面前我总是会出糗、狼狈不堪呢?”
“怎么会?狼狈倒是没有,顶多也就楚楚可怜吧。你是黛玉身,木兰心。”
“什么,什么?文老师,林黛玉和花木兰你都知道了,涉猎颇广啊~”
Martin好似有点得意,对我说:“你以为我只跟学生聊聊莎士比亚么,我还给他们唱过中国戏曲呢!”
“真的?我说,不会是《说唱脸谱》这种beijing okra吧?”
“当然不是。”他倒是气定神闲,“是蝴蝶之恋。”
什么。。。。。。蝴蝶之恋?不就是《梁祝》么,你说这人~~
才坐下来,就听得他说,“你的头发怎么还是湿的?”
我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去:果然,刚刚洗完头,没找到吹风机,就只用干毛巾擦了。现在仍旧滴水,连毛衣前襟上都挂了一排的水珠。
“。。。。我再去擦一遍”
“不行,你还发着烧,得把头发弄干。”他拦住我,“我去给你接一个吹风机来。”
说着就披上风衣,出门去了。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拿着一个粉红色的小吹风。
我们换了位子,他插好插头后开始帮我吹头发。
风扇的声音轰隆隆地,Martin用手轻轻地拨弄着我的头发。他的手很温暖,十指修长,骨节明显,没有浓密的毛发。混合着他特有的气味,令人芳心大动。
“martin你从哪儿借的吹风?”
“我对门是个年轻的德国女人,跟她借来的。她人很好,经常给送香肠沙拉给我。”
“哦。” 无语,这家伙还是这样。无论在哪儿,什么都不做也能到处放电,遍地桃花送上门。
他见我反应平淡又殷勤地问道:“你想尝尝么?纽伦堡香肠,短短的跟拇指一样。闻起来有点像臭豆腐,不过吃习惯了会上瘾。”
晕,“不用了,谢谢。”我礼貌的回绝,埋头喝我的米粥。Martin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又呵呵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