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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   陆成治哑着声音将七年前的真相彻底剥开:“当时…当时我也挣扎过,我想替小词求一个公道……”

      “我以为…我以为看到了省厅厅长一切都会有转机……”

      他的话语哽咽了一下:“但是…但是蒋天勋他……”

      陆成治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个字都掺杂着痛和恨。

      “他说…一条警察的命,算什么……”

      凉风刺穿脆弱的耳膜,在钟聿的脑袋里轰然炸响。

      小词满腔的热血、坚定的信仰、对正义的执着、对师傅的信任、对未来的憧憬……

      甚至他最后遭受的那些非人的折磨和惨烈的死亡…

      在蒋天勋那里,竟然就只轻飘飘地换来了这么一句……

      一条警察的命,算什么?

      他们努力捍卫的信念,在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眼里,竟然如此廉价。

      小词付出生命守护的东西,原来在权力面前,可以被这么轻蔑地践踏。

      钟聿的眼睛瞬间红得吓人,一只手撑在旁边的柜子上,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另一只手死死按住胸口,痛得他浑身痉挛。

      一直强压下的气血再也抑制不住冲上喉头,一大口鲜红的血从口中喷溅出来,洒落在眼前的地板上。

      “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带出更多的血沫,透过他捂住嘴的指缝肆意淌下,染红了那只手,也弄脏了他在心里对这个世界保留的最后一点净土。

      陆成治想要像以前那样伸出手安抚他,可他发现自己早就没有资格称作他们的师傅了,无尽的落寞让他紧紧扼住了这个想法。

      他艰难地撑起身子走向书房,捧着一个边缘磨损的文件袋走了出来。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陆成治弯着佝偻的脊背走到钟聿面前,将文件袋轻轻放在地上,推到他手边,“但是我希望这点东西能…最后帮帮你……”

      “这是我…我这七年来…一点点收集的……”

      “关于蒋天勋的…罪证……”

      他脸色苍白地咳嗽了几声,喘着气继续说:“蒋天勋以为把我踢出警队,让我闭嘴,就万事大吉了,但他没想到,一个心存死志的人,反而没什么可怕的了……”

      文件袋的封口有些松散,能瞥见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照片复印件以及一些票据的边角。

      “这里面…有他当年授意陈一京逼我的证据,有他和黑恶势力资金往来的一些蛛丝马迹,还有……”

      “白蕊案以及那些残忍的奸杀器官贩卖事件,背后都有他的影子……”

      “这些证据可能还不够扳倒他这棵大树,但足够引起上面的重视,足够……足够重新启动对七年前的…调查……”

      陆成治的眼神里充满了悔恨和一丝微弱的光:“我交出这些,不是为了求你原谅…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

      “我只希望…这些肮脏的东西…或许…或许能帮小词…洗刷掉一点点…哪怕一点点的冤屈…”

      “让他……”

      陆成治红了眼眶,攥紧拳头止不住的落泪:“让他能…睡得安稳一些……”

      钟聿缓缓下移的目光落在那个文件袋上,最终,他撑着墙壁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他没有再看陆成治一眼,也没有说一个字,只是紧紧抱着那个沉重的文件袋,一步一步艰难地向门口挪去。

      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碎玻璃上,踩在过往那些温暖又刺痛的回忆里。

      陆成治浑浊的眼中滚下最后一滴泪,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钟聿的背影轻声说了句:“小聿…对不起……”

      “小词应该不愿意再见我了,所以…替我和他…说声对不起……”

      钟聿一直向前走着,好像没有听见这句迟来的道歉,或者说他不愿意接受这句道歉。

      就在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廊的那一刻……

      “砰!”

      一声决绝的枪响从身后传来,击碎了房间内的静默,甚至震得窗框都嗡嗡作响。

      风声戛然而止,钟聿的脚步顿了下来,时间仿佛停滞在了这一秒。

      大约半小时后,蒋晖带着几名队员来到陆成治家门外。

      蒋晖一边敲门一边礼貌喊道:“陆局您好,我是市局刑侦队的蒋晖。”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从门缝里飘出来。

      “不对劲!”

