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灵暗牢》楚小诺

3、妖孽

　　苍裂枭即将命悬一刻之际，他眼眸微眯，蓦然间，一道蓝光从他脸颊划过一闪而至抵挡住发出噹的震声。

　　莫凌单手拿刀抵住茯苓的镰刀，汇集法力手腕向上一挑将对方猛地击退，确认保持距离后，急忙转身查看苍裂枭的伤势。

　　“太慢了。”苍裂枭不满道。

　　莫凌表面无所谓的样子，但内心也有几分无奈。

　　“真是可笑！”茯苓一脸唾弃道：“明明身体根本没有被我伤到要害，却要一个疲于奔命的人来救。”

　　“我去解决下面恶妖，你负责解决她。”苍裂枭完全无视茯苓的嘲讽，也没有去看莫凌现在的状态。他转头跳下藤蔓往森林深处走，最后消失无影无踪。

　　茯苓不在乎，趁机走近心情复杂的莫凌面前，上下打量：朴实无华的衣裳下摆几乎被撕碎，胸膛沾满血渍，双臂及双腿都有明显的伤痕。

　　她怀中抱着镰刀望了望他：“你身上现在的法力很不稳定，能撑多久都不知道还想解决我？真是可笑。”茯苓指了指苍裂枭跳下去的方向，冷哼一声：“而他，就是个自大妄为的家伙。”

　　莫凌像是在整理思绪，毫无动作，不回答也不理。

　　茯苓第二次被无视，背对着月光她看不清莫凌神情，但手中的镰刀却没有丝毫松懈。忽然，莫凌身上突然散发出大量法力令她不寒而栗，下意识地向后一步。

　　茯苓心里莫名有些不爽：“小鬼，我在和你说话呢！”她猛地转动手中的镰刀，在身前朝莫凌横斩，一道法力忽地从刀刃划出。

　　莫凌目光一瞥，侧身轻松避开冲击，随之反手甩出星刃。

　　刹那间，半空中划过一抹银白色丝线，与天边的月色仿佛融为一体从中完美穿过。

　　“嗤”的一声，茯苓的肩头顿时被刺穿，速度快到她根本看不清，大片的鲜血从伤口处流淌出来，侵染她的衣服。

　　就在茯苓因疼痛捂住伤口时，星刃已经悄无声息地飞回了莫凌的手上，消失不见了。

　　茯苓抬眸一瞬，莫凌的眼睛化为紫色，如同星河般耀眼，可却毫无波澜，漠视一切又似有杀意，如同冷血野兽一般。

　　一念及此，她浑身一颤，伤口发出的疼痛散布全身，连话都差点说不出来，踉跄着向后退去：“你，你到底是谁？”

　　“吵死了。”莫凌举起满是鲜血的左手撩过额前发丝，月光照在他身上，黑发渐渐褪成银白色，发尾却是渐变淡紫色，发尖被血沾染，“再说话可是会烂舌头的。”

　　声音冷到刺骨，仿佛与刚刚在苍裂枭面前卑微的样子判若两人。

　　茯苓见状，眼底闪过一抹诧异。当看到他手中两把刀同时出现时，瞳孔骤缩，顿时充满恐惧，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觉得自己会死在这儿，会回到那“吞噬人骨”的古卷中，但那份好胜心却让她不得不坚持下去，哪怕千年来都作恶多端，也要恶得其所。

　　茯苓拿起镰刀不顾伤口的疼痛拼命与他对抗，在她眼里，莫凌反应迅速敏捷，下手稳准狠，似乎能看穿自己所有技能和走位。虽然法力在她之下，却有着极强的压迫感和不死心的意志，完全不像小妖身上发出的。

　　反之，在莫凌面前，她堪比一只蚂蚁，自认为无人能敌，实则只需要他人动动手指就能任人宰割的家伙。

　　镰刀与他的双刀擦出激烈的火花，茯苓体力不支再加上刀灵噬青本就有伤，身上的光芒越发暗淡，能坚持这么久已经是极限。
　　。
　　当藤蔓枯萎的幽光映在茯苓失焦的瞳孔时，莫凌刀锋已至。噬青的悲鸣与血肉撕裂声同时响起，温热血珠在空中划出弧线，有几滴正落在他颤抖的睫毛上。茯苓被击杀，法力不稳，脚下藤蔓随之枯萎，断裂的藤条如蛇般抽搐坠入河流。

　　二人失重后一个稳稳落地，一个重重摔在河流岸边。

　　莫凌瞥了一眼毫不在意，走上前将茯苓身边插在地上的镰刀拔起，拿在手中掌心一紧，端详着，几乎要将它刻入脑海，稍微释放法力，眉头微皱，发现一丝端倪。

　　躺在地面的茯苓还活着。此时的她只感到一阵阵剧痛布满全身如同刀割，法力已经不足以痊愈，嘴角流出鲜血。

　　再次看向莫凌时，他单手持镰刀站在身侧，右胳膊绕过长柄手位于腰间，锋利的刀刃放置在她脖子处，就算在深夜也能够看清那双眼睛展露出的蔑视，纯净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在上空说道：“我不杀你，但你必须把噬青放出来。”

