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焰【巍澜】》曦岩

17、第三具尸体（4）

　　11月27日，下午15：00，距离第三次案发36小时。

　　程漠宇被请进了审讯室里后，这家伙四处看了看，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他指着房间正中央的那把特殊的椅子问：“这是给犯人坐的吧？”

　　“嫌疑人也可以坐。”祝红给了他一个答案。

　　“可我是来报案的，怎么就成嫌疑人了？”程漠宇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赵云澜敲了敲桌子，抬高音量道：“程先生，请坐。”

　　他故意一字一句说得很慢，给足了提醒的意思。现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一分钟都不能耽误，这家伙还叽叽歪歪个没完，赵云澜听着就头疼。

　　程漠宇本来打算理论几句，后来想想是自己来求警方保护的，在警察的地盘不能太高调，于是只好勉为其难坐了下来。

　　“说说吧，你要报什么案？”祝红打开电脑。

　　程漠宇清了清嗓子：“我看了新闻，最近崇宁接二连三发生凶杀案，而且死的都是我以前的同学，我觉得害怕，所以来报警。”

　　赵云澜有椅子不坐，偏偏在审讯桌的一侧坐了下来，盯着程漠宇问：“你和夏远新、丁皓嘉、何晏是什么关系？”

　　“都说了是以前的同学。”程潭宇应了一句。

　　“什么同学？幼儿园？小学？初中？还是大学？”赵云澜追问。

　　程漠宇犹豫了一下，慢慢吐出两个字：“高中。”

　　赵云澜点点头：“他们三个的死跟你有关系吗？你害怕什么？”

　　程漠宇一听急了：“我跟他们是兄弟好吗？而且我一直在国外，今天才从法国飞回来，他们的死怎么可能跟我有关？”

　　赵云澜表示妥协地摊了摊手：“那我这么问吧，他们死了，你为什么害怕？怕什么？”

　　程漠宇的眼神明显慌张了些：“当然是……怕、怕下一个死的会是我啊！”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赵云澜顺着程漠宇的话问：“难道说，你知道凶手为什么要杀他们三个？”

　　程漠宇本来很慌，听到这句话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于是深呼吸了两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看向祝红：“警官，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祝红没说什么，起身去外间给他倒了一杯水。

　　沈巍站在侦听室里，隔着玻璃观察里面的审讯。这个程漠宇有一半是法国血统，个子很高，目测超过190，从相貌上也很看出是个混血儿，眼睛很漂亮，整个人打扮也时尚、新潮，确实是当模特的料。

　　不过沈巍也观察到，这个年龄不超过30岁的男性，此刻人是紧张的，心虚的，他好像是迈出了勇敢的一步，走进了警察局的大门，但他的懦弱和胆怯依然很明显，只不过，他还能装出来无辜和冷静。

　　程漠宇喝过水后，整个人的状态也冷静多了，他慢慢道：“第一，我是来报案的，不是来受审的；第二，我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要杀他们，我害怕是因为觉得这件事太诡异了，死的都是跟我有关系的熟人，而且我和他们的家世背景极为相似，又曾经在同一所学校念书，我不知道凶手会不会找上我，可能是一种不好的预感吧，所以我才来寻求警方——。”

　　“程先生。”赵云澜打断了程漠宇的话：“你如果不说实话，警方是没有办法帮你的。现在不只是你死了三个兄弟，这三起恶性杀人案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为什么凶手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杀人？你应该知道答案。”

　　程漠宇被噎得说不出话，他瞪着大眼看着赵云澜，似乎是脑子里深埋的那部分记忆被触动，让他不得不去回忆当年干过的那件事。

　　“说说吧！十一年前，你、夏远新、丁皓嘉，还有何晏，你们四个人在奥新中学读高中的时候，做过什么？伤害过什么人？为什么会被报复？”赵云澜咄咄逼人地问了一句。

　　程漠宇这回是真的被吓住了，他没想到警方已经掌握了这么多资料。当年他们读书的痕迹都被抹掉了，能查到的学藉资料都是修改过的，他们居然能查到奥新中学，那当年那件事……

　　“程先生！”赵云澜调大音量，同时敲了敲桌子，提醒意味明显。

　　程漠宇回过神来，脸上的神情看着很淡定，但内心的情绪已经极度复杂，有后悔、有懊恼、有慌张，还有害怕。

　　程漠宇不想让人看见他此刻慌张的心、微颤的手，所以他捧着纸杯把水一口喝干，然后握紧双手藏到了肚子下面。

　　“我们……我们那时候，年轻、冲动，不懂事。”程漠宇知道躲不过，那件事……还是需要交待清楚，不然，这些警察是不会相信他的。

　　赵云澜听着，也猜测着，审讯室和侦听室里的人都紧绷着，这个困扰了大家好久的真相终于要浮出水面了。

　　程漠宇交待，高三那年，他们四个人经常混在一起玩。家里有权有势，所以平时都很嚣张，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种。

