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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二章 心锁 ...


  •   卷头诗:
      风锁心门不锁雪,
      雪落云台不问谁。
      一人换尽三宗稳,
      只将情字暗中存。

      止雪轩外的风声渐起。
      门栓还好好落着,屋里却像被风先一步搅乱。
      闻澜躺着,又缓缓坐起。
      胸口的伤一牵就疼,他却像没察觉,只低头看着自己指尖——
      那上面还残留着一点微不可察的火脉温度,像是岑焚方才攥住他时,顺着掌心烙下的余温。
      他轻轻握了握拳。
      指缝间空空的,连那点温度,也被风一点点吹散。
      ……云台。
      他闭了闭眼,仿佛还能听见那里的风声——
      比止雪轩冷得多,比风台高,比他以往站过的任何地方,都要险。
      “宗主之位。”
      “泠水剑谱。”
      “闻澜该如何处置?”
      每一个字,都像还钉在骨头上。
      闻澜长长吐出一口气,把心里的乱暂时压下。
      他向来是这样的——
      雪也好,风也好,浪也好,只要压到极致,他就笑一笑,把自己往后退半步。
      只是这一次,他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撑着床沿,刚想下床,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低低的争执。
      “——我说了,我要进去看他!”
      是岑焚的嗓音,还是沙的。
      “岑师弟!”另一个声音急道,“云台上已有定议,心宗高层的人马上就要来,你再闯,风宗那边不好交代——”
      “什么定议?”岑焚几乎是吼出来,“谁准他们动闻澜师兄?!”
      闻澜指尖一紧。
      门“砰”地被推开。
      岑焚喘着气站在门口,身后还被几名风宗弟子拽着衣袖。
      他身上的伤其实比他说的严重得多,肩头那道火脉崩裂留下的裂痕,一直渗到腰侧,粗糙的药布被血浸出一片深色。
      他却顾不得痛,一眼就望向床边的人。
      “闻澜师兄——”
      青年已经从床上坐起,白衣略显松垮,黑发半散,脸色依旧苍白。
      但他眼睛是亮的,清清楚楚看着岑焚。
      “你又乱跑。”闻澜低声道,“谁让你跟人起冲突?”
      岑焚怔了一瞬,鼻尖一酸。
      他瞪了瞪眼,把所有即将涌出来的红却生生压回去。
      “我不跟他们起冲突,难道眼睁睁看他们把你带走?”
      屋外那几名风宗弟子被他吼得一缩。
      有个年长一点的,忍不住开口:“岑师弟,是云台议事堂的定夺……你也……你也拦不住。”
      闻澜的目光缓缓落过去。
      那人被他看得心虚,连忙低头:“云台上……三宗长老都在,霁宗主也在。刚刚传下话——闻澜师兄要被押送往心宗……”
      “说是审问。”
      “审心,”另一人小声补了一句,“心宗的规矩。”
      屋里陡然安静下来。
      “审心。”闻澜重复了一遍,唇角微微勾了一下,看不出是笑还是别的什么,“听着倒也公道。”
      岑焚猛地转头:“哪里公道?!”
      他的声音在屋里炸开,连门口的风都一顿。完全没顾得上听他们说新任宗主姓霁。或者他默认宗主是寂如松长老。
      “他们在云台上怎么说你的,你自己不知道吗?那群人恨不得当场把你抽魂问剑——心宗?!”
      岑焚像是被逼到墙角的小兽,尾巴炸着:“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想把你关起来,关到……”
      关到再也回不来。
      这句话,他没说出口。
      却被闻澜轻轻接住了。
      “关到什么时候,看霁宗主的意思罢。”闻澜淡淡道。
      岑焚一下子红了眼。
      “寂如松不可信——”
      岑焚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像是把积压了一整夜的恐惧与愤怒一口气掷出去。
      屋内顿时一静。
      风宗弟子齐齐变了脸色,有人想开口劝阻,有人想呵斥,可都被岑焚那双红得发亮的眼睛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闻澜怔了一瞬。
      “……寂如松?”
      他的声音极轻,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疲倦。
      岑焚完全没察觉到异样,只是一把抓住闻澜的手腕,指尖发抖:
      “师兄你不知道他今天在云台上说了什么——他说你走火入魔,说你心神紊乱,说你——说你应该被带回心宗彻查!”
