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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外面的男人很脏 ...

  •   沈亓看到那个被推到自己面前的文件夹时,第一反应,荒谬地觉得,这或许是一个蹩脚的恶作剧。

      可能是贝玥工作上遇到了棘手的、需要保密处理的合作案,或者是什么新型的、他不太了解的财务规划文件?

      毕竟,在这样一个被他定义为纪念日,甚至试图复刻过往温馨的晚餐桌上,实在太突兀,太不“贝玥”了。

      然而,当他目光触及到顶端那行加粗的的宋体字,“离婚协议书”。

      他快速地、几乎是强迫自己地扫过下面的条款,财产分割,保密协议……每一条都列得清清楚楚,逻辑分明,用词专业冷静,一份经过无数次打磨的合同,而不是一时冲动的产物。

      沈亓抬起头,目光死死地盯住坐在对面、脸色平静得近乎漠然的贝玥,声音因为情绪的骤然起伏而显得有些干涩紧绷,一字一顿地问:“贝玥,这——是——什——么——意——思?”

      贝玥迎着他的目光,提醒道:“你可以先看完。”

      沈亓胸口那股火“噌”地烧得更旺。

      他忍着几乎要冲破理智的耐心,或者说是一种不愿在此时失态的骄傲,重新低下头,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狠劲,一目十行地将那几页纸上的内容飞快地扫完。

      财产分割很清晰,贝玥甚至主动放弃了一些本可以争取的、数目可观的共同财产和股权收益,只要了属于她个人名下的部分和一笔固定的、在她看来足够体面生活的补偿金。

      附加的保密协议,条款严苛,几乎断绝了离婚后任何可能的口舌是非和舆论风波。

      “啪!”

      一声闷响,沈亓猛地将那份协议书重重拍在了铺着雪白桌布的桌面上。

      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的水晶酒杯都晃了晃。

      不是幻觉,不是噩梦。

      由他法律上的妻子亲手递到他面前的、货真价实的离婚协议。

      来真的。

      她竟然来真的。

      沈亓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血液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

      “为什么?”

      所以这段日子,贝玥那些不动声色的疏远,那些敷衍的回应,那些频繁盯着手机时沉郁的脸色,甚至今晚这身毫不纪念日的朴素打扮……串联起来,答案竟然如此简单。

      她是为了要跟他离婚。

      “我只是觉得,这段婚姻……该走到这里了。它完成了它该完成的任务,或者说,最初设定的目标,现在,是时候结束了。”

      “协议是我让南萧拟的,她是专业的婚姻法律师,条款你应该也看到了,分割得清晰,条件也……不算苛刻。如果有什么具体细节你觉得不合适,或者有问题,你可以提出来,我们可以商量修改。”

      南萧。

      沈亓知道她,贝玥大学时的好友,如今是圈内颇有名气的离婚律师,以手段利落、为客户争取最大权益著称。

      她连律师都找好了,还是找的自己最好的朋友。准备得真充分。

      沈亓听着她这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陈述,看着她那副公事公办,好聚好散的姿态。

      “我有一个问题,贝玥。”

      “为、什、么?”

      贝玥沉默了很短的一瞬。餐厅暖黄的光线落在她脸上,却照不进那双过于沉静的眼睛深处。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没什么温度的笑意。

      “我倦了,不行吗?”

      倦了。

      多么无懈可击的理由。

      她绝不会,也不可能,在此刻吐露出真正的理由。比如,她清楚沈亓当初同意这门婚事,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最优选;比如,这些年她扮演着完美妻子,换来的或许只是他习惯性的安置和偶尔施舍般的温情;再比如,她在他面前,已经低过太多太多次头,妥协过太多太多次,像一株被精心修剪、却始终无法真正扎根的植物。

      太逊了。

      把这些剖开,摊在他面前,诉说自己的失望、委屈和清醒,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可悲,更像一个乞求理解和同情的怨妇。

      她不需要他的理解,也不在乎他是否明白。

      最后一次。

      贝玥在心里对自己说。

      这是最后一次,有关他们之间的一切。

      贝玥希望,自己能挺直脊背,昂着头,干干净净地离开。像完成一桩终于到期的合作,像结束一段早就该划上句号的旅程,而不是狼狈地被驱逐或。

      沈亓显然不接受回答:“倦了?”