　　高三学业重，他们本来就读得辛苦，所以就想找点儿刺激。有一次在丁皓嘉的怂恿下，他们一起偷看了某种带颜色的电影。看过几次之后，大家都有些冲动，也有些心痒，觉得电影里那种白白软软的小男孩很诱人，于是就生出了邪念。

　　夏远新说，他知道学校附近的一家小吃店里有一个小男孩，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很漂亮，小小的一只，应该才读高一。后来他们特意去那家小吃店蹲点，发现小男孩名叫宋晨，是老板的侄子，他每天放了学都会到小吃店给叔叔婶婶帮忙收桌子、洗洗碗，干干零活，吃完晚饭后就会一个人回家。

　　天色晚，独身小男孩，是他们动手的好机会。

　　跟踪了宋晨一两次之后，他们终于找到了最合适下手的地点，就是宋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有一条人少的小巷子。于是趁着下着小雨一天夜里，在何晏的带头下，他们用毛巾捂住宋晨的口鼻，四人合力把他拖进一家小宾馆。

　　60块一晚的房间，他们直接甩下了3000块，老板见钱眼开什么都没问，这些人便顺利地进去了。

　　这四个小恶魔，在那个旅馆的小小房间里，对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小男孩轮流实施猥亵，就在他们打算更进一步伤害宋晨的时候，男孩醒了，他奋力反抗、逃跑，撞倒了椅子、砸坏了东西，还有哭闹不止，这些动静惹来了旅馆其他客人的不满，有人先后过来敲门提醒。

　　宋晨听到门外有声音，拼命掰开捂住自己口鼻的手大喊了一声救命。

　　如果没有这声“救命”，估计来敲门的人骂两句也就回去了，听到这个声音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于是悄悄报了警。

　　警察赶到的时候，这四个小恶魔还在对宋晨实施侵害，证据确凿，他们便被警察带走了。

　　赵云澜、祝红和沈巍听着程漠宇坦白这整件事，内心无比地气愤，十七、八岁的孩子，怎么可以坏到这种程度？

　　“后来呢？”赵云澜虎着脸追问。

　　程漠宇抖了一下，继续交待：“我们当时……都未成年，最大的何晏也还差三天才满十八岁，通知爸妈后，他们就想尽各种办法给我们脱罪……”

　　当时不但请了崇宁最好的律师，让学校和教育局都做了担保，证明他们平时都是“乖孩子”，发生这种事只是意外。他们先后买通了宾馆的老板和报警人，让他们改口供，又联络宋晨的父母想要私了。

　　“我记得，四家一起出的钱高达7位数，是宋晨家这辈子都花不完的，对于宋晨这种贫穷家庭来说，这笔钱实在是太多了，他们……”程漠宇欲言又止。

　　但即使他不说，在场的人也猜得出来结果是什么。

　　赵云澜咬紧了后槽牙，沈巍捏紧了拳头，祝红都不想抬眼看面前这个人渣。

　　程漠宇交待完整件事，沉默了几十秒后突然情绪爆发：“是宋晨，一定是宋晨。”

　　赵云澜冷冷地瞪着他：“什么意思？”

　　“宋晨是凶手！”程漠宇表情惊恐：“他一定是回来找我们报仇来了。我们当年那么对他，他生不如死，听说还自杀过，被他叔叔婶婶发现又给救回来了。你们去把宋晨找出来，夏远新、丁皓嘉、何晏一定都是他杀的，下一个就流到我了。警官，你们一定要救救我。”

　　赵云澜在心里呸了程漠宇一口，求救？他哪来的脸开这个口？

　　祝红开口问：“也就是说，当年你们家的父母用钱和关系摆平了这件案子，让你们四个不用为□□宋晨负法律责任，还改了你们的学藉资料，让你们四个看上去毫无关系，然后继续过你们衣食无忧、无法无天的日子。”

