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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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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铮摔门而去后,房间里死寂了数分钟。
宋居寒盯着地上散落的最后一张照片边缘……
何故……会看到吗?
他立刻抓起自己的手机,点开与何故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今天下午他发的艺术展邀请,何故没有回复——这不算太反常,何故在实验室忙碌时经常隔很久才看手机。
但此刻,这沉默却让宋居寒指尖发凉。他快速打字:
【寒:在干嘛?实验结束了吗?】
等了五分钟,没有回复。
【寒:明天圣巴巴拉那个展,我弄到vip票了,据说有几个展品是从欧洲刚运来的,你应该会喜欢。】
依旧石沉大海。
宋居寒的心一点点悬了起来。
他试图用以往的经验安慰自己:何故可能正在关键的数据采集阶段,手机静音了;或者累得在实验室小憩,没看见。
可冯铮离去前那冰冷决绝的眼神,像鬼影般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终于忍不住,拨通了何故的电话。
第一遍,响到自动挂断。
第二遍,依旧。
宋居寒的呼吸开始不稳,一种陌生的恐慌攫住了他。他从未在何故这里遭遇过如此彻底的“失联”。
以往就算再忙,何故看到他的未接来电,总会尽快回过来,哪怕只是简短一句“在忙,稍后说”。
第三遍电话拨出去时,就在宋居寒几乎要以为会被再次挂断时,电话接通了。
“喂?”何故的声音传来,平静,甚至有些过于平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沙哑,但听不出什么激烈的情绪。
宋居寒高高提起的心猛地落回一半,却又因这异常的平静而吊着。
“何故!你怎么不接电话?消息也不回?”他的语气带着刻意放大的抱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我差点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才传来何故淡淡的声音:“刚在整理数据,手机静音了。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啊?”宋居寒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自动将其归因于学业压力,那剩下的一半心也稍稍安稳。
他想起何故最近确实提过一个非常重要的国际性生物工程竞赛,决赛在即,压力巨大。“你……是不是太累了?比赛准备得怎么样?”
“还好,按计划进行。”何故的回答简短,敷衍,似乎不愿多谈。
宋居寒此刻急于确认何故的状态,也无心深究他语气的冷淡,只当是累的。
他想起自己的“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何故还能接电话,语气也算正常,看来冯铮那个混蛋可能还没来得及告诉何故?
这个念头让他胆子又大了起来,那份心虚被暂时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侥幸和急于修复掌控感的迫切。
“明天呢?明天能出来吗?就一会儿,圣巴巴拉不远,开车过去散散心,你也正好放松一下,老绷着对身体不好。”他放软了声音,带着惯常的、何故难以拒绝的诱哄,“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又是几秒的沉默。
久到宋居寒几乎要以为何故会拒绝。
“好。”何故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了过来,“明天下午,老地方见。”
宋居寒彻底松了口气,甚至涌上一丝得意。
看,何故还是那个何故,只要他稍微放低姿态,对方总会心软。冯铮的威胁?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何故显然什么都不知道,还在为他那个破比赛劳心劳力。
“那就说定了!明天我去接你!”宋居寒语气轻快起来,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休息,才挂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的忙音,宋居寒把玩着手机,嘴角勾起一抹笑。
明天见面,他有的是办法让何故开心起来,把这点小小的“意外”彻底掩盖过去。
……
第二天下午,他们约定的“老地方”——校园附近一个可以俯瞰部分海岸线的僻静观景平台。
宋居寒特意提早到了,还去买了一小束何故喜欢的、颜色素净的雏菊搭着尤加利叶。
他心情不错,甚至哼起了新歌的调子,觉得今天天气格外好,加州阳光一如既往的灿烂。
何故准时出现,穿着简单的衬衫和长裤,手里只拿了一个平板电脑,大概是装着比赛资料。
他脸色有些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神情平静,甚至算得上温和。
“等很久了?”何故走过来,接过宋居寒递过来的花,很轻地道了声谢,目光却并没有在花上停留,也没有像往常一样闻一下。
“刚到。”宋居寒笑着想去拉他的手,却被何故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假装整理平板电脑的带子。
宋居寒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心里那点刚冒头的异样感又升了起来,但他仍努力维持着笑容:“怎么,还在想着比赛呢?今天说好放松的。”
他试图活跃气氛,“圣巴巴拉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先去……”
“宋居寒,”何故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他的话语。
宋居寒停下,看向何故。
何故也正看着他,那双总是沉静温润的深褐色眼睛,此刻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我们分手吧。”
短短五个字,砸得宋居寒猝不及防,愣在当场。
几秒钟的空白,大脑似乎无法处理这个信息。随即,一股被愚弄、被背叛的怒火“轰”地一声冲上头顶,瞬间烧光了他所有的侥幸和准备好的甜言蜜语。
“你说什么?!”
