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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暴风雨来临前的亲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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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疗室的寂静浓稠得能拧出水来。
谢揽星躺在观察舱里,舱盖没有闭合,淡蓝色的营养液的雾气在空气中缓慢升腾,又被循环系统无声地抽走。
他的眼睛闭着,但睫毛在微微颤动,证明他还醒着。精神力过度消耗后的疲惫像铅块一样沉在四肢百骸,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精神海深处那些刚刚愈合的裂痕。
但比疲惫更强烈的,是一种奇怪的、挥之不去的兴奋。
那些画面在脑子里疯狂回放——
黑暗从掌心涌出,像活物般吞噬怪物的晶体。
紫金色的光芒在空气中交织、缠绕,美得惊心动魄。
萧寒的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温暖的光渗进冰冷的黑暗里那种感觉,像冻僵的人第一次触碰到火炉。
还有最后那一刻——
在他精神海深处,那颗突然出现的、紫金色的‘种子’。
那是什么?
谢揽星慢慢睁开眼睛。
视线从模糊逐渐清晰
他转动眼珠,看向观察舱外。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萧寒的背影。
萧寒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背对着他。
手里拿着电子板,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半边侧脸:深刻的眉骨,紧抿的嘴唇,下颌线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他看得很专注,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偶尔停顿,标记着什么。谢揽星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这个被称为“暴君”的男人,这个刚刚在战场上释放出毁天灭地力量的男人,此刻坐在这里,守着一个昏迷的“怪物”,像守着一件易碎的瓷器。
真是疯了。
但疯的不止萧寒一个人。
谢揽星轻轻动了动手指,指尖划过观察舱的内壁,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萧寒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转过头。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醒了?”他的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医疗室里荡开细微的回音。
谢揽星没应声。只是盯着那个背影,盯着军装布料下绷紧的肩胛骨线条。
萧寒放下电子板,走过来,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帮他从观察舱里坐起来。
动作很稳,力道恰到好处。谢揽星靠坐在舱壁上,喘了口气。他的视线落在萧寒的手上——那只手上还沾着一点没擦干净的血迹,暗红色的,已经干涸了。
“那些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谢揽星问,声音嘶哑。
萧寒起身,取水,拧开瓶盖——咔哒
他走回床边,却没递出水瓶。而是用冰凉的瓶身,轻贴谢揽星的手背。
然后俯身。
一手托住谢揽星的后颈——力道温和却不容拒绝地将他扶起。另一手将瓶口递到他唇边。
“张嘴。”
命令式的语气,动作却细致得像在照顾易碎的瓷器。
谢揽星下意识地照做。水是温的,顺着干涩的喉咙流下去,带来一阵舒适的刺痛。
但萧寒没有立刻移开瓶子。他的拇指轻轻擦过谢揽星的唇角,抹去一滴溢出的水珠。
那触碰停留了一秒,指腹的温度比温水更灼人。
“失败的实验品。”萧寒重新坐下,与他平视,“或者说,是‘深渊计划’的副产品。实验室培育人工容器时产生的畸形产物——就像你失控时的‘深渊’,但更破碎,更混乱。”
谢揽星盯着他:“它们为什么扑向我?”
“不是攻击。”萧寒纠正,“是‘共鸣’。你体内的深渊力量,和它们体内的碎片产生共振——它们被你的力量吸引,想要靠近你,想要融合。”
‘融合’这个词,让谢揽星的手指猛地收紧。
床单被攥出褶皱。
“如果……”他抬眼,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天真的残忍,“如果它们真的‘融合’了我呢?”
萧寒没立刻回答。
他的手指重新抬起,这次不是擦唇角,而是缓缓下移,摩挲过谢揽星的下颌线——那动作慢得像在丈量一件艺术品的轮廓。
“你不会让它们得逞。”萧寒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贴着耳廓的私语:
“因为你是我的。”
他的手掌整个贴上谢揽星的脸颊,衬得那片皮肤白得近乎透明,能看见底下青色的血管。
“我的东西,”萧寒俯得更低,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只能被我标记,被我使用。”
谢揽星的呼吸滞了一瞬。
他能闻到萧寒身上那股冷冽的气息——像高山雪原,又像淬过火的金属。
“为什么?”谢揽星听见自己问,声音哑得不像话,“为什么是我?”