　　程漠宇点点头。

　　“那宋晨呢？”赵云澜问。

　　“我不知道。我们当时好不容易才跟这件事撇清关系，哪里还会去打听宋晨的下落？我是听夏远新说，他的父母收了钱后，夏家父母就给他们买了火车票，让他们全家一起离开了崇宁。还说有了那些钱，他们到哪里都能买别墅，重新开始生活，没人认识宋晨，也不会知道他被人……”

　　这些有钱的王八蛋！赵云澜在心里愤恨地骂了一句。

　　“祝红，把其他细节问清楚，口供让他签字，”

　　交待完祝红，赵云澜转身出了审讯室，还把门摔得震天响。沈巍从侦听室出来的时候看到一脸暴燥的赵云澜，后者见到沈巍，把脾气稍稍收回去了一点，但始终一言不发。

　　沈巍也很气愤，不过他向来冷静，脸上的表情也是冷的，看不出来有多大变化，见到赵云澜后低低地说了一句：“没想到这几个人当年干过这种坏事。”

　　“沈巍，你觉得凶手会是宋晨吗？”赵云澜问。

　　沈巍顺着赵云澜的话想了想，分析道：“当年的宋晨只有十五、六岁，他反抗不了这些坏人，又说服不了自己父母，只能被迫接受那个结果。现在十一年过去了，宋晨二十七岁。”

　　“所以，他的确有可能回来复仇。”赵云澜顺着沈巍的话接了下去。

　　沈巍没说话，脸色冷漠的他扬了扬手中的箱子：“我去给程漠宇采集DNA。”

　　赵云澜则转身去了厉锋明的办公室。截止目前，三起焦尸案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他必须要去汇报。

　　厉锋明听完赵云澜的汇报，同样是震惊又气愤，他也完全没想到，这三起焦尸案的背后，竟然是埋藏了十一年的一起□□案。而可怕的是，他身为长青分局的局长，居然从头到尾查不到有关这个案子的任何一点信息。

　　这说明……这个案子在当年被人处理、掩盖得干干净净，一丁点儿痕迹都没有留。

　　厉锋明把保温杯拧开，还没顾得上喝一口，又重新柠紧放了回去，他摸了摸额头，从鼻腔里轻哼出一声叹息。

　　“刚刚，市长给我来电话了，市公安局的机密档案，他也无权调取，毕竟是行政线的主管，不能越线，就算要调，也得按正常流程。”

　　“所以就是要亲自打电话给省厅那谁，同意了才能调。”赵云澜冷漠地接话。

　　厉锋明一听就知道赵云澜在说谁，这爷俩的过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系统里除了几个老的，对他们熟悉的，其他人知道省公安厅副厅长赵心慈是赵云澜亲爹这件事的人并不多，知道他俩有芥蒂的就更少了。

　　厉锋明知道在赵云澜这儿，最忌讳的就是提他爹，所以也只能含糊道：“不调就不调吧，现在程漠宇投案了，我们对当年的事也有了了解，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找到这个宋晨。”

　　赵云澜也从先前的懊恼情绪里转了出来，点头道：“虽然这个宋晨并不一定就是真凶，但只要找到他，相信很快就能真相大白。”

　　“赶紧去吧！”厉锋明挥了挥手。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宋晨，尽快破案，废话都可以免了。

　　赵云澜回到办公区就把大庆、林静和老楚叫进了办公室。

　　“我听说最后一个人出现了？”大庆刚回分局就听到了这个爆炸头条，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刚好祝红敲门进来，手里拿着她刚打印的笔录：“照片里的第四个人，程漠宇。刚刚交待了他和另外三个人的关系，也坦白了十一年前，他们四个人曾经□□过一个十六岁的男孩。不过他们的父母托关系、花钱摆平了所有证人，消毁了所有证据，还把受害人全家送到了外地，当年那件事彻底被掩盖。而这四个人，被他们那群‘伟大’的父母篡改了学藉，藏起了照片，让他们安安心心地继续过着锦衣玉食、奢靡无度的生活。”

　　大庆接过那份笔录翻看，眉头一直紧锁着，因为确实想不到，这背后竟会是这么离谱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