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无晦》》栖川之上

15、第十五回 药石暗渡

　　第十五回 药石暗渡

　　药匣深藏，暗渡生机蓄远志；
　　水脉暗引，骤雨惊破困囚图。

　　翌日清晨，薄曦透窗。青黛和翠微携着一身清苦的药香，轻步走入书房。她们手中各抱着一个紫檀木药匣，神色略显疲惫。

　　“小姐，”她们将药匣置于书案一侧，屈膝一礼，“我们刚去周妈妈那领了人参和灵芝”

　　翠微开了药匣的蜡封，取出锡匮，随着锡匮打开，一股深沉，略带甜味的醇厚香气混着炒米的香气弥漫开来。

　　顾晏如的目光，被那支深琥珀色老参吸引，它参体系着一根饱满，宛如人形，芦碗密布，紧皮细纹，红丝绦。

　　这是外公当年给母亲准备的及笄礼，用三船丝绸从渤海国参使手中换来的——百年辽参。

　　旁边躺着三支略小，但同样须髯清晰、品相完美的 “七十年新罗参” 。

　　另有五六支 “三十年辽东参” ，红绸裹着，整齐排列在炒米之上。

　　青黛也打开了手下的药匣，略带辛凉，沉静清冽的陈年木香扑面而来，一支通体紫黑，云纹盘旋，坚如木石的灵芝静静躺在锡箔上，周围散落着几片象牙黄色龙脑及十几粒花椒。

　　顾晏如看着眼前这些母亲留下的底蕴，心中酸涩难当。这是母亲嫁妆里压箱底的倚仗，是能在关键时刻，从阎王爷手里抢命的无价之宝。昔日母亲笑言，这些宝贝给她未来“撑门户”用。而今，成了她搏命的资粮，她要带着它们，去为自己搏一条生路。

　　顾晏如目含不舍，又深深看了一眼，吸了口气:“百年参与一支七十年的，蜡封，妥善收好，随身携带。余下的，悉数拿去炮制。

　　她想了想补充道:“周妈妈年事已高，制备好了，记得给她留一份，留京人员若有急症，也可领用。”

　　青黛应下，二人收拾好药匣。

　　青黛开口道:“小姐，药房内存有的药材已盘合好了。”

　　顾晏如抬眸，示意她继续。

　　青黛道：“按照您之前所说路途情况，此行常见之疾，首要是风寒束表，引发高热咳嗽；其次为燥邪伤肺，致口鼻咽喉干痛，甚至干咳带血；再有便是水土不服，脾胃失调。路途遥远，跌打损伤、筋骨劳损亦在所难免。若遇不测，刀剑外伤及随之而来的血瘀、发热，更是重中之重。”

　　顾晏如赞许道：“你想得很是周全。依此制备药物即可。盘点所得，是否有缺？”

　　“回姑娘，夫人之前向来不吝购置药材，故存量充足。加上近两年舅老爷不时送来好药，所需多数可配齐。目前，避瘟散、金疮止血散已制备妥当，其余也已着手炮制。但……”她语气微沉，“针对外伤须备的白绢、细软麻布、薄篾等物，几乎无存。再就是，我想备些解毒丹，几味特殊药材，存量极少。

　　顾晏如略作沉吟道：“白绢、麻布药房里没有，库房里未必没有。去问下周妈妈。若无就连同所缺药材，列出单子，递给奶兄。眼下操办的正是贩卖药材、茶叶的商队，可一并采买，一应宁多勿缺。”
　　青黛点头称“是”。

　　顾晏如手指敲击着案面:“奶兄传信，与舅父商队行程难合，需得自组商队了，我估摸最少三、四十人，按此量备着。制备好的药物，不要用瓷瓶，只以油纸包好裹紧，等出了府再行妥善保存。”

　　她转向翠微:“翠微，咱们的院墙你可翻得？”

　　翠微拱手:“小姐，翻得，墙角海棠可借力。”

　　顾晏如点点头:“待药制备好，巡夜得时辰递进来后，寻一夜半时分，将药送至二门李妈妈处。”

　　“是，小姐。”

　　青黛上前，略迟疑道：“小姐，我思来想去，不若将我爹爹也带上吧？多个医者，多份保障。”

　　顾晏如欣慰笑了笑：“青黛，多谢你替我考量。你娘身子弱，还有幼弟幼妹需照料，带上你，我已心有不安，若再带你爹走，让你娘如何支应？你且安心，我已知会奶兄，高价延请随行医者。”

　　“是，小姐。”

　　二人自是回去继续忙碌。

　　午后，天色骤然晦暗，浓云如墨，沉沉压下。狂风卷着砂石，打得窗棂噼啪作响。

　　顾晏如正对着自绘的顾府简图蹙眉。她已暗自推演了数种出府法子，皆因风险过高而一一否定。

　　【已做如此多准备，难道真要困于此地，待到那康王府的花轿上门不成？】焦躁掠上心头。

　　就在此时，一道电光撕裂天际，随即“轰隆”一声巨雷炸响，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瞬间将天地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水幕之中。

　　她踱至窗前，窗外的暴雨更添了她心头窒闷。望着自己这方小小的庭院。雨水落在瓦片上，汇成湍急水帘，从四面屋檐飞泻而下，宛若千百条银线，砸在青石板上，水花四溅。然而，雨水汇入院中，却不见积存，只在地面漫成极浅一层，便被牵引着，挤挤挨挨、争先恐后地涌向院角那雕着莲花纹的青石水窦，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水归堂，贵乎流通……四水归堂……贵乎流通，忌於淤滞……”

　　父亲当年执书讲授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也就在这一瞬间，另一个声音——翠微往日闲聊的话——猛地响起：

　　“真是奇了，姑娘！后园那池塘，昨儿看着明明快满得溢出来，今早一看，竟自己降下去一大截！莫非是池底漏了？还是那池塘里有吞水的神兽？”
　　水去哪儿了？

　　那时年幼只当奇事趣谈，此刻，在与眼前这“四水归堂，去水无踪”的景象对照下，却骤然发出了惊雷般的回响！

　　池塘……去水无踪……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劈开了迷雾！她猛地转身，眸中光亮照人。

　　“疏影！”

　　“小姐？”疏影应声上前。

　　“去，将我父亲那部《水经注》，还有那部…《营令缮》寻来！我记得收在库房里！”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急切道:“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