      每吐一个字,像撕开自己一处伤。
      “他说得那么笃定!那么冷!他根本没有把你当弟子、当人!你要是跟他走了,就是自己往刀口上撞!”
      他说着,忽然呼吸一滞,像被什么卡住。
      闻澜平静地看着他:“岑焚。”
      “嗯?!”
      青年抬起眼,眼尾还红着。
      闻澜轻声道:“……霁无舟才是宗主。”
      岑焚整个人怔住,像被这句话直接打断呼吸。
      他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
      “谁……?”
      闻澜看着他那副像小兽被风吹倒的样子,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云台早已定下,”他语气轻得像风落雪上,“霁无舟继任心宗宗主。”
      岑焚完全呆住。
      良久,他像是被人突然松开了紧绷的线,整个人猛地往后退半步:
      “……可、可我——他们——大家都说寂长老在发号施令,我以为——我以为宗主位置还没定——”
      闻澜垂下眼:“岑焚,你以为的事情,太多了。”
      他明明语气很轻,却像是轻轻点在岑焚心口的一刀。
      岑焚脸色发白,像是被揉皱的纸。
      他张开嘴,却一句解释也说不出口。
      屋外的风一下卷得更急,像把风宗弟子全部逼得退了一步。
      闻澜却只是安静、沉稳地坐着。
      像经历过的所有风暴,都只在他眼底沉了一层影。
      他抬眼看向岑焚:
      “霁无舟既然继位,他说审,就是审。他要见,就是见。”
      风宗弟子屏息。
      岑焚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无舟师兄是宗主了,那闻师兄呢?他来不及想更多,却还是将那句压在心里很久的话吼了出来:
      “他是宗主了!宗主不能护任何人,他要的是心宗,他要的是天灵山,他不会为了你——”
      “岑焚。”
      闻澜忽然开口,语气冷到了极点。
      岑焚愣住。
      闻澜的眼神一寸寸抬起,看向门外,像能透过风声望到云台上的那个人。
      他轻声道:
      “师兄不会害我。”
      屋里所有人都怔住。
      连风声都像被拦在门外。
      闻澜垂下眼,声音低得像藏在雪下的火:
      “他要是想害我……那天我已经死了。”
      岑焚的手指一僵。
      闻澜却再没看他,只轻轻抬手,整理岑焚心口包扎的伤。
      “出去吧。听话。”
      这句话好温柔,却好疏离。
      岑焚被这一句彻底击溃。
      他喉结滚了滚,眼里又红又湿,却终究一步也动不了。
      “师兄,我不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闻澜抬眼,终于看向他。
      那一眼不是无情,是太清楚、太明白、太看破。
      “岑焚。”
      “你是在替我担心。”
      “可霁无舟……是在替整个天灵山担。”
      他想给岑焚更温柔更安心的回话。
      可他没那资格。
      他既护不了风宗,也护不了霁无舟,更护不了岑焚。
      他只能护护自己现在还没碎完的那点风脉,好让他在接下来的乱局里站稳。帮那个人减少点负担。
      闻澜轻声道,“只是三宗要人,我又走得掉吗?宗主又走的掉吗?”
      岑焚被他说得一窒。
      屋外的风宗弟子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小声道:“闻澜师兄,你放心,蓝长老已经去找霁宗主理论了。风宗不会让你白白背锅的……”
      话说到一半,又弱了下去。
      ——云台之上,风宗能争到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
      闻澜却像没听见,只抬头看向窗外。
      止雪轩的窗纸上,风影晃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在远处轻轻落地。
      “所以,是心宗弟子来押我,”他慢慢道,“还是霁无舟亲自在门口等?”