      蒋晖脸色猛地一变,和身后的队员交换了一个戒备的眼神。

      他连忙向前撞去,很快合上的房门被强行破开。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瞬间充斥了所有人的鼻腔。

      陆成治仰面倒在沙发旁的地毯上,灰暗的双眼望着天花板,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胸口处有一个狰狞的弹孔,正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在身下聚成一滩暗红色的血泊。

      蒋晖呼吸一滞,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伸出两根手指用力压向陆成治的颈侧。

      没有跳动……指尖传来的只有冰凉……

      蒋晖竭力保持着冷静,但尾音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颤抖。

      “呼叫指挥中心!请求支援和技术队!陆局在家中身亡……重复,请求立即支援!”

      他脸色铁青地站起身,对同样被震惊笼罩的队员们下达指令:“封锁现场!封锁这栋楼的所有出入口!技术队到之前,任何人不得触碰任何东西!立刻排查楼内及周边所有监控,搜索半小时内所有进出这栋楼的可疑人员!”

      队员们迅速行动起来,蒋晖独自站在尸体旁边,再次环顾这个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房间。

      他蹲下身仔细看着陆成治手边那张泛黄的照片,上面徐词的笑脸上多了几道突兀的血痕。

      钟聿来过了……

      蒋晖几乎笃定的得出了这个结论,可陆局的死……

      他环顾四周,视线盯在那把陆成治紧握着的枪上。

      不像他杀,现场痕迹看起来更像是支持自杀这个结论。

      可是陆局…为什么会自杀?

      钟聿到底说了什么?

      或者说…陆局亲口承认了什么?

      难道…他和徐词的死亡…有关系吗……

      冰冷的凉风灌入屋内,加剧了蒋晖心头的沉重。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被黑暗吞噬殆尽,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驶入郊区某处废弃的工厂,眼前平坦的道路突然从中间缓缓分开,一段略微有些坡度的路显露出来。

      经过虹膜认证后,沈笠悄无声息地开了进去,身后的路渐渐合拢,再次恢复了一切如常的样子。

      没有人知道这片地下竟然暗藏玄机,不仅有着数不尽的枪支弹药,还有足以入侵各大系统的电子空间,是他们一直以来潜藏的基地。

      沈笠脸上满是凝重的从车上下来,关上车门走向前方。

      郝靳双手插在口袋里靠墙站着,眉头拧成一个死结,以前总是带着几分跳脱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沉闷。

      方宏元坐在桌子前,面前是无数个电子屏幕,镜片后的眼神不是以往的那种冷静锐利。

      钟聿则是独自坐在稍远一点的位置,他低垂着头,脸完全隐没在黑暗里,身上还带着没有散尽的血腥气,沈笠甚至不敢仔细去看他此刻的样子。

      压抑的沉默几乎要将空气都凝固,沈笠抿了抿唇走过去,目光扫过他们几个,最终还是落在方宏元身上:“我接到你电话就赶紧回来了,陆…陆成治他……”

      她似乎还是无法相信那个他们曾经信任至极的局长背叛的事情,但方宏元略显疲惫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郝靳咬着牙用拳头狠狠砸了下墙壁:“一群畜生!人渣!”

