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侣被夺舍以后》不系舟人

8、合作

　　青州城的傍晚，也没能凉爽几分，依旧燥热无比。

　　“这天也太热了!”刺史府的小厮提着空食桶走过，小声跟身旁的人嘀咕道：“我怎么觉得今年夏天可比去年热啊。”

　　“谁说不是呢。”旁边的人没忍住附和道。

　　马儿们大约也这么觉得，脑袋放进水槽中狂饮，水面很快便下去了小半截。

　　但即便如此，一群马儿依旧分外委屈地挤在一起。

　　只除了马厩中央一只神异非常的青驴，正悠闲自在地在独属于自己的水槽边畅饮。

　　“呦，我还担心你在这边受委屈，你这倒过得比我舒坦多了。”虞风遥挑了挑眉，一脸好笑地摇了摇头。

　　小青头也没抬，只优雅地啜饮几口，然后侧头在旁边的食槽中卷走几根草料，勉强嚼了嚼，这才抬头看向他。

　　“行吧行吧，咱俩过得都一般。”闷笑了几声，虞风遥抬手一挥，满满当当的食槽瞬间空了一角，又在下一秒填满了翠嫩欲滴的鲜草，草叶上隐约有几缕银丝。

　　小青眼前一亮，顷刻间便冲到了食槽前，吃的是头也不抬。

　　虞风遥扬起唇角笑了几声，才道：“委屈你了。吃吧吃吧，吃完给你梳毛。”

　　明天，就该着手救人喽。

　　这几天，除了李家之外，该探查的都查的差不多了，明日一早，刘师爷就会带他们去李家。

　　探查的结果，倒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每一处，都不曾发现任何能够与作法媒介相关联的物件儿。

　　事实上，自身亦或是至亲之人的毛发血液，才是咒法最常用的媒介。

　　又或者是随身的一些物件。

　　但这三十余人分别来自不同的家族，血缘关系并不相近。

　　同时丢失随身物品的话也有些过于离奇。

　　所以他在最开始就排除了这两种可能。

　　找不到作法媒介，那么，是不需要媒介就可以施展的某种术法神通吗？

　　同时诅咒三十余人，如此大的手笔，却用来对付一些家丁护卫和一群纨绔子弟？

　　不说这些家丁护卫，大多都是无辜的，就连这七个纨绔子弟，也并不都是欺男霸女的恶霸，多数都不曾做过什么恶事。

　　譬如孙家和李家的那两位，最多只是贪玩，亦或是好吃懒做罢了。

　　实在罪不至此。

　　毛刷轻轻刷过青色的脊背，将其上的毛发梳得越发光滑。

　　夕阳的斜晖下，虞风遥手上动作越发顺畅，思绪也一刻不停。

　　那么，谁会对这样的人下手呢？

　　又会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呢？

　　倘若是为了那几条走私路径，对一群纨绔下手有什么用？

　　不是为了这个，又是因为什么呢？

　　又是谁，有这样大的手笔？

　　南梁朝廷虽然有这个能力，但绝无可能。

　　朝廷早就清楚这群人做过什么样的勾当，即便是现在两国局势紧张，想要敲打敲打这群没眼色的，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

　　阴狠毒辣倒还罢了，朝廷也不是不会用，只是未免有些太上不得台面。

　　也没敲到点上。

　　不过，若是有人想让大家这么以为……

　　似乎不是没有可能。

　　祁州并入南梁不过十一年罢了。

　　西姜？亦或是东黎？

　　又或者是其他？

　　南梁虽号称雄狮百万，除却夸大的部分，多数都是后勤的兵将罢了，如虞家军这样的精锐部队，着实没有几支。这样的损失，对南梁而言无疑是伤筋动骨。

　　背后重剑上的黄色剑穗于肩头滑落，虞风遥沉默了些许。

　　片刻后又继续想到：七万金帐狼骑于北陈而言，损失同样不小。

　　于那些人而言，这也算是个难得的机会。

　　只是，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些精锐的损失与上界有关？

　　否则岂敢现在就冒头？

　　至于下手的地方。

　　从七个纨绔来看，这七个人分属不同的家族，家族关系错综复杂，七个人的关系也并非全然和睦，因此他们同时出现的场合着实不算多。

　　分开下手并非没有可能，然而此次遭难的可并非只有这七个人，还有另外二十多个人呢。

　　如果真是在进山之前中的招，又怎会半分痕迹也无？

　　如此看来，最有可能的地方，竟然是在丹霞山。

　　——那个他最初认为最不可能，却也是唯一能同时容纳所有受害者的地方。

　　这可真是出乎他的预料啊。

　　如果真是这里，那么除却术法神通外，就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了。

　　简单梳完了全身，又开始打理鬃毛。利落的动作间，青色的鬃毛在晚霞的映照下隐隐散发出银色的光芒。

　　虞风遥神色丝毫未变，只轻巧地动作两下，银光闪了闪，再也不见了踪影。

　　“行了，今天依旧很帅。”打理完之后，他拍了拍小青，摆摆手：“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一直候在马厩不远处的小厮忙跟了上去。