      贝玥换了个说法:“沈亓,我不爱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亓的眼神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有一瞬极其短暂的、完全空白的凝滞。

      他脸上的表情定格在那里,愤怒、不解、质问……所有情绪都像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近乎茫然的、僵硬的空白。

      仿佛一台高速运转却突然接口失灵的精密仪器,所有的处理器都卡在了贝玥说不爱他这个指令上,无法解析,无法响应。

      什么叫……不爱他了?

      他们认识十年了。

      从最初那场带着明确目的的见面,到后来按部就班的订婚、结婚,再到这些年日复一日、平静无波的共同生活。

      他以为婚姻就是责任,是合作,是细水长流的相伴。他以为贝玥也是如此想的。她温柔,体贴,识大体,从未对他提过任何过分的要求,也从未流露过任何不满。

      她就像一件被精心调试、完美适配他生活的、无可挑剔的配置。

      可现在,这个“配置”突然开口:不想配你了。

      那她……爱谁?

      难道是别的什么他从未察觉、却已悄然侵入他们生活的男人?

      沈亓看了一眼四周,那摇曳的烛光,精致的餐具,窗外璀璨却冰冷的夜景,还有不远处投来好奇又迅速移开目光的侍者。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需要一个更私密、更安全的空间来安置和理清。

      “……回去再说。” 他抬手召来不远处的侍者,看也没看账单,只冷淡地丢下一句刷卡,便从钱夹里抽出自己的黑卡递了过去。

      然后,他转过身,一把抓住了贝玥的手腕。贝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拽得一个趔趄,几乎是被他拖着,脚步踉跄地朝着餐厅门口走去。

      贝玥穿着尖细的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本就有些吃力,他嫌她走得太慢,在餐厅门口的光影交错处,转过身,几乎是带着一股无名火,手臂一揽,便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骤然悬空,贝玥短促地惊呼一声,本能地伸手抓住了他胸前的衬衫衣料。

      沈亓却看都没看她,抱着她,大步流星地穿过餐厅门廊,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豪车。

      动作谈不上温柔,他拉开车后座的门,几乎是将她塞了进去,然后自己也紧跟着坐了进去,对前排的司机低声喝道:“回家。”

      贝玥被他这一连串粗暴而失态的动作弄得有些发懵。

      她认识沈亓十年,结婚数年,几乎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像这样近乎蛮横、不顾场合地将她带走,简直是破天荒头一回。

      车子一路疾驰,驶回沈家别墅。

      车刚停稳,沈亓便率先推门下车,然后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再次抓住贝玥的手腕,将她拉了出来。

      梁阿姨听到动静,从屋里迎出来,远远就看见沈亓那张臭得能冻死人的脸,以及被他几乎是抓在手里的贝玥。

      这幅景象让梁阿姨愣住了,在她印象里,先生和太太虽然不算特别亲密,但也总是相敬如宾,客客气气,何曾有过这样剑拔弩张、一方明显处于强迫状态的场面?

      真是稀奇,这么多年,第一次这样。

      沈亓根本没理会梁阿姨欲言又止的神情,径直拉着贝玥,一路上了楼,进了主卧。

      咔哒一声,他反手将卧室门关上,甚至还落了锁。

      沈亓松开贝玥的手,几步走到房间中央,猛地抬手,用力扯了扯脖子上那条已经有些歪斜的领带,又烦躁地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

      “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为什么不爱他了?还是解释那份离婚协议?

      贝玥被他这一路毫不客气的对待和此刻审犯人般的姿态,也激起了心头的火气。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里一直紧紧攥着的手包,朝着旁边的沙发,用力扔了过去,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没什么好解释的,协议条款你看过了,如果对哪里不满意,觉得分配不公,或者保密协议太严苛,你可以提出来,我们可以改。”

      沈亓显然不满意她这种避重就轻的回答:“贝玥,婚姻不是儿戏!不是你想开始就开始,想结束就结束的游戏。”

      贝玥闻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她扯了扯嘴角:“我当儿戏,沈亓,你胡说八道什么?!”

      真正把这场婚姻当儿戏的人,究竟是谁。

      沈亓现在脑子出乎意料的混乱。

      他看不见自己在这场关系里,长久以来那种近乎程序化的处理和基于利益考量的维护,只看到了贝玥递上来的离婚协议,听到了那句让他头脑空白的我不爱你了。

      南萧告诉过贝玥,走到离婚这一步,无论曾经多么相爱,或者至少表面上多么和谐,双方脸上那层维持体面、维持我们没问题的面具,都不可避免地要被撕扯下来。

      露出底下或疲惫、或怨怼的真实面容。

      贝玥当时听了,只是沉默。

      她没想到,这撕扯的过程,会如此难堪,如此……超出她预想的激烈。

      沈亓怎么可能不觉得儿戏?