      众人一愣。
      “这个……”他们谁也不敢接。
      回应他的,是远处忽然传来的一声钟响。
      云台上的议事散了。
      风声倏然一转。
      ※ ※ ※
      几刻钟之前。
      云台议事堂内,人影渐散。
      蓝霖川带着风宗长老离席,面色阴沉得像压着一片雷暴。
      杜怀霜与灵宗一众走在另一侧,步伐稳而缓,白衣在风中卷起一线冷光。
      只有霁无舟还站在青石主位前。
      整个大殿被他一个人的影子拖得极长。
      “霁宗主。”
      寂如松收拾好仪轨册子,迟疑片刻,终于还是走到他身畔。
      霁无舟侧头,看着这个从他童年便开始教他剑道、如今却在云台上亲口推他所护之人入火坑的长老。
      他并未开口。
      寂如松叹了一声。
      他的声音带着两分老态:“你莫要怪老夫。”
      “我若当场为闻澜辩解,风宗、灵宗必然合力压你。那时你连把人带回心宗的资格都没有。”
      霁无舟淡淡看着他:“所以长老才选择,顺着他们的势,把他先按在‘走火入魔’上?”
      寂如松肩膀一僵。
      “……这总好过‘谋害宗主’,不是?”
      霁无舟没回答。
      良久,他忽然开口:“闻澜若真走火入魔,长老可有法子救?”
      寂如松一愣。
      那一瞬,他像是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霁无舟的每一句话,都有一层比表面深得多的锋利。
      “他没有走火入魔。”
      霁无舟垂下眼,声线极轻。
      “所以你在云台上那番话——是在赌。”
      寂如松张了张口,最终只是苦笑一声:“你少年时便这般,什么都看得太清。”
      “既然你都明白,”他咬了咬牙,“那就更该知道,今日之局,已是我们能争到的极限。闻澜留在风宗,只会被蓝霖川以‘杀宗主’之名请上问剑台。”
      “押入心宗,至少……”
      “他活着。”霁无舟替他接完,语气平静,“并由我来守。”
      寂如松微微一震。
      “霁无舟,”他低声道,“你知道心宗现在是什么局面。”
      “杜怀瑾死前把宗主之位压在你身上,不只是因为你是他的弟子,更因为——心宗要有人撑着。”
      “风宗失主,灵宗怒火,三宗弟子人心惶惶。你若为了闻澜,把自己先毁了,天灵山谁来主持大局?”
      霁无舟静静地听着,没有反驳。
      寂如松以为他沉默是认同,正想再说几句,却听青年淡淡问了一句:
      “那长老以为——”
      “若没有闻澜,天灵山就能安稳了?”
      寂如松一怔。
      霁无舟收回视线,抬手拂平衣袖上被风吹乱的一线褶皱。
      “容宗主之死,有人要一个替罪羊。”
      “杜宗主之死,有人要一个因果。”
      “他们会不会把这两件事都按在闻澜身上,与闻澜无关。”
      “只与他们需不需要一个人,被推下去。”
      寂如松喉间一紧。
      风从云台的高处掠过,卷起霁无舟长发的一角。
      “我带他回心宗,”霁无舟道,“不是为了心宗清名,也不是为了自证清白。”
      “只是——”
      “我不想让别人,动他。”
      寂如松望着他那张冷静得近乎无情的脸,心里忽然升起一种极不踏实的感觉。
      “你要做什么?”他下意识问。
      霁无舟没有回答。
      他只是转身,目光穿过云台边沿那一圈白雾,看向更远处沉默的心宗峰。
      那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也是杜怀瑾的尸身现在被安放的地方。
      也是——闻澜将被锁起来的地方。
      “长老。”霁无舟收回视线,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麻烦你去告诉蓝霖川——”
      “闻澜押送之事,由我亲自来办。”
      寂如松一愣,下意识想阻止:“你如今是宗主,不必亲自——”
      “我不放心。”霁无舟打断他。
      他终于露出一点与身份不符的、近乎固执的锋利:“心宗弟子……不够周全。”
      寂如松一时无言。
      风在云台上呼啸而过。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背影,仿佛不是在走向宗主之位,而是一步一步,走进一个比所有阵法都深的心锁。
      ※ ※ ※
      云台议事散后不久。
      灵宗一行自云台下行。
      杜怀霜走在最前,白衣随风而动。
      她的步伐一向不急不缓,今天却比平日略快了半分。
      “小姑。”
      身后传来少女的声音。
      杜月一路小跑着追上来,眼眶还红着,显然哭过。
      她前几日才从灵宗返山,本是为了风宗宗主与心宗宗主联袂设下的新台观礼而来,却没想到,迎接她的竟是两位宗主相继陨落的噩讯。
      “父亲……”她喊了一声,又硬生生咬住后半截话。
      杜怀霜并未安慰,只抬手替她理了理被风乱吹的鬓发。
      “回灵宗再哭。”她的声音淡淡的,“云台上都是风宗的眼睛。”
      杜月咬了咬唇,用力点头。
      走出一段路后,她还是忍不住小声问:
      “小姑,闻澜师弟……真的会被关在心宗吗?他不会杀父亲的,他小时候……”
      “他小时候如何?”杜怀霜问。
      杜月愣了愣,垂下眼:“他小时候……被父亲和容宗主从乱葬岗捡回来,半条命都没了,是父亲救的他。”
      “他一直把父亲当半个师傅。”
      杜怀霜“嗯”了一声。
      “那你觉得,”她忽然问,“他更在意你父亲,还是更在意霁无舟?”
