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志》四五爻

53、第 53 章

　　第53章战神殿
　　凭借着从幽冥殿死士身上获得的地图碎片，星陨阁的行进路线变得清晰了许多。

　　地图上不仅标注了那条通往骷髅标记区域的主要路径，还零星记录了一些安全地带、水源（一种荒原中稀有的、煞气含量较低的苦水泉）、以及需要避开的危险区域，比如标注着“噬魂蜂群”、“地火毒沼”、“古战场怨魂”等字样的地方。显然，幽冥殿为了这次行动，进行了相当长时间的准备。

　　有了这份“攻略”，星陨阁避开了几处潜在的麻烦，行进效率大大提高。期间虽然也遭遇了几波不长眼的低阶噬灵兽和一些恶劣的自然环境（如突如其来的煞气风暴、流沙陷阱），但都在凌云提前预警和众人小心应对下，有惊无险地渡过。

　　那两名俘虏——鬼煞宗的金丹中期修士（名唤“阴鹫”）和焚天谷修士（名唤“炎烈”），起初还试图硬气或耍花招，但在石岳“耐心”的“说服”（主要是展示体修拳头的硬度）以及凌云时不时点破他们体内功法隐患、甚至预言他们若不配合将遭遇何种反噬（往往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后，两人终于老实下来，变得有问必答，甚至主动提供一些关于幽冥殿此次行动的信息。

　　据他们交代，幽冥殿此次进入陨圣荒原，确实抱有双重目的。明面上，自然是争夺宗门试排名，收集资源。暗地里，则是由幽骨老人亲自下令，派遣精锐死士和部分外围附庸（如鬼煞宗、焚天谷中倾向幽冥殿的派系），前往地图上骷髅标记的区域，寻找并开启一处上古遗迹。

　　“那遗迹具体是什么，我们这等外围人员也不清楚。”阴鹫脸色灰败，声音干涩，“只听上头隐隐提过，似乎与上古体修的传承有关，叫什么‘战……战神殿’？里面可能藏有关于某种失落体修秘法的关键，或者强大的古宝。幽骨长老对此极为重视，似乎关乎殿内某项重大计划。”

　　“战神殿？”凌云听到这个名字，古井无波的心境也不由泛起一丝涟漪。这个名称，他并不陌生。上古战神宗，乃是体修一道曾经辉煌至极的庞然大物，其核心传承与试炼之地，便被称为“战神殿”。陨圣荒原这片秘境碎片，果然与战神宗有关！

　　“你们如何开启？可有信物或钥匙？”苏妙追问。

　　炎烈苦笑着摇头：“我们只是马前卒，负责前期探路和清除障碍。真正的开启方法和信物，掌握在另一队核心死士手中，由一位号称‘幽影使’的大人带领。他们应该会晚我们一步进入荒原，直接前往目标地点与我们汇合。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尽可能扫清沿途障碍，并在目标区域外围建立据点，等待‘幽影使’大人驾临。”