      方宏元推了推眼镜,敲击了几下键盘点开了一页页的证据:“陆成治留下的东西虽然大部分是间接证据,但指向性非常明确。结合我们之前查到的线索,链条已经很清晰了。”

      电脑屏幕上罗列着文件、模糊的照片复印件、资金流向分析图,方宏元冷静地分析着:“陈一京早期只是个小角色,他能迅速扩张,背后离不开蒋天勋的默许甚至暗中支持。白蕊案表面看陈一京和他的同伙是凶手,但是背后真正牵动器官贩卖这条黑线的…”

      “就是蒋天勋……”

      “早就在十几年前,甚至更早,他就和黑暗交易有了联系。”

      “白蕊案与其说是触动了陈一京,不如说是蒋天勋害怕自己做的恶事暴露,所以他利用陆成治女儿的安全威胁,逼迫他提供了错误情报,将徐…徐队……”

      方宏元紧紧握拳,声音有些颤抖:“事后也是他主导了所谓的内部结论,授权新任局长将徐队的牺牲定性为贪污渎职,彻底掩盖了真相,保下了陈一京这条有用的狗和他的利益链。”

      沈笠看着屏幕上那些冷冰冰的文字和数字,仿佛能看到背后流淌着的鲜血和肮脏的交易。

      她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骂出声:“王八蛋!披着人皮的禽兽!坐在那么高的位置上,干的却是最下作最无耻的勾当!他怎么能…他怎么配!”

      沈笠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现在不是纯粹发泄愤怒的时候。

      她看向钟聿,又看了看方宏元和郝靳,声音沙哑地问:“证据有了,但想扳倒一个省厅长,没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钟聿终于动了。

      他缓慢地抬起了头,灯光隐约照见他那双布满骇人红丝的眼睛。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电脑屏幕上定格的一张照片,那是蒋天勋在一次公开会议上讲话的照片,意气风发,道貌岸然。

      “扳倒他……不能只靠这份难以完全证实的证据……”

      他抬起手,精准地指向了屏幕上蒋天勋那张脸。

      “他这种人最在乎的不是真相,不是人命……”

      提及这两个字时,钟聿紧绷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他狠狠闭上眼睛,用嘶哑的声音说着:“他在意的是权位,是名声,是他苦心经营的一切……”

      “我们要让他眼睁睁看着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在面前…土崩瓦解……”

      视线最终定格在屏幕另一角出现的一张照片上,穿着浅色短裙的蒋禾妤手里正牵着一个红色的气球。

      “第一步,”钟聿的声音仿佛透着寒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冽,“就从这里开始。”

      “明白。”

      方宏元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两个字,指令通过层层加密的通道发送了出去。

      几乎在瞬间,一个简短的回复闪烁在屏幕角落。

      【收到。】

      发信人标识:老A。

      晨曦福利院锈迹斑斑的铁门半敞着,院墙爬满了枯死的藤蔓。

      男人推开那扇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铁门,迈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荒芜比他想象的更严重,杂草疯长得几乎齐腰深,淹没了曾经被孩子们踩出的小路。

      唯一还能辨认出的是一座孤零零的水泥象滑梯,象鼻早就断裂不知去向,光滑的滑道被落叶覆盖。

      皮鞋碾过枯枝败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闭上眼,试图阻挡眼前的破败景象侵入脑海,然而感官却背叛了他。

      风声掠过耳边,恍惚间带来了遥远时空的回忆。

      “看看小脸上弄的,真像个小花猫。”

      “哥,你看我画的太阳,好看吗?”

      “慢点吃,都是给你的,别噎着了啊……”

      回忆不断交织袭入脑海,他猛地睁开眼,胸膛剧烈不断起伏着。

      这里曾经是他冰冷童年里唯一的避风港,是灰色记忆中的唯一暖光。

      虽然日子清苦,但是有相互依偎的体温,有分着吃一颗糖的甜味,有…那个给予他这一切温暖源头的……

      哥哥……

      “小尘?”

      “……是小尘吗?”

      一个迟疑的温和声音从身后响起,徐尘身体猛地一僵。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位头发几乎全白的老妇人,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藏蓝色棉袄,脸上布满了岁月刻下的深深皱纹。但那双看向他的眼睛,依旧和记忆里一样,透着无法掩饰的慈祥与关切。

      “刘姨……”

      徐尘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

      “哎呀,真是你这孩子!”刘姨看清是他,脸上立刻绽开了惊喜的笑容,她快步走上前来,习惯性地想伸手去摸他的头,手伸到一半才发现孩子早已长得太高,于是只好转而拍了拍他的胳膊,“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这地方早就没人住了,破败得很,乱七八糟的,小心绊着摔了!”

