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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剑锋寒 ...

  •   一品轩是岳州有名的早点铺子,天色微明,门前便已排起了蜿蜒的长龙。殷长歌与小七混在人群中,随人流缓缓向前挪动。
      排队时,小七佯作与旁人攀谈,声音不高不低,恰能令周围几人听得分明,“听说了没?那位执辟水剑的少年英雄,如今已到了咱们岳州了!”
      “辟水剑?”前方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闻言转过身来,“可是当年妖女叶九幽手所持之剑?”
      小七煞有介事地点头,“正是,听说那少年不大,剑法已得叶九幽真传,此番正是要去涪州武林大会扬名立万的!”
      此言一出,立即引来周围人的兴趣,纷纷凑上前来打听。
      小七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言语间仿佛亲眼见过,引得人群议论纷纷。殷长歌在一旁默然静听,心中暗叹小七编故事的本领。
      在一品轩用过早点后,二人又转了几家茶楼酒肆,每至一处,小七总会不经意漏出几句风声,及至晌午时分,整个岳州城皆在议论辟水剑传人现身的消息,竟比预想传得还要快。
      未时左右,二人在城西一家茶馆歇脚,忽见几拨形迹可疑之人匆匆往来,神色警惕,似在搜寻什么。
      小七灵狡地一笑,话语不无得意,“看那边,是锦绣庄的人。”
      殷长歌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两个身着锦缎劲装的汉子正拦住一个卖糖人的小贩盘问,虽然换了便服,但腰间佩刀的款式与昨夜的刺客如出一辙。
      殷长歌扫过茶馆内外,凝声道:“不止林家,左前方那桌,三个灰衣人,气息绵长,是内家高手。右边临窗独坐的那人,户口与指节处老茧深厚,必是常年握剑留下的。”
      小七抿了口茶,指尖在桌上叩了叩,“看来辟水剑的诱惑,远比我们想的要大。不过也好,人越多,水越混,鱼越活,于我们便越有利。”
      说话间,茶馆门口忽然一阵喧哗。
      一个年纪伙计跌跌撞撞冲进来,口中连声嚷着:“不得了!不得了!城东打起来了,好多人,刀光剑影的!”
      满堂茶客顿时骚动起来。
      “怎么回事?”
      “谁和谁打起来了?”
      伙计喘着粗气道:“好像是什么林家,和另一伙人,为抢一个少年打起来了!那少年面戴银具,使一柄软剑,厉害得很!”
      殷长歌与小七不约而同地起身,相视一望,居然有人冒充?
      二人随凑热闹的人群向城东涌去,待赶至现场时,打斗已经结束,街上一片狼藉,几家店铺的招牌被劈成两截,地上还有斑斑血迹。围观者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你方才瞧见没?那少年的剑软似流水,却能削铁如泥。”
      “林家号称武林第一世家,这回可栽得彻底,七八个人竟拿不下一个少年人。”
      “听说往北门方向去了……”
      殷长歌凝神细听,忽然察觉有人靠近,他不动声色地侧移半步,右手已暗中扶上剑柄,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递入耳中,“阿离大哥,别紧张。”
      殷长歌诧然回首,一个满脸锅灰的小乞丐正冲他眨眼,小七不知何时又换了装束,浑身衣衫破烂,活脱脱一个小叫花。
      小七凑近低语,“情况不妙,我刚打听出来,冒充你的人剑法路数和你很像。”
      殷长歌心头一凛,不由分说道:“去看看。”
      二人挤出人群,向城北方向追去,才出主街便瞧见一道玄影,在巷口一闪而过,速度极快。殷长歌毫不犹豫纵身追上,小七神色一僵,想要阻拦已是不及。
      玄影穿街过巷,身法轻盈近乎诡谲,殷长歌将轻功提至极致,却始终与对方保持着十数丈的距离,他隐隐感觉对方似在刻意引他去往某处。
      穿过一条偏僻的小巷,玄影终于停下来。
      这是一处废弃的染坊后院,地面散落着朽坏的木架和破旧的染缸,空气中还残留着陈年染料的酸涩气味。四周高墙环立,墙头生满枯黄的杂草,隔绝了街市的喧嚣。
      玄衣人缓缓转身,脸上覆着一张银白色的面具。
      面具造型简洁,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削薄的下颌。面具的眼洞后,玄衣人目光沉静,深不见底,仿佛能吞没一切光亮。
      殷长歌心头一震,几乎脱口而出,“师父!”
      话至嘴边蓦然惊醒,眼前之人并非那个熟悉的身影,对方的身形气质皆与师父截然不同。师父的银面具更为古朴,身形也更加挺拔伟岸,眼前之人虽然同是玄衣银面,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阴柔与锐利,仿佛一柄藏于深鞘的毒刃。
      “很惊讶?”玄衣人开口,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几分金属质感,“看来你见过相似的面具。”
      殷长歌目色沉冷,“你是谁?”
      “一个来试剑的人。”玄衣人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喜怒,“听闻辟水剑重现江湖,落在一个得传惊鸿剑法的少年手中,不免心生好奇。”
      殷长歌沉声问道:“冒充我的人是你?”