　　“幽影使？”凌云眉头微蹙。幽冥殿内，以“幽”为号的使者，地位不低，至少也是元婴期修为，且精擅隐匿刺杀。看来，幽冥殿对这次行动势在必得。

　　“你们约定的汇合地点和时间？”石岳沉声问。

　　“就在地图上骷髅标记的区域外围，有一片由三座品字形黑石山环绕的洼地，被称为‘三骨坳’。时间是……进入荒原后的第五日傍晚。”阴鹫不敢隐瞒。

　　凌云在心中默默计算。今日是他们进入荒原的第三日傍晚。距离汇合时间还有两日。如果加快速度，或许能赶在幽冥殿核心队伍抵达前，抢先一步进入那所谓的“战神殿”区域。

　　“加快速度，目标——三骨坳！”凌云果断下令。

　　队伍再次提速，朝着地图指引的方向疾行。有了俘虏带路（被下了禁制，性命攸关，不敢耍花样），以及地图避开了大量危险，行程顺利了许多。

　　随着不断深入，环境越发恶劣。暗红色的天空仿佛要滴下血来，煞气浓郁到几乎化作淡黑色的薄雾，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和腐朽气息。地面上的植物几乎绝迹，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扭曲怪异的岩石和深不见底的裂缝。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的、仿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生物骨骸半埋在砂土中，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众人的气血消耗也随之加大，需要不时停下来调息，服用一些补充气血的丹药（幸好从战利品和自备中还有一些）。凌云则始终被苏妙抱在怀中，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实则神念外放，警惕着周围一切，同时不断以神识引导空气中精纯的煞气，一丝丝地冲刷、打磨着体内被封印的穴窍。封印虽未松动，但他能感觉到，在这特殊的煞气环境下，肉身对封印的“适应性”似乎在缓慢增强。

　　第四日正午，队伍翻过一座光秃秃的、如同怪兽脊背般的黑色山梁，眼前豁然开朗。

　　下方，是一片巨大的、呈暗红色的盆地。盆地中央，果然矗立着三座呈品字形分布、高耸入云、通体漆黑的奇特山峰。山峰陡峭如刀削，寸草不生，在暗红天幕下，如同三根撑天的黑色巨柱，又像是三具顶天立地的巨人遗骸，散发着苍凉、古老而又压抑的气息。

　　盆地之中，也就是三座黑石山环绕的中心洼地，便是地图上标注的“三骨坳”。从山梁上俯瞰，可以隐约看到坳地中似乎有一些人工建筑的残骸轮廓，但大部分都被浓郁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灰黑色煞气云雾所笼罩，看不真切。

　　“好重的煞气……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威压。”林薇望着下方的盆地，忍不住低声道。即便隔着这么远，她也能感觉到盆地中央传来的那股令人心悸的气息，仿佛有某种沉眠的巨兽潜伏其中。

　　“此地煞气浓度，比我们之前遇到的任何地方都要高数倍。”石岳面色凝重，“而且，这些煞气似乎被某种力量约束、凝聚在盆地中央，形成了天然的屏障。”

　　凌云的神念小心翼翼地探向盆地，但在触及那灰黑色煞气云雾时，便感到一股强大的排斥与侵蚀之力，仿佛那云雾是活物，在抗拒一切外来探查。

　　“战神殿……”凌云心中默念。如此浓郁的煞气屏障，若非天然形成，便是上古大能布下的守护阵法残留。幽冥殿想要开启此地，恐怕也不容易。

　　“下去，在三骨坳外围找个隐蔽处驻扎，观察情况。”凌云传令。

　　众人沿着陡峭的山坡，小心翼翼地进入盆地外围。越靠近中央，那股无形的威压便越强，煞气也越发粘稠，如同置身于冰冷的水银之中，行动都受到明显阻滞。众人不得不将气血运转到极致，才能艰难前行。

　　最终，他们在距离三骨坳入口约两里处，找到了一处被巨大风蚀岩遮挡的背风凹地，作为临时营地。此地视野尚可，既能观察到三骨坳入口的动静，又足够隐蔽。

　　安顿下来后，凌云让苏妙将阴鹫和炎烈带过来。

　　“你们之前说的外围据点，设在何处？可有联络方式？”凌云直接问道，目光平静地看着两人。

　　阴鹫和炎烈对视一眼，阴鹫迟疑道：“据点……按计划应该设在三骨坳入口东侧，那里有一片乱石堆，易于隐蔽。联络方式……是依靠一种特制的‘阴魂哨’，吹响后能发出一种特定频率的魂力波动，只有修炼了幽冥殿核心功法的人在一定范围内能感应到。我们身上……原本各有一个，但……可能在被俘时遗失了，或者被诸位搜走了。”