　　出了后院，走上回廊，往客舍走去。

　　庭院郁郁葱葱，偶尔能听见一声蝉鸣，很快又被一直盯着的小厮给捉了去。有鸟儿在其中穿梭，叫声清脆悦耳。

　　转过几个院子，便到了客舍。

　　随口一句闭关调息打发了小厮，虞风遥关上了房门，来到了窗前。

　　一只灰扑扑的小雀儿，落在了离回廊不远的地方。

　　“小雀儿，过来。”虞风遥慢慢停住欲要关窗的手，笑着向那灰雀儿招了招手。

　　灰雀儿歪了歪小脑袋，蹦跳着往前几步，顿了顿，拍了拍翅膀，飞离了原地，又落到了稍远处的树枝上，越发离得远了。

　　虞风遥哽住。

　　忘了才刚给小青梳毛了。

　　想了想，简单施了个术法，又反手掏出一把小干果，招招手道：“小雀儿，过来呗。”

　　一番勾引，那雀儿还是没能敌过美食的勾引，一路蹦蹦停停地过来了。

　　趁着那雀儿沉迷美食，他眼疾手快地摸了摸。

　　不多时，雀儿吃完了，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虞风遥摇头笑了笑，抬手关上了窗。

　　掌心一缕细微火光闪过。

　　隔壁客舍内。

　　目光从窗外收回，云栖迟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啜饮几下，又轻轻放下。

　　一旁的小厮忙提起茶壶，给茶盏满上。

　　云栖迟看着小厮轻手轻脚的动作，问道：“刚刚是隔壁的虞道长回来了吗？”

　　“是！”小厮将手中的茶壶放下，恭敬地应了一声。

　　“那正好。”云栖迟微微扬起唇角，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贫道恰好有些想法，既然虞道友回来了，不若现在就与他做一番探讨。”

　　那边虞风遥刚刚坐上床榻，正欲调息之际，忽听得门被敲响了。

　　一番没营养的寒暄过后，二人分座桌旁，小厮们识趣地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虞风遥扬起唇角，正欲说些什么，就见云栖迟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在桌上叩了两下。

　　门外的声音忽然变得遥远许多。

　　唇角笑意淡了几分，虞风遥轻声道：“云道友，这又是在做什么？”

　　“那只雀儿，我看见了。”云栖迟忽然道。

　　眼神微凝，虞风遥微微一笑，似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样子：“贫道见那雀儿可爱，一时心痒，倒是让云道友看笑话了。”

　　云栖迟微微叹气：“你误会了。你那术法很是隐蔽，除了我无人察觉。”

　　说着，他目光直直看向虞风遥，正色道：“我是来寻求合作的。我在丹霞山中发现了一些东西，因而才来到了这里。”

　　丹霞山？他居然一早便知道了。

　　“哦？”食指微动，虞风遥抬眼看了看他，“合作？云道友的意思是？”

　　“丹霞山中存留着一些阵法，与那阴气有关。”他说着，又看了虞风遥一眼。

　　虞风遥面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平静道：“丹霞山，因常年万丈霞光而得名，阳气较为充足，若说这里可以产生大量阴气，我大约也只能想到阵法了。”

　　“你果然猜到了。”眼眸中一丝笑意闪过，云栖迟又道，“我在那阵法之中发现了人类长时间活动的痕迹。”

　　“哦？丹霞山实在不是一个能天然诞生大量阴气的地方，只可能是人为。不过长时间活动，”敲了敲茶盏，虞风遥眼中的笑意越发意味深长：“看来这群人的胆子，比我想象中的可大多了。”

　　他又看了看云栖迟，问道：“不知道云兄可还有别的发现？”

　　云栖迟摇摇头：“此处情形我一无所知，也只能记住阵法中残存的气息，希望能借此顺藤摸瓜，找到背后设下阵法的人。”

　　“我需要此地的情报。”说到这儿，他像是想起什么，又道：“城东西北角某处，气息与柳家倒是有些相似。”

　　“云兄也不知道阵法是谁设下的吗？”虞风遥微微皱眉，食指轻叩桌面，又道：“不过，虽然幕后黑手不一定与北陈有关，但这阵法，北陈，一定有人参与。”

　　丹霞山位于两国交界之处，设在此处的阵法，并且看样子一直有人在用它做些什么，那么南梁北陈，只怕都脱不了干系。

　　南梁之中，参与进来的只有祁州这些人吗？他父兄的事，与他们有没有干系？

　　若有，上界又如何会牵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