宋居寒的声音陡然拔高,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惊愕和难以置信的愤怒,“分手?何故,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对你不好吗?这大半年,我哪里亏待你了?你要什么我没给你?我……”
“你对我很好。”何故依旧平静地打断他,语气甚至称得上客观,“玩得很开心,加州该去的地方差不多都去了。我很感激。”
“感激?”宋居寒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怒火更炽,“何故,你到底什么意思?!就因为最近我忙了点,没天天陪着你?还是因为你那个破比赛压力太大,拿我撒气?!”
他上前一步,试图抓住何故的肩膀,“你别闹了行不行?有什么事我们可以说清楚!”
何故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同时也避开了他逼人的视线和气息。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蔚蓝的海平面上,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不是闹。宋居寒,玩够了,也该结束了。”
玩够了?
这三个字像针一样刺进宋居寒的耳朵。
他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怒火骤然被一股冰冷的慌乱取代。何故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冯铮那个杂碎!
“是冯铮跟你说了什么对不对?”
宋居寒的声音急促起来,眼神紧紧锁定何故,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裂痕,“何故,你听我解释!那是个误会!那个人是我家里硬塞过来的,我就应付一下,什么都没发生!那些照片是角度问题,有人故意搞我!”
“是不是误会,照片清不清楚,对我来说不重要了。”何故终于转回视线,看向宋居寒,眼底是一片荒芜的平静,“宋居寒,我还有两个月就要去东海岸读研了。异地,甚至可能是异国。”
他顿了顿,嘴角似乎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自嘲,“现在还没分开,我就能看到你和别人的吻照。以后隔着几千公里,时差,不同的圈子……会发生什么,你我心里都清楚。”
他说的那么冷静,那么有条理,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情。
而这恰恰是最让宋居寒心慌的。
他宁可何故哭,闹,质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平静地宣判死刑。
“不……何故,不是这样的!”宋居寒的慌乱彻底压过了愤怒,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骄傲,急切地上前,这次不顾何故的躲避,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声音里带上了他从未有过的、近乎卑微的哀求,
“我承认,这件事是我不对,我混蛋!但我对她没感觉,真的!我心里只有你!我以后不会再跟她联系,我保证!什么家里介绍,我去跟他们说清楚!异地……异地也没关系,我可以经常飞过去看你,或者……或者你想留在加州,我也可以想办法……”
他语无伦次。
何故的平静比任何激烈的指责都让他恐惧。
他忽然意识到,这大半年的“热恋”,或许并非他想象中那样尽在掌握。
何故的沉静包容,并非全然的被动接受,而是一种清醒的、带着期限的付出。如今期限到了。
“何故,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宋居寒看着何故毫无波澜的眼睛,心里那点虚张声势的底气早已泄光,只剩下慌不择路的挽留,“我们之前不是很好吗?你难道都忘了?圣塔莫妮卡的日落,纳帕谷的葡萄园,还有我写给你的歌……何故,我是真的喜欢你,我……”
他的声音哽住了,因为他看到何故轻轻但坚定地,掰开了他紧抓不放的手指。
何故的手很凉。
“宋居寒,”何故看着他,最后一次,清晰而缓慢地说,“就到这儿吧。祝你……前程似锦。”
说完,他不再看宋居寒瞬间苍白的脸。
海风依旧,吹动着宋居寒手中那束被遗忘的雏菊,花瓣微微颤动。
他僵立在原地,看着何故决绝的背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绿荫拐角。
方才那些哀求的话语还回荡在空气里,此刻却显得无比滑稽和苍白。
加州阳光依旧热烈地照耀着他,他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何故走了。
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