　　苏妙检查了一下从他们身上搜出的物品，确实找到了两个不起眼的、骨质的哨子。

　　“吹响它，会引来你们的人？”苏妙问。

　　“是……但只能引来在附近、且持有对应接收法器的人。如果‘幽影使’大人他们已经抵达据点，应该能听到。”炎烈补充道，“不过，现在吹响，恐怕会暴露我们的位置……”

　　“无妨。”凌云接过一个骨哨，仔细端详。哨子做工粗糙，却蕴含着一种极其隐晦的魂力符文。“这哨子的波动范围不大，且在这浓郁煞气中传播更受限制。我们在此地吹响，只要控制好方向和力度，最多传到那乱石堆附近。”

　　他看向阴鹫和炎烈：“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稍后，我会解开你们部分禁制，让你们恢复部分行动能力。你们带着哨子，去那片乱石堆，按照约定方式，联络可能已经抵达的同伴。若无人回应，便在附近潜伏，观察是否有其他人到来，尤其是你们口中的‘幽影使’。若有发现，立刻以这个方式回报。”

　　凌云说着，递给两人各一块薄薄的、刻有简易星辰符文的骨片。“将气血或残余灵力注入，我能感应到。记住，别耍花样，你们体内的禁制，我一个念头便可引爆。”

　　两人冷汗涔涔，连连点头。他们见识过凌云的诡异手段，绝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夜幕降临，荒原的夜晚更加寒冷，煞气似乎也变得更加活跃，在盆地中流淌，发出呜咽般的风声。

　　阴鹫和炎烈被“释放”，带着骨哨，朝着东侧乱石堆的方向，小心翼翼地摸去。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郁的黑暗与煞气之中。

　　星陨阁众人则留在凹地，默默等待，同时抓紧时间调息恢复。石岳和林薇轮值守夜，警惕着四周。

　　时间一点点过去。约莫一个时辰后，凌云手中那块对应的骨片，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震动。

　　“有动静了。”凌云睁开眼睛，“他们遇到了人，但不是‘幽影使’，应该是另一批提前抵达的外围人员，人数大约六七人，修为在筑基后期到金丹初期不等。双方正在接触，暂时安全。”

　　又过了半个时辰，骨片再次震动，传递回更详细的信息：乱石堆据点已确认，共有八名幽冥殿外围人员驻扎，为首者是一名金丹中期的鬼煞宗修士。他们并未见到‘幽影使’，但接到传讯，‘幽影使’及其率领的核心死士队伍，预计将于明日午后抵达。据点人员正在做接应准备，同时试图探查三骨坳入口的煞气屏障，寻找薄弱点。

　　“明日午后……”苏妙沉吟，“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一夜加半日的时间。”

　　“足够了。”凌云望向那片被煞气笼罩的坳地入口，眼中闪过一丝锐芒，“今夜子时，煞气潮汐会有一次短暂的减弱期，是进入的最佳时机。我们抢先一步进去。”

　　“就我们这些人？里面情况不明，煞气屏障也未破……”林薇有些担忧。

　　“煞气屏障，未必需要硬破。”凌云道，“既然是上古体修的试炼之地，其准入规则，很可能与肉身、气血、乃至战斗意志有关。我们或许能直接穿过去。至于里面……幽冥殿既然费尽心思想要进去，里面必然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也可能有我们需要的机缘或答案。值得一探。”

　　众人闻言，不再犹豫，各自抓紧最后的时间调息，将状态调整到最佳。

　　子夜时分，如期而至。

　　盆地中流淌的灰黑色煞气，果然如同潮水般，出现了规律的涨落。汹涌的煞气洪流缓缓退去，露出坳地入口处，那片更加深邃的黑暗。虽然依旧有浓重的煞气缭绕，但浓度明显下降了许多，隐约可以看到入口处，似乎矗立着两尊巨大的、残破不堪的石像。