      杜月一怔,脸色唰地白了。
      “小姑——”
      “别慌。”杜怀霜停下脚步,看着她,“小辈的儿女情长,我本不想管。”
      “可你父亲死了。”
      她话锋一转,冷冽得像雪落剑锋:“灵宗需要一个新的依靠。”
      杜月怔怔望着她,半晌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是说……霁无舟?”
      杜怀霜没有否认。
      “心宗现在最需要灵宗的灵脉与丹药支援,霁无舟更需要一个能压住风宗质疑的名义。”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杜月的肩。
      “所以,”她声音很轻,却毫不容商量,“等闻澜入心宗,一切尘埃未定之前——”
      “你要和霁无舟订下亲事。”
      杜月像被雷劈了一下。脸涨到通红。她第一瞬间竟然是惊喜的。但接连的噩耗让她一瞬之间将心底的情绪抹除。
      “我不愿意!”她几乎是立刻反驳,“我……又不喜欢他!霁无舟从小就……就冷冰冰的,我……”
      “你以为我让你嫁他,是为了你喜欢谁?”杜怀霜截断她。
      她眼中没有温度:“这是灵宗在天灵山继续立足的筹码。”
      “也是……”她顿了顿,“为你父亲讨回的一点公道。”
      杜月身形一晃,眼泪再次涌上来,却被她生生咽回去。
      “那闻澜呢?”她低声问,“闻澜师弟……又算什么?”
      杜怀霜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笑。
      那笑淡淡的,看不出喜悲。
      “他啊,是杀你父亲、我哥哥的最大嫌疑人,”她恨道,随即唇角勾起一抹笑,“是霁无舟身上最大的破绽。”
      “也是唯一能让霁无舟低头的地方。”
      “所以,我们先看——霁宗主舍得为他低头到什么地步。”
      ※ ※ ※
      止雪轩外的钟声第三次响起。
      岑焚站在窗下,像一头被困在圈里的小兽,来回走了好几圈,又停下。
      屋里的空气,因为他的来回折返,变得有些燥。
      “师兄,”他突然开口,“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闻澜抬眼。
      “去哪儿?”
      “……下山。”岑焚咬牙,“风宗不待你,心宗要审你,灵宗看你的眼神又那样。我们走,走到山外去,天大地大,总能活下去。”
      闻澜看着他,眼里的情绪很轻很淡。
      “你以为,天灵山说放你走,你就真的走得掉?”
      岑焚一怔。
      “你身上有风宗点过的风纹,有心宗试选时留下的气息,还有……”闻澜顿了顿,嘴角带出一点自嘲,“还有我这个‘嫌疑最大’的师兄。”
      “你跟着我走,就是跟着一堆烂账一起跑路。”
      “那我也愿意啊!”岑焚几乎是吼出来,“我宁愿跟你一起被追杀,也不想看着你被关起来——被他们……”
      他忽然说不下去。
      那些云台上他没听见的话,此刻在他脑海里却自动补全成最糟糕的模样。
      抽魂问剑。
      废脉断魂。
      甚至——当场处决。
      “岑焚。”
      闻澜轻轻叫了他一声。
      少年一顿。
      “你想救我,”闻澜道,“我知道。”
      “可有时候,留下的人也会救人。”
      他伸出手,像很自然地去抚平岑焚眉心那道皱痕。
      指尖很冷,却带着一点极轻的笑意。
      “我若真走了,”闻澜看着他,“他们第一个追杀的,就是你。”
      “你是‘与嫌疑人关系最密切’的那一个,也是风台上被我拉下来的那一个。”
      “他们需要一个活口,来问我去了哪儿。”
      岑焚狠狠咬住嘴唇。
      “那你呢?”他声音发哑,“谁来护你?”
