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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准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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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思片刻,虞风遥问道:“青州城这群少年人,是如何牵涉其中的,云兄可在丹霞山中看出什么了?”
“观阵中情形,应是误打误撞,被波及到了。”云栖迟想了想道。
又是被波及到的吗?
虞风遥闭了闭眼,才道:“云兄需要的东西,稍后我会拿给你。”
“好,此事不急。”像是觉察到什么,云栖迟略微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才道:“当务之急,是要处理掉丹霞山中的阵法,以免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云兄所言甚是。”
“那阵法甚是复杂,一环套一环,若要破阵,所需资源怕是不少。”云栖迟说到一半,看了虞风遥一眼,又看了一眼,嘴唇微动,却半晌也没说出来。
虞风遥神情微动:“云兄有话不妨直说。”
目光微微偏移几分,云栖迟轻咳一声,慢吞吞从袖中摸出一卷绢布递过去,顿了顿,才道:“虞兄,其上所书,不知可否,赊与贫道?”
他空有破阵之法,却身无长物,此时开口,平生罕有地感到一丝窘迫。
这着实是没想到了。
虞风遥挑了挑眉,接过那绢布,轻轻展开。
目光划过上面工整雅致、行云流水般的字迹,又侧头看了看旁边的云栖迟。
那人正偏头盯着桌上茶盏,颊边飞起一抹红晕,久久不褪。
没忍住唇角扬起,虞风遥慢悠悠道:“看样子应是破阵所用?又似乎不全是……”
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那人却回过头来,一脸认真地直视他的双眼:“贫道愿发道心誓。”
这里可与他上辈子不同,誓言这东西不是随便说说的。尤其是道心誓,若是违背,道途也会深受影响。
虞风遥一怔,眼中笑意加深,随手挥了挥手中绢布:“云环草我只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剩下的,三元灵草我倒是有些眉目。至于其余的,尽可现在给你。”
云栖迟眼眸微亮,也不做拖延,当即便立了道心誓,约定上山之后便做交换。
“待明日去过李家,就该着手为那七位善信做做法事了。”虞风遥说着,坐姿也越发散漫,笑道:“到时候怕是需要云兄你的帮忙了。”
云栖迟疑惑侧头。
“毕竟在下只有练气六层,若只有一人来作这等法事,怕是不成哟。” 他右手托住脸颊,笑盈盈地望向云栖迟。
云栖迟无奈地笑了笑,忽而眼眸一转:“那为兄怕是责无旁贷了。”
二人对视一眼,均是笑了出来。
笑声渐淡,云栖迟又道:“你今晚是否要出门去?”
虞风遥懒懒点头:“我今晚要再去杨家看看。”
“不若一起?”
“那便今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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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明月高悬,杨宅外院的书房灯火通明。
衣着简朴的杨家主仍在伏案动作,她五十上下的模样,满头乌发上只插着两根发钗,眼神锐利,眉宇间却隐含疲惫。
不多时,杨家主搁下笔,揉了揉眉心,正要端起手边的安神汤,却猛地动作一滞。
房中温度不知何时降了下来,角落阴影里,悄然立着两道身影。
她心内一惊,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右手边的长剑并站起身来,随后定睛一看,强压下心中惊悸,挤出一个笑来:“二位道长深夜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虞风遥笑吟吟走上前来,边走边道:“杨家主不必担忧,我等只是有些疑问,想拜托您来解惑罢了。”
云栖迟目光略过杨家主手边的书案,默不作声跟上前去。
走到近前,脚边忽然出现了两把椅子,虞风遥看了云栖迟一眼,笑了笑,施施然坐下了。
云栖迟也在同一时间安然坐下。
“哦?不知是何疑问?”杨家主笑了笑,眼角余光隐晦地看了一眼房间内一动不动的其他人,握紧了手中长剑。
虞风遥微微一笑,忽然道:“杨家主是在担心走私的事情暴露吗?”
杨家主瞳孔骤缩,发白的指尖摁住书案边缘,脑中飞快盘算:灭口?未必做得到不说,而且,对方有备而来……声张?岂不是更坐实嫌疑,况且,对方或许有证据……
目光紧盯着杨家主的双眼,瞬息之后,虞风遥又问道:“不知杨家主觉得此事南梁朝廷是否清楚呢?”
心脏一跳,又一跳,掌心的汗水越发黏腻,几乎要握不住长剑。
下一瞬,那虞道长又道:“看杨家主的样子,应是猜到了吧。那么你是觉得此次,是朝廷在敲打你们吗?”
她闭了闭眼,数息后又睁开眼睛,嗓音有几许干涩:“非朝廷所为。”
虞风遥轻轻一笑:“杨家主果然是聪明人。”
“聪明人算不上,否则又怎会猜不透道长所为。”杨家主扯起嘴角笑了笑,“两位道长莫非是朝廷中人?”