　　语气不轻不重地让那几个字清清楚楚进入她的耳朵。

　　“什么？”茯苓盯着他眼睛，面色凝重不可置信地问道。

　　“噬青根本就不是刀灵，而是你催眠了她。”莫凌胳膊轻抬，刀刃抵在她下颚，继续道，“恶妖怎么可能有武器，这把镰刀根本就是你在鬼界偷的，但噬青原本法力还不足以驾驭这把武器，你就将其催眠让她误以为是你的刀灵，便超负荷去替你卖命，我说的没错吧。”

　　茯苓听后沉默了片刻，随后终于露出恶妖那丑陋的笑脸：“我还真是小看你了，你猜的没错，无论是武器还是噬青都是捡来的，只要听命于我掌下的傀儡，人也好妖也罢，只要能利用身份根本不重要，最后死亡对于它们而言更是一种解脱。”

　　茯苓神情得意，语言中满是嘲讽，“幸好，你不知道我的弱点根本杀不死我。”

　　“僭越规则，玩弄生命…”莫凌的声音仿佛凝冰，眼中第一次燃起怒意的火焰，“谁给你的权柄，擅自决定他族命运？”

　　“神明根本就不会拯救，我自然会让他们有更好的机会存活下去！”茯苓挑衅道，“你情我愿的事情何来掌控，只不过是失去了一个生命罢了。”

　　话音未落，莫凌抬起镰刀猛地砍下她的双眸，毫无征兆，没有一丝犹豫，或许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

　　但错就是错，无论是谁都不应该擅自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哪怕是只妖。

　　“无用的胜负欲让弱者永远看不清自身实力，作为败者的你没有资格跟我叫嚣。”莫凌眼底浮现寒光，满是杀气，“早知道，刚刚就该拆了你的骨头喂狗。”

　　“你！”这时，茯苓的身体猛烈燃烧起来，莫凌被吓一跳以为她又要做什么来反抗，疯狂向后退，目光盯向从地上慢慢爬去的茯苓。

　　虽然她已没了双眸却依旧不失那刻在骨子里的恶，听见她在火海中大声讪笑：“小妖，在这个世界，只有强者才有资格挑选奴隶，而弱者只有不断服从。”

　　火势逐渐旺起，莫凌无法靠近看清状况，随着笑声越来越小火光也逐渐暗淡下来直至消失不见。

　　“看来是被救走了。”

　　苍裂枭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但对他来说已经毫不意外，莫凌收起镰刀在原地静静听他说话：“茯苓武力不高，但有极强的控制能力，单从这方面，就算没有武器她还有很大利用价值。她可以控制噬青成为刀灵就可以控制更多的人成为她的部下。我想她控制其他恶妖来到这里也是如此。”

　　莫凌不禁想起茯苓刚刚的话，内心很是在意：[只有强者才有资格挑选奴隶，而弱者只有不断服从和面对死亡。]

　　苍裂枭身为妖王，妖界掌管者自然是三界强者之一，那他对于...

　　莫凌立马摇了摇头，将这邪恶的念想抛出去。

　　他和苍裂枭相识五百年，这五百年中几乎每一天都在教他增强法力，锻炼意志，可即使再努力给的武器也是最弱的。

　　心里的不平衡是一定存在的，他想问为什么，可这段话往往会回问自己“为什么自己这么弱？”

　　莫凌认为在战斗中是不存在同情与怜悯，只有敌人，对方伤你一毫都要把对方打到求饶为止。

　　在妖界，没有所谓的同伴只有无数的敌人，想要被看得起不被欺负就要不断强大，大到无人敢伤你。

　　或许就像苍裂枭，所谓的妖王不知踩着多少同胞的尸体才稳坐在这个位置。

　　再则，莫凌也不认为自己是弱者，毕竟在妖界已经无人能与他匹敌。但眼前这位妖王，却从未与他交过手。

　　苍裂枭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抱着胳膊站在那，袖子都挽到手肘处，露出粗壮的小臂，看向他现在的样子：“你现在身份暴露还是小心为好，不要被茯苓任何一句话影响，独钟自己就是胜者。”

　　莫凌对上他的眼睛，苍裂枭的双目血眸如同万千火海，肆意猎杀，流不完的鲜血杀不完的敌人，眼里大概只有疯狂。

　　而自己却犹如一片卷入黑洞的银河，卷不起大浪，吹不动波澜，死气沉沉看似永远闪不出光亮，也扑不灭那盛大的火光。

　　“明白。”莫凌回应道。

　　“走吧，这边恶妖都已经收拾干净了，古卷已经恢复大半看来今晚它是吃饱了，接下来就看造化了。”苍裂枭双手交叉搭在脑后朝森林外走去，莫凌使用障眼法恢复人族样貌，紧随其后。

