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怜》白惊山

60、60看望

　　姚未眠一愣。

　　“就是…我以为自己很‘认识’你了，却没想到对你曾经的人和事都一无所知，连你的医术是怎么学的我都不知道，突然觉得我们之间很陌生。”

　　姚未眠没想到他会冒出这样的想法，一时间沉默下来。

　　陈泛舟软着嗓子喊他：“……姚大夫。”

　　姚未眠忍着笑，在他手上写到：那要不然明天你随我一起去，如何？

　　陈泛舟“蹭”的一下子坐直了，得了便宜还卖乖：“真的吗？我可以去吗？会不会不太好啊……”

　　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姚未眠也没揭穿，再次写下：算我拜托你。

　　陈泛舟勾起嘴角，连忙点了点头。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姚夫人的声音略显担忧的声音传来：“眠儿。”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起身，陈泛舟匆匆忙忙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明日辰时记得等我来”后，便从另一边的窗户翻身逃了出去。

　　姚未眠理了理衣襟，把凌乱的发丝抚平后，才把门打开。

　　姚夫人紧紧蹙着眉，目光在他身上来回看了好几眼：“刚才下人说你进屋一直没点蜡烛，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身体不舒服吗？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哎呀，不是告诉过你，这么冷的天，不可以开窗子吗？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说着，姚夫人进屋把窗子关好，又走回来伸手探了探姚未眠的额头，担心道：“身体难受吗？难不成今日出去吹着冷风了？”

　　姚未眠连忙摇了摇头。

　　姚夫人见他这么干脆的摇头否认，不放心的又问了好些问题。

　　到最后姚未眠见她实在担心，只能微微弯腰抱住她，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姚夫人不安的神色才稍稍缓解。

　　“出去折腾一天了，好好休息，晚些时候我让下人把晚膳送到你房间。”

　　姚未眠点了点头，把姚夫人送走后，他打开刚才陈泛舟逃走的窗子，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看，发现夜色里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后，才放心的再次把窗子关上了。

　　次日一早。

　　陈泛舟准时赴约，他手里还提着一盒糕点和在药馆里买来的草药，等在姚府后门。不多时，姚未眠从门中走出来，他身后跟着几名小厮，姚未眠走到他身边，示意几人送到这里就行了。

　　小厮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犹豫片刻，还是听话的退了回去。

　　陈泛舟单手拎着东西，把姚未眠的披风拢了拢，低头凑近道：“他们不跟着没关系吗？”

　　姚未眠摇摇头，伸手比划：每次都是我一个人去的。

　　陈泛舟摸了摸下巴，有些好奇地问道：“就这样去，不会被别人看出来吗？”

　　姚未眠给他解释：那处很偏远，靠山，一般不会有宗室贵族过去的，能出现在那里的人，都不认识我。

　　陈泛舟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说着，他把手里的东西提到姚未眠眼前晃了晃，“我拿这些东西是不是太寒酸了？要不要再买点其他东西？”

　　姚未眠没想到他还拿着东西，随即笑着摇摇头：他什么都不缺，这些东西够了。

　　然而陈泛舟没想到他口中的“偏远”竟然这么偏，两人走了好一会儿，脸和鼻子都冻得通红，才大老远看到一个村庄。

　　姚未眠用手指了指其中一个，示意陈泛舟快看。

　　“好了好了，我知道是哪一个了，快把手缩起来，冷不冷？早知道拿个手炉过来了，过来，放我手心里给你暖暖。”

　　刚刚起床推开门的风倚竹，打着哈欠看到两道人影朝着他这边走来，一个倒是很熟悉，另一个……等等，为什么两个人牵着手？

　　风倚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又揉了揉眼睛，确定其中一个是姚未眠，他张了张嘴，眼睁睁的看着两个人牵手走过来。

　　陈泛舟率先开口道：“风叔，我是姚大夫的朋友，冒昧前来打扰您，这是给您带的糕点和草药，一点心意，还请不要嫌弃。”

　　……朋友？

　　风倚竹呵呵一笑。

　　这年头朋友会光天化日下十指相扣吗？

　　他接过陈泛舟手里的东西，稀奇道：“哦呦哦呦，可不得了了，还知道带朋友来了。”

　　“听姚大夫说，您的医术手到病除，是附近出了名的大夫，我虽是个门外汉，也想前来瞻仰一番，多有打扰，还请您不要介意。”

　　风倚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悠：“听他说的？他一个哑巴，怎么开的口？”

　　陈泛舟微微一笑：“您也知道，他写了一手好字。”

　　“这话说的，好像我很熟悉他字似的。先进来说话吧，这么冷的天，难为你们两个走过来了。”

　　屋子不大，还略显昏暗，陈泛舟抬脚进去，呼吸一窒，扑面而来的苦味把他呛得猛地咳嗽一声。

　　他终于知道昨天姚未眠满身的苦味是怎么来的了。

　　风倚竹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咋啦？受不了这味啊？”