虞风遥摆摆手:“这你可就猜错了。我等修行中人,不参与政事军务,这是规矩。”
他说着,看着杨家主的双眼,正色道:“我等所为,只为诛除邪祟,救人性命。我二人均可对天发誓,对贵家族私事毫无兴趣,只求了结此事,免得伤及无辜。”
杨家主一时怔住,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缓缓坐下了。
片刻后,她才低声道:“二位道长若真想救照儿他们,那就不必在我们这几家下功夫了。我等平日里搜罗的,不过是些寻常物件。
“发现照儿可能进山的时候,我便去路上仔细搜寻过了,并未在其中发现他们的踪迹。以我对那几家的了解,他们应是一样的。”
“哦?”虞风遥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声。
杨家主叹了口气:“或许,二位可以去城东韩家瞧瞧。有的人,比我们贪婪,掺和得更深一些。”
虞风遥神色未变,又问道:“既是担心会就此暴露,为何此事会传得沸沸扬扬?”
“这就是个意外了。发现他们失踪后,本想着要低调行事,结果……”杨家主苦笑道:“兽潮来临之后,祁州各城镇都有组织青壮日夜巡逻。
“不曾想,正正好被永宁镇的青壮们撞见照儿他们几个仓皇失措逃下山去。这一路上,太多人看见了。”
原来如此。
虞风遥思索着,又问道:“他们为什么会想着要进山?因为山中异响?”
原还纳闷着这群人为何会因为月余前的异响便闹着要进山,不过既然是纨绔们之间的意气之争,那倒也能理解了。
只是既然此事与柳家有关,还是再问问为好。
杨家主侧头望了望书案上一个雕工颇为简陋的笔架,片刻后才道:“因着这山中许多传闻,照儿很小的时候便想过要进山。他是个好玩的,不过都被我拦住了。只可惜,还是没拦住。”
“什么传闻?”云栖迟忽然问道。
杨家主沉默了好一会儿。
“那些传闻,大都是我们散播出去的。这里的人,都是靠山吃饭,因而前山常有人来往。但这后山,他们绝不能进去。”
眼中隐有水光闪过,杨家主顿了顿,才低声道:“这大约便是,报应吧。”
云栖迟忽地侧头望了杨家主一眼,才道:“杨家主不必如此,杨公子未必就没有转机。”
他说着,又看了看墙角徐徐转动的小小冰珠,问道:“祁州的天气,一直如此吗?”
杨家主先是微喜,随后疑惑地回道:“一直如此。老身年少的时候还好,后来一年热过一年,今年尤甚。”
“是么?”云栖迟神色未明。
虞风遥眉眼微动,笑了笑,道:“此番多谢了。杨公子的事儿,我等必会竭尽全力。”
说着两人同时站起身来,抬手便是一礼。
又同时一怔。
杨家主起身施礼道:“老身在此多谢了。”
虞风遥与云栖迟对视一眼,无需多言,身影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去韩家?”云栖迟的声音在夜风里显得格外清晰。
“当然,不过不必打草惊蛇。”虞风遥答道,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韩家,怕也只是这网中一颗微不足道的小小棋子罢了。
“看清楚了?”韩家宅院中,两道身影悄然立在阴影处。
“走吧。”
月光下,人影微微闪烁,一切隐于无形。
****
这日一大早,两人便在刘师爷的引领下,将李家也探查了个七七八八,随后,便赶回了刺史府。
偏厅之中,赵刺史已然候在了那里,林长老一干人等竟也一个不拉地来齐了。
“两位,折腾了这许久,可有对策?” 也许是等了太久,腰挎长剑的年轻道人脾气像是越发不好了。
云栖迟依旧没怎么搭理他。
虞风遥笑了笑,目光在病患身上转了一圈。他挑了挑眉:“今日情况倒是好了不少,想必这应该是诸位的功劳了吧。”
“自然是师尊的功劳,师尊修为高深,不过几只厉鬼罢了。”圆脸的女性道人一脸骄傲。
林长老捋了捋胡须,面上仍旧一派淡然。
几只厉鬼……
虞风遥和一旁的云栖迟对视一眼。
看来确实不能再等了。
虞风遥侧头问道:“可有纸笔?”
赵刺史眉心微跳,赫然看向虞风遥,问道:“虞道长这是?”
“昨日与云道友一番畅谈,收获颇丰。我二人有一法门,或可一试。”虞风遥笑道。
“哦?”赵刺史先是一惊,随后便是一副惊喜的模样:“果真?两位道长可有把握?”
瞬息之后他复又笑道:“本官实在是太过惊喜,一时情难自控,见笑了。二位道长若真能救我祁州百姓,本官自当报答。”
“把握还是有的。麻烦取些纸笔,尚且还有些材料需要准备。”虞风遥笑道。
话音未落,一旁的圆脸女修便急道:“这怎么可能?!!!”
“人命关天的大事,二位道友还是谨慎些为好。”面方口阔的年轻道士寒着脸,冷冽道。
云栖迟漠然侧头。
虞风遥没忍住笑了几声,才道:“人命关天的大事,二位道友要不,先问问林道友的意见呢?”
“你!”年轻道士气急,下意识看了看林长老。
林道长冷冷地瞥了年轻道士一眼,瞬息之后挂起一张笑脸:“老道眼拙,倒是小瞧了虞道友。二位道友,请吧。”
“师父?”圆脸女修又是疑惑,又是着急。
林道长轻轻摆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尘埃尚未落定,年轻人到底气盛了些。
腰挎长剑的年轻道人罕见地沉默下来,眼中的敌意不知何时消退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