      玄衣人并不否认,“若非如此,怎引得你来?”
      殷长歌握紧辟水剑,“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已说过——试剑。”玄衣人向前踏出一步,腰间的佩剑尚未出鞘,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已经弥漫开来,“让我领教领教,姬沧亲手调教的徒弟,究竟有几分本事。”
      话音未落,人已动了。
      动作并不迅疾,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气势,仿佛整片空间被他的气机锁定。殷长歌瞳孔骤缩,辟水剑铮然出鞘,清冷如月华的剑光倏然亮起。
      然而对方并未拔剑。
      玄衣人并指如剑,凌空虚点,一道阴寒刺骨的劲气破空袭来,隐有裂帛之声。殷长歌不敢怠慢,辟水剑划出圆弧,惊鸿剑法中“月下惊鸿”一式展开,剑光如水波层叠荡开。
      劲气与剑锋相触,发出一声轻响。殷长歌只觉一股阴寒诡谲的内力自剑身传来,如冰针刺入经脉,竟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此人的内劲路数竟与师父有异曲同工之妙,却更为霸道邪异。
      他心头一震,身形疾退,试图与之拉开距离。
      “想走?”玄衣人轻笑一声,蓦然拔剑而出。
      他的长剑通体乌黑,刃口一线冷光如霜,剑出无声,却透出吞噬一切的寒意,在暮色中格外诡异。
      殷长歌咬牙硬接下来势汹汹的一剑,将全部心神凝聚于前,辟水剑极速震颤,剑锋发出低沉的嗡鸣。蓦地,殷长歌抬手一挥,清冷的剑光如水波叠荡,在半空划出层层气浪,翻涌向前,这正是惊鸿剑法中最精妙的守势“镜湖映月”。
      玄衣人也不遑多让,黑剑一提,与辟水剑交错相击,发出“铛铛铛”三声脆响,快得几乎连成一片。
      玄衣人剑势汹涌,蕴着深厚的内力,殷长歌被迫硬接,反被对方的劲力震得气血翻涌,禁不住踉跄地后退数步。蓦地,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逆涌而上,又被他强行咽下。
      殷长歌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剑法,他死死盯着对方手中的黑剑,这内力,这招式,阴狠诡谲,与他分明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镜湖映月?”玄衣人收剑而立,话语蕴出一丝玩味,“姬沧连这一式都教你了,看来他对你这个徒弟还真是不错。”
      殷长歌不予回应,勉力撑住身体,直视对方。
      “可惜,你内力不足,发挥不出三成威力,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玄衣人话语轻蔑,缓步上前,手中黑剑斜指地面,不疾不徐道,“好了,试剑结束。交出辟水剑,我可以留你全尸。”
      殷长歌擦去唇角渗出的血丝,目光冰凉,话语坚决,“剑在人在。”
      玄衣人摇头轻叹,话语已蕴出杀意,“既然如此,那便怪不得我了。”
      黑剑再次扬起,这一次,剑势陡然转变。方才的阴寒诡谲尽数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而凌冽的杀意。剑锋未至,殷长歌已觉皮肤刺痛,仿佛无数冰刃迫面而来。
      眼见这一剑避无可避,他咬紧牙根,准备拼死一搏。电光火石间,一枚银梭破空而来,精准击中黑剑剑脊,力道之强,竟将剑势带偏了三分。黑剑擦着殷长歌的衣角掠过,剑气在地面犁出一道深沟。
      玄衣人收剑而立,侧首看向银梭来处,“何人插手?”
      后院墙头,一道窈窕的身影悄然而立。燕翎换了一身墨绿劲装,长发高束,面色仍显苍白,肩头伤处已重新包扎,手中拈着数枚银梭,眸光冷冽如冰。
      “岳州冯家,燕翎。”她声音清冷,话语不重,其中的态度却格外强硬,“霍少主在岳州地界动武,可曾问过此间主人的意思?”
      玄衣人静立原地缓缓转身,沉默片刻,忽然轻笑出声,笑声中竟有几丝玩味,“姑娘好眼力,居然仅凭剑法就认出了在下?”
      燕翎飘身落地,挡在殷长歌身前,“沧海盟的‘吞月剑法’,江湖独此一家。更何况霍少主虽覆了面具,腰间那枚沧海云纹佩未免太过显眼。”
      玄衣人垂目一瞥,腰间玉佩墨黑温润,正面雕刻的海浪云纹翻涌奔腾,栩栩如生。
      “大意了。”他以手扶额,半真半假地叹了一声。须臾,竟然摘下了脸上的银面具,露出了一张异常俊美的脸。
      他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眉眼精致,肤色白皙,微抿的唇角天生上扬,似笑非笑。一双眼眸深如寒潭,眼光流转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冷阴鸷。
      这张脸与殷长歌的清俊出尘截然不同,处处透出一股妖异诡魅。
      殷长歌瞳孔微缩,这便是沧海盟少主?
      “既然燕姑娘认出来了,那便不必遮掩了。”霍无忧将面具随手挂在腰间,动作从容优雅,“不错,在下便是北齐沧海盟——霍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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