      他明明……是打算今晚求和的。

      复刻三周年的晚餐,送上更贵重的礼物,试图将这段在他看来只是稍有松动的关系,重新拉回他设定好的、平稳的轨道。

      他甚至为此,推掉了一个重要的海外视频会议。

      可结果呢?

      这简直是对他所有计划和掌控力的莫大讽刺和挑衅。

      “理由呢?” 沈亓,“你对我……到底有什么不满?是觉得我给你的不够多?”

      他需要一个具体的、可以量化、可以解决的理由。就像处理公司里出现的问题项目一样,找到症结,然后投入资源,修正它。

      贝玥:“感情不和。”

      “哈?” 沈亓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感情不和?那跟谁和?你告诉我,贝玥,你找小三了吗?!”

      他的逻辑,如果婚姻出了问题,一方提出感情不和要离开,那么必然是感情转移了对象。

      这是最符合他认知的、商业竞争般的思维模式,资源流向更有吸引力的方向。

      贝玥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毫无根据的指控弄得一愣:“我跟你过不下去,为什么就一定要找小三?沈亓,你的逻辑……真是可笑。”

      沈亓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探究和……隐隐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是谁?告诉我,是谁?是你工作上接触的那些品牌商?还是……你们品牌中心最近合作的那些男明星?”

      据沈亓所知,贝玥作为品牌中心总监,日常接触的、可能皮相优秀到足以让她动心,或者说,让他产生威胁感的男人,范围并不大。

      无非就是那些财力雄厚的合作方代表,或者是在聚光灯下光鲜亮丽的演艺圈人士。

      他脑子里飞快地过滤着近期可能与贝玥有过接触的、符合这两个条件的男性面孔。

      贝玥:“没有那个人!”

      她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席卷而来。跟沈亓讲道理,讲感受,讲一段关系内部无声的溃烂和消耗,简直是对牛弹琴。

      他们怎么在一张床上躺了五年?怎么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

      沈亓显然不相信她这干脆的否认:“贝玥,出轨是不道德的。而且……那些男人,身上不干净,你最好想清楚,别一时糊涂,做出让自己后悔……”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猝不及防地炸响在卧室凝滞的空气里。

      贝玥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挥出了这一巴掌。动作快得连她自己都愣了一下。手掌火辣辣地疼,沈亓的脸被她打得偏了过去,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红痕。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沈亓捂着自己挨打的那边脸,慢慢转回头,他像是完全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你……打我?!”

      贝玥的手还在微微颤抖,胸口剧烈起伏。那一巴掌打出去,不仅仅是愤怒,更是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委屈、失望。

      “沈亓,在你眼里,我贝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真的……就那么随便,那么不堪吗?不顾廉耻吗?”

      “我真是受够你了!受够你这副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的人,在你沈大少爷眼里,都可以用干净或肮脏来标签?你平等地看不上所有人,对吧?包括你的妻子?”

      楼下的梁阿姨早就听到了楼上不同寻常的动静,不是争吵,是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响,还有隐约传来的、拔高的声音。

      她在沈家多年,从未听过主卧传来这样的声响。

      她心惊胆战,不敢贸然上楼,连忙跑去敲姜小莹的房门。

      姜小莹抱着她毛发蓬松的宠物狗,听到梁阿姨慌张的描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什么?楼上砸东西?吵架了?”

      “这么多年,还真是头一遭呢,” 她嘟囔着,心里有点好奇,又有点担忧,抱着狗站起来,“老大那个脾气……别真动手打他老婆吧?我们要不要……先报警?”

      两人忐忑不安地上了楼,刚走到主卧所在的走廊,还没来得及靠近,主卧的门“砰”地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

      沈亓沉着脸走了出来。

      他身上还穿着晚餐时那套昂贵的西装,只是领带扯松了,头发也有些凌乱。最显眼的是,他左侧脸颊上,赫然印着一个微微红肿的巴掌印。

      梁阿姨和抱着狗的姜小莹瞬间僵在原地,目瞪口呆。

      沈亓仿佛没看见她们脸上震惊又微妙的表情,径直走到她们面前,脸色铁青,语气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吩咐口吻。

      “给我准备一个冰袋,我要冰敷,明天还要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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