萧寒的另一只手抬起,引着谢揽星的手,贴上自己的左胸——
军装布料下,心脏在沉稳地跳动。
但谢揽星感觉到,当自己的指尖触及时,那心跳漏了一拍。
“因为,”萧寒抵着他的额头,呼吸拂过他的睫毛,“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我这里痛的人。”
他的声音很低,像困兽的呜咽,又像情人的呢喃:
“十八年。我活了二十七年,有十八年感觉不到‘活着’。”
“直到碰到你。”
萧寒的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气息滚烫:
“谢揽星,你是我唯一的药。也是我唯一的毒。”
医疗室的空气陡然升温。
谢揽星咬住下唇,感觉到一股陌生的战栗从脊椎窜起。某种更危险的东西在苏醒。那种感觉很奇怪,像是冰冷的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炸成无数细小的碎片,每一片都在尖叫,在燃烧,在渴望更多的触碰,更多的占有,更多的……
“你的‘光’……”他艰难开口,“能缓解我的痛苦吗?”
萧寒眉头微皱:“什么痛苦?”
“基因里的痛苦。”谢揽星抬起手腕,露出那道环形伤疤,“实验室植入的‘稳定剂’其实是毒。每隔一段时间发作,那种痛从基因层面开始,扩散到每一个细胞。”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骨髓里搅拌。”
萧寒没说话。
他的手指沿着伤疤纹路游走——不再是探查,更像爱抚。一股温润的力量渗透进来时,谢揽星控制不住地轻颤——
是一种更陌生的、从骨髓深处泛起的酥麻。
他咬住下唇,却泄露出一声极轻的呜咽。
“疼?”萧寒立刻停下。
“不。”谢揽星偏过头,耳根泛红,“是太舒服了。”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萧寒的呼吸明显重了一拍。
“所以理论上——”萧寒的嘴唇贴着他的耳廓,气息滚烫,“只要我‘碰’你,你的痛苦就会减轻。”
他刻意加重了“碰”字。
“而只要你在‘痛’,我就能感觉到‘活着’。”
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
一个需要被触碰来止痛,一个需要触碰痛处来感知存在。
他们成了彼此唯一的“药”和“病症”。
谢揽星盯着他,盯着那双深灰色眼睛里翻涌的、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空气彻底凝固的事——
他微微仰起脖颈,一个脆弱又献祭般的姿势。苍白的下巴抬起,喉结在灯光下滚动了一下,像无声的邀请。
然后,他的嘴唇轻轻碰上萧寒停留在自己脸颊的拇指。
只是轻触。
但足矣让萧寒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清晰地感觉到,谢揽星温软的唇瓣贴上自己指腹的触感。
温热的,湿润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青色的柔软。
而谢揽星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眼神干净得像初雪,又深得像要把他吸进去的漩涡。
“好。”谢揽星嘴唇轻启,气息拂过萧寒的指腹,“我当你的感官坐标。”
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
“你当我的光。”
萧寒一动不动。
下一秒——
谢揽星的后颈被猛地扣住,力道大得不容抗拒,然后狠狠吻了上去。
萧寒蛮横地撞开他的唇齿。舌尖长驱直入,席卷一切,鼻尖微微错开和他相抵,滚烫至极的气息被送进他的嘴里,炽热又缠绵。
谢揽星闷哼一声,手指下意识抓住萧寒的衣襟。军装布料在他掌心里皱成一团。
这个吻深得让人窒息。
萧寒在尝——尝他唇上的血腥味,尝他呼吸里的颤抖,尝他灵魂深处那片黑暗的甜,像沙漠旅人在饮鸩止渴,明知道是毒,却甘之如饴。
谢揽星被迫仰着头,脖颈拉出脆弱的弧线。他能感觉到萧寒的牙齿轻磕自己的下唇,能感觉到那只扣在后颈的手越收越紧,像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漫长的十几秒。
直到谢揽星缺氧到眼前发黑,萧寒才缓缓松开。
两人的唇分开时,发出一声极轻的、暧昧的水声。
谢揽星的嘴唇被吻得红肿,在苍白的肌肤上像流淌的朱砂,随着急促的喘息张合,眼睛里蒙着一层生理性的水光。
萧寒的拇指重重擦过那片红肿,动作粗暴,眼神却深得可怕。
“成交。”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挤出来:
“从今天起,你的痛归我管。”
“我的‘活着’归你负责。”
然后他松开手。
谢揽星的脖颈上留下清晰的指印,为现在的他增添了一丝脆弱又疯狂的昳丽。
萧寒直起身,用舌尖舔过自己的下唇——像在回味刚才那个吻的滋味。
大抵是很不错的。
“抑制器不要摘。”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明早七点,我来叫你吃早餐。”
他转身走向门口,在门前停顿:
“今晚好好休息,我的……”
他回过头,深灰色的眼睛锁着谢揽星红肿的唇,一字一句:
“小、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