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男团同人文》彦野a

59、59

　　南加州的暑气在十月依旧粘稠，只是傍晚时分，从海上会吹来一丝带着凉意的风，短暂驱散白日的燥热。

　　金斯利学院的学生宿舍区逐渐亮起灯火。

　　宋居寒那间许久未有第二位住客的寝室里，他正赤脚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膝盖上搁着一把原木色的吉他，指尖随意拨弄着几段零散的旋律。
　　他最近在为一家独立唱片公司试音，心情不错，新写的副歌部分尤其让他满意。

　　突然，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并非钥匙转动，而是某种粗暴的撬动。

　　宋居寒皱眉，不悦地抬头。

　　门被猛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冯铮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橄榄球训练后的运动服，额发被汗水浸湿，脸色却是一种压抑到极点的铁青。
　　他胸口剧烈起伏，仿佛一路跑来的不是身体，而是胸腔里那颗快要炸开的心。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指节捏得发白。

　　“稀客啊，”宋居寒只讶异了一瞬，便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模样，指尖在琴弦上一划，带出一串不成调的音。

　　“怎么，终于舍得回你这‘故居’看看了？还是……”他勾起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橄榄球队混不下去，被踢回来了？”

　　冯铮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像是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
　　他一步步走进来，靴子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声音，直到停在宋居寒面前，居高临下。

　　然后，他手臂一挥，将那个牛皮纸袋狠狠摔在宋居寒脸上！

　　纸袋的边角刮过宋居寒的颧骨，留下一道细微的红痕。

　　里面的照片哗啦一声散落出来，纷纷扬扬，洒了宋居寒一身，也落满了地毯。

　　照片很清晰，甚至有些是连拍。

　　背景是洛杉矶某家高级私人俱乐部灯光暧昧的露台。

　　照片的主角是宋居寒，以及一个穿着银色亮片短裙、棕发蓝眼、气质出众的年轻女孩。他们靠得很近，最后几张，是宋居寒微微低头，吻在女孩唇上的瞬间。女孩闭着眼，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

　　宋居寒脸上的慵懒和笑意瞬间凝固，像一张完美的面具突然出现了裂痕。

　　他瞳孔微微收缩，看着散落在腿上的那些照片，脸色先是一白，随即迅速沉了下去，变得阴晴不定。

　　“你从哪儿弄来的？”他抬起眼，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冒犯的不悦。

　　“你还有脸问？”冯铮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他弯下腰，捡起最近的一张吻照，几乎戳到宋居寒鼻尖，“宋大少爷，真是好兴致啊！乐队的新钢琴手？茱莉亚的高材生？音乐世家的千金小姐？你他妈什么时候跟她搞上的？！”

　　宋居寒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否认，反而在最初的僵硬后，迅速找回了镇定。
　　他拨开冯铮的手，慢条斯理地将散落的照片一张张捡起，叠好，仿佛那是什么重要文件。

　　“你找人跟踪我？”他问，语气危险。

　　“跟踪你？我没那么闲！”冯铮气得几乎笑出来，胸膛剧烈起伏，“是你自己太招摇！这些照片，论坛里都传遍了！要不是我发现得早，动用关系强行压下去删帖封号，现在全校，不，可能半个圈子都看到了！宋居寒，你脑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你让何故怎么办？！”

　　最后那句话，冯铮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痛心和愤怒。

　　论坛里传遍了？被冯铮压下去了？何故还不知道？

　　几个信息瞬间在他脑海里串联起来。

　　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瞬，那是一种下意识松了口气的反应。

　　宋居寒将叠好的照片随手扔在茶几上，身体向后，重新靠进沙发里，甚至还翘起了二郎腿。
　　他脸上重新挂起那副冯铮最厌恶的、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表情，仿佛刚才的僵硬从未存在过。

　　“哦，你说她啊，”他语气轻飘，甚至带着点无所谓，“家里介绍的，认识一下而已。她钢琴弹得不错，人也挺有意思。”

　　“认识一下需要亲嘴？需要搂得那么紧？！”冯铮简直不敢相信他的无耻，怒火再次飙高，“宋居寒，你他妈到底把何故当什么？！你那些逢场作戏的玩意儿吗？！”

　　看着冯铮怒不可遏的样子，宋居寒心里那点因为被撞破而生的恼火，奇异地被一种更微妙的快感取代了。

　　尤其当他知道何故暂时还蒙在鼓里，主动权似乎还在自己手上时。

　　他享受这种冯铮为另一个人焦急、愤怒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这让他感觉自己依然掌控着局面，甚至……赢过了什么。

　　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恶劣的笑意，眼神里充满了挑衅：“冯铮，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亲的是我，就算要生气，也是何故生气，关你什么事？”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锐利地刺向冯铮，“怎么，这都大半年了，你还对何故念念不忘，没释怀呢？看见他跟我在一起，就这么难受？”

