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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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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练在江陵城做官的族兄郭昭,这会也在吃福竹。
前日刚从江口镇新鲜出炉的一百斤福竹,和一担凌晨才做好的豆腐,不到午时,就被十六叔一行人,紧赶慢赶地送到郭昭府上。
郭昭去上差不在家,是其妻岑氏接见的。
第一次见官家夫人,十六叔低着头不敢多言,简单言明来意,又递上谢祺的信,就慌着要告辞而去。
岑氏相貌平平,但面容温柔,语调柔和,眼神清明,看人常带三分笑,让人立马就对她心生好感。
她极力挽留:“不说是这么大老远过来,就是街坊四邻过来,也没有不喝口水就走的道理,我已经吩咐家里生火煮饭,请诸位务必留下享用一二,才不枉费我们郭家与谢家小娘子,以及各位的情谊。”
十六叔等人见岑夫人的客气不似作假,又不敢强推,便又惊又喜地答应下来。
岑氏不便招待外男,招呼了一二便退下了,留下族人招待,也借机再问问谢祺的情况。
十日前郎君就接到阿翁来信,信中提及一事,与她有关,说是让她找机会去瞧瞧谢祺,看看其是否堪为郭家妇。
她这几日正在琢磨这事呢!还在想怎样才能见到谢祺,现如今机会不是送上门来了?
她书信一封,除了对谢祺的拜礼表示感谢,还邀请她上巳节来江陵城郭家做客。
等族人送走胡家台子村民,岑氏问族弟道:“如何?他们可说了谢氏女?”
郭暄笑道:“说了不少,他们倒是极为推崇此女,要不是知道是个七八岁的小娘子,我得以为他们说的是哪里的活神仙。”
岑氏笑着暼他一眼:“乡人难得受人恩惠,心中感念不是常情?你就这样说嘴?小心你阿兄听见捶你。”
郭暄不过十五六岁,还未成家,跟着族兄在江陵城历练,也帮着料理下家中外务。
他正是性子活泼的年龄,辩解道:“可不是我促狭,阿嫂,你都没听他们怎么讲的,他们嘴里这谢氏小娘子,貌美如花,怜贫惜弱,聪明异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什么东西经了她的手,就变废为宝,就差说她点石成金了。”
岑氏莞尔一笑:“是不是点石成金,我不知道,但点豆为金,倒是真的。”
因十六叔一再交代,那豆腐最不耐热,这个天放几日怕是要酸了。
岑氏家中无井,连两个族弟、乳母,两个小儿,一共七口人,她看那豆腐颤巍巍、水灵灵,洁白如玉,一块有巴掌那么大,一寸多厚,一共有三十六块。
她便做主,送了一大半给娘家族人,再街坊四邻各送一块,自家留三块夕食吃。
夫家在江陵城的就他们一家,娘家本就是江陵的,人口众多,二十块豆腐送过去,不过是关系亲近的族亲尝尝鲜罢了。
郭昭是岑家的女婿,与妻子的堂兄是同门兼同僚,感情就越发好了,岑氏不用想就知,郭昭也会如此处理那些豆腐。
果不然,晚上郭昭回家,听了妻子与族弟说了今日胡家台子乡人,奉谢祺之托,送了拜礼,又听说豆腐不耐热,第一时间就问妻子:“那豆腐可送与景仁兄了?”
岑氏一笑:“第一家就送的大伯母,连着谢家小娘子赠送的食谱都抄了一份送上,这会儿阿兄说不定就吃上了。”
郭昭拍拍额头,笑道:“我倒忘了,你一贯与你大伯母有情谊。”
郭家夕食餐桌上,当晚就上了四道豆腐菜,除了他们前不久吃过的一道葱油福竹,还有一道鲫鱼豆腐汤,一道野菌炖豆腐,一道小葱拌豆腐。
吃得郭昭连连叹息:“可惜了,可惜了,可惜这么聪慧的女子,竟然要与村夫野民处于一处”。
岑氏一笑:过几日,说不定谢氏小女就是你郭家妇了。
“离上巳节没几日了,得赶紧给你新置一套走礼的衣裳,还有拜礼也要准备起来,阿祺呀!你有什么主意没?”
曾二娘又是兴奋又是忧愁,既担心自家失礼,又高兴阿祺得了贵夫人的意。
“无事,嬢嬢,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家的情况,我看衣服就挑两身整齐干净的就行,等以后咱们有钱了,直接做几套好的。“
”至于礼物,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咱们家有什么就拿什么。听十六叔说,郭府连口井都没有,也没有后院种菜,一口水一根柴火都得去街上现买。“
”我看阿芝家鸡喂得好,到时买两只鸡,再在村里收几十个蛋,外面的地菜和竹笋也正最嫩的时候,到时各挑一篮子,四样礼就够了。”
曾二娘啧啧几声:“你这礼,送咱们这样的人家倒是好看得很,送官家也太不像样子了。”
“哎哟!嬢嬢,我没看出您竟然是这样的大方人啊!这差不多一石粮食的礼,您还嫌送得不够啊?我这是去做客,又不是去求人办事。”
曾二娘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这不是怕失礼吗?”