　　天亮了，东边光辉的太阳散发出刺眼的光芒，湛蓝的天空侵蚀了夜幕，金色光线笼罩在这片森林，阳光照射在铺满整个大地的金黄色树叶。

　　此时，没有斗争，没有邪物，鸟儿鸣叫，河水西流，微风飘浮带来淡淡清香，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逸。

　　莫凌回到客栈后，浑身都感到疲倦，直接倒床昏睡过去，一睡就睡到正午时分。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颊，似乎是睡了很久还不愿从梦中醒来的山雀一样，他躺在床上挣扎许久才睁开双眼。

　　坐起身倚靠在床头，脑袋昏昏沉沉，右手扶额阖眼尽量保持清醒，眼睛闭上后，双肩微微耸动。

　　莫凌双目眼皮轻抬，感觉到身体有些不对劲，右手微微抬起锐眼盯着，手指在空中转动，奇怪的法力显出，皱着眉在空中一抓，一把镰刀凭空出现在手中。

　　“？”莫凌感到疑惑。

　　噬青现在身为刀灵应该认主才对，没想到会寄托在他身上。

　　刀身残损，顶端断裂，就算消耗大量法力去修复也多此一举。武器身上被恶妖侵蚀太久，已感受不到法力残留，强行修复噬青也会受到影响。

　　镰刀在他手中看了许久，不见其他有用之处，噬青大概处于昏迷状态，目前召唤不出也无法强制脱离武器。

　　莫凌随便瞥了一眼刀身，发现边缘有几个凹凸不平的纹路，只有在窗外阳光照射下闪现，看似像某种符文。

　　但他读不懂，用指尖划过刀身断裂处将血液渗入符文，透露出亡灵的窒息感，黑色的法力将他的血彻底融入那段符文。

　　莫凌心里猜到什么，这次他选择注入法力明显被挡住了。低声嘀咕：“…竟然有封印？”房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他的思路。

　　转头看向门外，声音逐渐靠近，他手掌攥紧长柄，再三思索后掌心稍稍用力，镰刀被捏散消失不见，刚好苍裂枭双手推开房门，抬眸见莫凌紧张兮兮的样子：“怎么这个表情？”

　　“没事，昨晚太累了而已”莫凌心头一松，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你身上的伤我用法力简单疗伤了下，最好别乱动。”苍裂枭指了指他胸口。

　　莫凌拉开衣服低头看了看，该有的疤痕都已痊愈，身体里的法力也已稳定：“多谢。”

　　苍裂枭点点头，从一旁搬来一张椅子坐在莫凌面前：“茯苓估计已经离开了云漫，我刚刚又去那里看了一眼，恶妖的气息一夜之间都消失了。应该是幕后主使知道了昨晚的惨败，暂且撤退了吧。”

　　莫凌沉思默想，说到茯苓就会想到噬青，不由地思考起来。苍裂枭似乎察觉到他的思绪，问了一句：“有什么话想说？”

　　莫凌看了看他，还是没办法将噬青的事告诉他，转移话题道：“神明，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他会在意自己所守护的人界吗？”

　　苍裂枭说道：“茯苓和你说了什么？”

　　莫凌不语。

　　“呵！”苍裂枭冷哼一声，抬手摩挲脖子上的旧伤，“或许会吧，对我而言神明在三界中就是一个疯子。”

　　“他很少在三界现身，哪怕是三界外的六界，对他实力不了解的家伙自然会传出一些流言蜚语。”

　　莫凌不明白。

　　苍裂枭道：“他可以为了人界屠杀一切威胁，比我和天尊还要更早当上掌管者。即便人族不知晓他的存在，那老家伙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那...”

　　莫凌刚想要说些什么，可苍裂枭根本不给他机会。

　　“你以为掌管者是什么？庙里镀金的泥塑？”苍裂枭不屑一笑，“我们都是活在族人的骸骨堆上——坐不稳，就得死。”

　　坐不稳……就得死吗？

　　莫凌有些感慨道：“还真是了不起。”

　　苍裂枭微微一愣，低头浅笑轻声道：“只不过是三个被枷锁逼疯的傻子罢了。”

　　他背靠在椅子上无奈地叹气发牢骚：“只可惜那老家伙又在闭关，人界暂时由神界掌管，接下来找恶妖的行动可能要麻烦很多。”

　　莫凌这才想起来自己在人界还有正事要办。

　　云漫经过昨夜的净化，已经消除恶妖存留的气息。没过多久那里就出现一些纯粹的法力守护，那或许就是神明留下的足迹。

　　不过，他口中的麻烦又是什么？

　　明明一切都如此顺利。

　　苍裂枭双手交叉，直接说出他心中的疑虑：“人界已经不仅仅是恶妖存在的问题，我的法力在人界有限，只能与司音传音说明。”

　　就在他站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

　　“大人与神明关系很好吗？”莫凌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怕死的语气。

　　苍裂枭沉默了好久，嘴角微翘嗤笑一声：“可笑至极。”说完，头也不回地拉开房门，无声离开。

　　莫凌坐在床上面色一怔，听到关门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关系不好，为何要帮他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