　　“走！”凌云低喝。

　　星陨阁众人如同蓄势已久的利箭，瞬间从凹地中射出，朝着坳地入口疾驰而去。石岳一马当先，林薇断后，苏妙抱着凌云居中。

　　两里距离，转瞬即至。

　　越是靠近入口，那股源自上古的苍凉威压便越是清晰。那两尊残破石像，依稀能看出是人形，身着古朴战甲，虽已断裂倾倒，依旧散发着不屈的战意，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与悲壮。

　　入口并非敞开的大门，而是一片扭曲的、仿佛水波般荡漾的灰黑色光幕。光幕之后，一片混沌，什么也看不清。

　　浓郁的煞气从光幕中渗出，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混乱的意志冲击。

　　“直接进去！”凌云的声音在每个人脑中响起，“运转《星辰锻体诀》，鼓荡气血，紧守心神，想象自己是一颗穿越风暴的星辰！”

　　众人毫不犹豫，将气血催发到极致，体表星辉大放，如同一颗颗微缩的星辰，义无反顾地撞向那灰黑色光幕！

　　嗤——！

　　如同穿过一层冰冷粘稠的胶质。巨大的阻力传来，更有无数混乱的意志碎片和煞气疯狂冲击着众人的身体与识海。耳边仿佛响起了远古战场的呐喊、兵刃交击、巨兽咆哮，以及战士陨落时的不甘怒吼。

　　石岳怒吼一声，古铜色的身躯仿佛膨胀了一圈，硬生生在前方挤开一条缝隙。林薇身形灵动，如同游鱼般穿梭在阻力薄弱处。苏妙将凌晓紧紧护在怀中，星辰气血形成最坚实的护盾。

　　短短数丈的光幕通道，却仿佛跋涉了千山万水。

　　终于，前方阻力一空！

　　众人踉跄着冲出了光幕，脚踏实地。

　　眼前景象，豁然一变。

　　不再是荒原的暗红与死寂。

　　这里似乎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天空是深邃的暗紫色，没有日月，却有无数细碎的、如同星辰般的光点在缓缓流转，洒下清冷的光辉。脚下是暗青色的、如同金属般坚硬的广阔平台，平台向远处延伸，没入更深的黑暗。平台之上，散落着无数残破的兵刃、断裂的旌旗、以及巨大而狰狞的不知名巨兽骨骸。空气中弥漫着比外界更加精纯、却也更加狂暴的煞气，以及一种亘古不灭的、纯粹到极致的……战意！

　　而在平台的最深处，隐约可见一座巍峨如山岳的宫殿轮廓。宫殿通体呈暗金色，虽然同样残破不堪，许多地方已经坍塌，但其主体依然耸立，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磅礴气势与威严。宫殿正门上方，隐约可见三个巨大的、以某种古老文字镌刻的字符，即便不识其文，也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战”、“神”、“殿”的浩大意境！

　　这里，便是上古战神宗的试炼核心——战神殿遗迹！

　　“我们……进来了？”一名弟子看着周围与荒原截然不同的景象，喃喃道。

　　“此地煞气与战意虽浓，但对气血的压制似乎比外面小一些。”石岳感受着体内奔腾的气血，眼中闪过兴奋之色。

　　“小心！”凌云忽然出声提醒。

　　只见平台前方，那散落的兵刃骨骸之中，陡然亮起了数十点猩红的光芒！紧接着，一具具身披残破石甲、手持锈蚀兵刃、眼中燃烧着猩红魂火的“石像”，从废墟中缓缓站起，将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了这群不速之客。

　　它们动作僵硬，却散发着不下于筑基修士的气息，更有一股悍不畏死、只知战斗的疯狂意志。

　　“是神殿守卫！上古战魂与煞气凝结的傀儡！”凌云迅速判断，“击败它们，或许才是真正的‘入门试炼’！”

　　他的话音未落，那数十具石像守卫，已然发出无声的咆哮，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星陨阁众人冲杀而来！

　　战神殿的考验，从踏入此地的第一步，便已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