      她的目光在徐尘身上仔细打量着,看到他穿着一身笔挺却难掩风尘仆仆的警服,看到他眉宇间凝结的沉重疲惫,眼中的欣喜慢慢褪去,转化为更深的心疼。

      徐尘下意识避开了她那双能看进人心底的眼睛:“我…刚好在附近办点事,顺路就进来看看。”

      “唉,看看也好,看看也好,”刘姨叹了口气,环顾着四周的荒凉,眼神也变得有些黯然神伤,“以前多热闹啊,你们这些孩子满院子疯跑……现在,都散了……就剩下我这个老婆子,有时候过来瞅瞅,真是舍不得啊……”

      她转过头看向徐尘,眉眼里有些哀愁:“小尘,我最近看新闻了。”

      “那几个……死的那几个人……”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不是就是当年…害了小词的…畜生?”

      说到小词两个字的时候,刘姨的声音明显哽咽了一下,眼里蒙上了一层水光。

      那个阳光开朗、孝顺又善良的孩子,那个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点心、给孩子们买新文具、会陪着他们玩闹的大男孩,他的惨死,同样是刘姨心中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

      徐尘紧抿着嘴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遏制住某种情绪。

      过了很久,他才点了一下头。

      看到他的反应,刘姨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她慌忙用粗糙的手背去擦,结果却越擦越多:“造孽啊!真是造孽……小词那孩子多好啊……他们怎么下得去手……怎么下得去手啊!”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徐尘,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一把紧紧抓住他:“小尘,刘姨知道…知道你心里难受,你从小就跟你哥最亲……他那么疼你……他走了,你最难过……”

      徐尘感到鼻腔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酸涩,他用力眨着眼睛,逼回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湿意。

      “但是孩子,”刘姨用力握紧他的手,语气变得急切而近乎哀求,“听刘姨一句话,别再往下查了,好不好?那些人真是该死!死得好!死了是报应!但是…但是他们背后指不定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人!小词已经没了,刘姨不能再看着你出事了!”

      “你平平安安的,小词在天上看着才能安心啊!”

      她的恳切和担忧像滚烫的水浇在徐尘心上,他知道,刘姨是这世上极少数真心实意希望他好的人。

      她的愿望一向就是这样简单纯粹,她希望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们一个个都平安快乐。

      徐尘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温暖,沉默了几秒后,坚定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刘姨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和更深的恐慌。

      徐尘望向福利院中央那棵早就枯死多年的老槐树,嘴角努力向上扯动,试图勾勒出让她安心的笑容,最终却只是露出一个惨淡到悲凉的弧度。

      “刘姨,”他像是怕惊扰了这份最后的温情,却又带着一种决绝,“已经晚了。”

      “……什么晚了?”

      刘姨茫然地问,不祥的预感突然疯狂滋长。

      徐尘转过头重新看向她,这一次,他的眼里没有了刚才的挣扎,只剩下一种近乎平静的死寂。

      “从我哥死的那天起,”清风吹起了他额前的发梢,徐尘说的每个字都像是从身体内血淋淋地剜出来,带着七年的日夜折磨和满腔痛楚,“就已经晚了……”

      “这条路,我只能走下去。”

      “必须…走下去……”

      他仰起头,极力压制的泪光最后还是沿着脸颊落了下来。

      “我哥想让我平安长大,他想让我快快乐乐走到以后,可是……”

      “他的以后呢?”

      风声吹拂着这句哽咽飘向远方,苍凉的夕阳照在刘姨的头发上,也照在了徐尘手机上那条——方宏元发来的【收网】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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