谢祺摆摆手:‘’放心好了,我就是空手去,人家也会客客气气地对我,我现在在人家眼里,跟财神没啥两样。谁还跟财神计较一次两次失礼啊!”
曾二娘嗔怪道:“又瞎说,不怕得罪神仙。”有连连四方行拜礼,嘴里念叨着:神仙莫怪、神仙莫怪。
谢祺嘿嘿一笑。
胡家台子村民信仰五花八门,基本上道、佛、鬼、怪、神仙都信了一遍,田间地头也多有神龛供奉着八方神灵。
村人也都极其虔诚,谢祺时常见有人跪在神龛前,嘴里念念叨叨,供品多是一碗豆子或者一把未脱壳的稻谷。
这些粮食供完了神后,村民就会将食物再带回去,分给家里人吃掉。
第一次看到曾二娘这神操作时,惊得谢祺眼睛都瞪圆了。
除了祭祖,没见过供奉给神灵的供品,许完愿还能被收回去的。
不过谢祺聪明的闭上了嘴,没有打听,没有提问。
因为在她看来,相比糊弄神仙的这些许不恭敬,还是填饱肚子更重要。
江陵之行谢祺到底没有去成。
临着出发前两日,赵石匠急匆匆地来找曾族长。
族长午歇刚起,还以为石磨提前几日送过来了,欢欢喜喜地迎出来。
一看赵石匠脸色不对,族长心里咯噔一声,收起了打趣斗嘴的心,忙招呼赵石匠进屋坐。
还未坐定,赵石匠就问:“你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族长一惊:“这话从何说起,我们都是再本分不过的人了,赵老弟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兄我的。”
赵石匠从身后的包袱里掏出一贯钱,推到族长面前:“你家的磨子我做不了了,这是定金,你收好。”
族长这下是真的急了:“这是做甚?我还等着你的磨子急用呢!怎么说不做就不做了?”
赵石匠抹了把脸,叹气道:“今日,有人硬将做好的石磨给拖走了,不仅一文钱都不给,还不许我给其他人做。说要是做了,就烧了我的作坊。”
族长惊骇得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回过神来:“什么人这么横?“
赵石匠盯着族长的眼睛低声道:”官差带过来的,是你我都惹不起的人,你还是趁早去打听打听,看看到底是谁阻你们的道。”
族长略一沉吟,起身站起来:“我知道了,有劳你来送信,我就不留你了,我这边有信再找你。这钱你先拿着,差的我回头给你送过去,总不能因为我胡家的事,拖累你。你先赶紧回去,你那边如果有什么信,也劳烦来说一声!”
赵石匠也不客套,将一贯钱利索地收进包袱里。
费了两旬,他们师徒三人,连着两个儿子,日夜赶工,石磨将将做好,就白白被人拖走,要是胡家不管,他要赔得底掉。
他急赶慢赶地跑来送信,也是想看看胡家认不认这事,既然胡家将事担下了,那他好歹也不白干。
听了胡族长的话,他连连点头,也知道这事棘手,不敢耽搁他的工夫,自己带着徒弟匆匆而去。
“矮子叔就先别接单了,工坊也停几日,您人头熟,劳烦出去打听打听,看到底是谁不让我们做福竹生意,我也去找郭练问问。”
谢祺皱着眉头跟大家商量。
看族长欲言又止,谢祺摇摇头道:“肯定不是郭家,他们犯不着。又不是蠢人,何必因小失大,我能做出福竹,就还能做出其他东西,何况,真要开罪了我,秘方我能给郭家,也能给李家。郭家不会做这样的蠢事。”
族长松了一口气,又发愁道:“咱们乡野小儿寻个生计,怎么就碍着别人的眼啦?”
谢祺冷笑道:‘’只是不让咱们做福竹,他又能得什么好?肯定是要什么好处,才给咱们使绊子,我们就等着看好了。“
胡矮子恨得跺脚:”买卖正是好的时候,哪个丧天良的狗东西坏事?”
谢祺略一沉吟:“后日江陵我就不去了,还是请十六叔跑一趟,给我送封信解释一二,也看看郭家是什么意思。江口大营也安排人送封信过去,我这几日就在家里等着,瞧瞧是哪路神仙这么大的胃口。”
族长和胡矮子就等谢祺这话了,连忙答应下来了。
他们人贱言微,无论对头是谁,他们都难以对抗,还是得谢祺出面,请郭家来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