　　“你混蛋！”冯铮被彻底激怒，最后一丝理智也崩断了。

　　他猛地揪住宋居寒的衣领，将他从沙发上提起来，拳头高高举起，眼中布满血丝，“我警告过你别招惹他！你答应过什么？！你说你会对他不一样！这就是你的不一样？！一边跟他谈情说爱，一边跟家里介绍的女人卿卿我我？！宋居寒，你根本就没有心！”

　　宋居寒被他揪着领子，却不挣扎，只是冷笑着：“不一样？我是对他不一样啊，不然能跟他耗这么久？冯铮，你醒醒吧，现实点。我家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玩玩可以，家里怎么可能允许我跟一个男的结婚？总归是要有子女，要门当户对的。我跟何故……”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施舍般的意味，“本来也就没想过那么长远。现在这样，不也挺好？他开心，我也开心。”

　　“没想过长远……”冯铮重复着这句话，揪着衣领的手因为极度用力而颤抖，他看着宋居寒那张俊美却写满薄情的脸，忽然觉得无比荒谬，也无比悲凉。为宋居寒，更为那个还沉浸在“热恋”中的何故。
　　他猛地松开手，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充满了厌恶和彻底的失望。

　　“宋居寒，你会后悔的。”冯铮的声音平静了下来，却比刚才的怒吼更沉。

　　他不再看宋居寒，转身，从运动裤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录音已停止的界面，时长赫然是自他进门开始。
　　冯铮将录音文件打包，连同那几张吻照的电子版，一起点击发送。收件人——何故。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令人作呕的房间，重重摔上了门。

　　……

　　生物实验楼的顶层，独立实验室内灯火通明。

　　何故刚结束一组数据的最终校准，揉了揉有些酸涩的脖颈，习惯性地拿起静音放在一旁的手机。

　　屏幕亮起，锁屏上除了时间，还有一条来自冯铮的未读消息，显示是“文件传输”。

　　何故微微诧异。

　　自从那晚之后，他和冯铮虽然不曾彻底断绝联系，但也仅限于偶尔关于学术或校内事务的简单交流，心照不宣地避开所有私人话题。

　　冯铮突然发来文件，会是什么？

　　他解锁手机，点开。

　　首先跳入眼帘的是几张照片预览缩略图——露台、灯光、亲密相拥的男女，以及那个清晰无误的、属于宋居寒的侧脸和吻。

　　何故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紧接着，是一个音频文件，时长十几分钟。

　　他的手指有些冰凉，悬在屏幕上方几秒，才点了下去。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流出，先是门被撞开的闷响，接着是冯铮压抑着怒火的质问，然后是宋居寒那起初僵硬、随即变得轻佻甚至刻薄的声音……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生锈的钝刀，慢而深地割开他这大半年来自以为坚固的、被加州阳光镀上金色的美梦。

　　“……家里介绍的，认识一下而已。”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何故还不伤心呢，你急什么？”

　　“家里怎么可能允许我跟一个男的结婚？总归是要有子女，要门当户对的。”

　　“我跟何故……本来也就没想过那么长远。”

　　……

　　录音结束了。

　　实验室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何故一动不动地坐着，手机还握在手里，屏幕已经暗了下去。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剧烈的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泪水，甚至没有惊讶，只有一种极致的、空洞的平静。仿佛所有的情绪，在刚才那十几分钟里，已经被那冰冷的语音彻底冻结、粉碎，然后被无声地抽离了躯体。

　　原来如此。

　　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些偶尔的心神不宁，那些深夜掠过的不安，并非空穴来风。他不是没有察觉过宋居寒身上偶尔流露的、与深情款款并存的漫不经心，也不是没听说过关于他家庭的只言片语。
　　他只是……选择相信了眼前的热烈，用“试试”和“沉沦”为自己构筑了一个短暂的避风港。

　　现在，避风港的幻象被现实的海啸彻底冲垮，露出下面冰冷坚硬的礁石。

　　他想起宋居寒吻他时灼热的温度，想起他弹唱情歌时专注的眼神，想起他们在海岸公路上飞驰时畅快的大笑……
　　或许那一刻的欢愉是真的，就像加州阳光本身是真的，热烈，耀眼，却从不真正属于谁。

　　它只是照耀，然后离开，留下被灼伤的痕迹。

　　何故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是金斯利学院的夜景，远处隐约可见太平洋深沉的轮廓。海风从换气扇的缝隙渗入，带着熟悉的咸腥。

　　是时候了。

　　何故只是异常平静地开始整理实验台，将数据备份，关闭仪器，检查电源。

　　然后，他脱下实验服，仔细挂好。

　　拿起手机，点开与宋居寒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消息是今天下午，宋居寒发来的，约他明天去圣巴巴拉看一个私人艺术展，末尾还跟着一个可爱的表情。

　　何故静静地看着，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

　　最终，他没有回复。

　　只是退出了聊天界面，找到通讯录里那个名字，在拉黑与删除之间，选择了后者。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犹豫。

　　他关掉实验室的灯，锁好门。走廊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依次亮起，又在他身后依次熄灭。

　　加州的夜晚，依旧喧嚣又寂静。

　　而他心中那片曾被阳光照耀的湖泊，已然冰封万里。是时候离开这片过于灼热、也过于虚幻的阳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