　　“让您见笑了，我这嗅觉确实比较敏感，受不了刺激太重的味道。”

　　风倚竹嘴没个把门的：“狗鼻子啊。”

　　姚未眠：“……”

　　陈泛舟挑了挑眉：“大概是平日里做菜做的。”

　　风倚竹了然：“做菜？难不成你是他家的厨子？”

　　陈泛舟瞥了一眼身边人，随口就说：“那倒不是，只给他一人做。”

　　有钱少爷家的奢靡程度再次让风倚竹啧啧称奇，“没想到他还是个挑嘴的人，看着不像啊。”

　　姚未眠扶额。

　　陈泛舟忍笑：“看来他在您面前是另一副样子呢。”

　　风倚竹把两人带过来的草药拿出来看了看，都是一些昂贵的珍品，平日里他哪有钱买这些玩意啊，都是用山沟沟里那些不值钱的草，虽说属性一样，但用在病上的功效二者肯定比不了。

　　他乐得嘴角都合不上了，眼睛更是越看越满意，随口一说：“哎呀，你是不知道，他那时候病怏怏的，谁能想到他还挑食啊？”

　　“病……病怏怏？”陈泛舟脸上的表情一僵，“…这是什么意思？”

　　姚未眠垂眼，在桌子下抬脚碰了碰风倚竹的腿，想提醒他不要说这个。

　　但风倚竹哪里顾得上他啊，手里握着草药，从座位上站起身，要为这些心肝找个篓子放起来，听到陈泛舟问他，想也不想的回道：“就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心脉受损，气血亏空，整个人好比一脚踏入鬼门关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被抄了呢……”

　　陈泛舟越听脸色越沉，他想起那时逃亡听到的传闻。

　　如今看来并非全是假的，姚未眠一定是经历过什么九死一生的事情，才会变成像风倚竹描述这般样子。

　　他没问过，姚未眠也没打算告诉他。

　　陈泛舟勉强一笑，“……是吗？那他时确实不容易……”

　　坐在旁边的姚未眠缓缓叹出一口气，他没说，是还没想好自己的那些过去要怎么说出来，他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很抗拒面对那些血淋淋的记忆。

　　他自己都无法彻底战胜这些，又要他如何风轻云淡的告诉另一个人？

　　但是事到如今，陈泛舟已经站到了这个缺口，凭他的敏锐，一定能推测出什么的，他再隐瞒，太过刻意无耻了。

　　风倚竹注意力还在篓子里的草药，还没发现他身后两人有些僵硬的气氛。

　　姚未眠不动声色的勾住陈泛舟垂下去的手指，触摸的一瞬感到了异常冰凉的温度。

　　他一愣，察觉到陈泛舟回看过来，一双杏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偏偏没有他想象中的质问。

　　伸出去的手被紧紧握住，陈泛舟放在嘴边轻轻碰了碰。

　　这一幕恰好被回过身的风倚竹看到，他故意咳嗽出声，示意两个卿卿我我的人注意点场合。

　　陈泛舟神情自若，一点没有被看到的尴尬：“抱歉，一时情难自抑。”

　　“……”风倚竹翻了翻白眼，“哎呦，我就说呢，什么朋友还牵手啊？什么厨子还亲手啊？”

　　“这是我们众多关系中的其中两个。”

　　风倚竹对他俩的关系一点都不感兴趣，也不想感兴趣，甚至觉得无法理解，他对姚未眠道：“以后你不许领着他来我这。”

　　陈泛舟连忙道：“您不要草药了吗？”

　　风倚竹犹豫了，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在草药和自己的眼睛中开始摇摆不定。

　　最后他实在不想再看到两个男人在他面前表演如胶似漆，坚定道：“不要了。”

　　陈泛舟挑了挑眉，还想再开口，却被风倚竹客客气气请到了门外。

　　冷风吹在脸上，颇有一种被扫地出门的感觉。

　　他侧身凑到姚未眠耳边：“风叔脾气怪大的。”

　　姚未眠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他乱亲被人抓到了？还说别人脾气大。

　　陈泛舟勾唇一笑，伸了伸懒腰：“走吧姚少爷，该回去了，早知道雇个马车来了，这么远的路还得走着回去，好在现在暖和点了，不然鼻子都能冻掉。累不累，要不然我背着你？”

　　他的语调轻松又平静，似乎并没有打算开口问姚未眠的意思。

　　他走了几步，察觉到身边人没跟上来，转头看过去，语气不解道：“走啊？傻站着做什么？真累了？我就说背着你，你还不愿意。”

　　说着他走到姚未眠的身前蹲下，示意他上来。

　　“快上来，这里这么偏，又没人，不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