      闻澜沉默了一瞬。
      “心宗。”他终于道。
      岑焚几乎是本能地想反驳。
      “霁无舟。”闻澜把后半句补全。
      “他会护我。”
      “就像当年,宗主护住他一样。”
      岑焚愣在原地,脸色一变再变。
      “他定了你的罪,你还信他?”
      闻澜没有正面回答。
      他只道:“我这条命,本来就是宗主捡来的。”
      “如今宗主死了,我总得去云台上,把该我背的那一份责任,背一背。”
      “至于霁无舟嘛……”他轻轻笑了一下,“他若护不住我,这宗主也不必当了。”
      岑焚被他那句“宗主也不必当了”震得说不出话。
      闻澜却已经收回手。
      “你先去医修那边好好治伤。”他道,“我不想出门时,看见我的小火球一瘸一拐。”
      岑焚红着眼,死死盯着他:“你答应我——不管心宗其他人怎么审你,你都要活着出来。”
      闻澜“嗯”了一声。
      “你说话要算数!”少年一步上前,猛地抱住他,像是要把人刻进骨头里,“我在风台等你回来。你要是敢骗我,我就……”
      “就什么?”闻澜笑着问。
      岑焚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极幼稚的话:
      “我就把心宗烧了。把天灵山烧了。”
      闻澜失笑,胸口的疼痛被这笑牵了一下。
      “好。”他低声道,“那我可不敢骗你。”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岑焚抱了他很久,久到屋外的风声都变了两次向,才终于一步一步松开手。
      “我去找蓝长老。”他道,“看能不能再拖一拖。”
      “嗯。”闻澜看着他走向门口。
      岑焚跨出门槛的那一瞬,他忽然开口:“岑焚。”
      少年回头。
      “谢谢你。”闻澜道。
      “谢谢你相信我。”
      岑焚怔了怔。
      他想说“那当然”,却觉得这四个字此刻说出口太轻飘,最后只是用力点了一下头。
      “你记得你答应我的就行。”
      话音落下,他转身冲入风里。
      ※ ※ ※
      止雪轩重新安静下来。
      闻澜坐在床边,手指沿着剑匣的木纹一点点划过。
      那是容长青亲手为他挑的木料,山下老匠做的,纹理温润,最适合养剑。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
      那时他还小,被风从乱葬岗里刮起来,浑身是血,手脚冻得发紫。
      他被扔进风宗的药房里,药罐沸腾,炉火熊熊。
      容长青背着手站在门口,看也不看他,只淡淡问了一句:“还能活吗?”
      药修回道:“还有一口气。”
      容长青“嗯”了一声:“那就活着。”
      “死了,我就再下山捡一个。”
      闻澜那时听不懂,只觉得好笑——
      他不过是被随手捡回来的。
      可后来,他在风宗长大,容长青会教他剑,会在他夜里发病时守在床边,会在他惹祸时替他压下风波。
      他慢慢明白,那句“死了再捡一个”,是容长青的口是心非。
      ……如今,这个捡回他的人死了。
      他却要被送上另一个人亲手撑起的宗门。
      “霁无舟……”闻澜低声念了一遍。
      门外忽然响起极轻的一声——
      是木门被指节敲了敲。
      “闻澜。”
      他的声音,比风还轻。
      闻澜怔了一瞬,下意识抬头。
      门被推开。
      霁无舟立在门外。
      他身上的宗主衣还未褪下,青纹白袍,衣襟上沾着云台上尚未散尽的寒意。
      他眼底的青色比前些日子更重,像已经很多夜没好好睡过觉。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
      闻澜忽然觉得有点想笑。
      “霁宗主,”他开口,嗓音还有些哑,却仍旧带着一贯的戏谑,“这么快就来收押犯人了?”
      霁无舟看着他。
      很久,很久,他才开口。
      “……跟我回心宗。”
      “闻澜。”
      “我来接你回家。”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心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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