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谣》兰泽涉江

10、自别后遥山隐隐（五）

　　屋子外头的柱子上正系着一匹骆驼，脚掌宽大且绵厚，在脖子上七七八八套了几个大的羊皮水袋，我知道这是阿娘的“杰作”，而每一个水袋的边上都系了一串银亮的驼铃。

　　脑海中又一次不自觉地浮现出那双漆黑的眸子，明明是一双不算有感情的眸子，我却觉得暖暖的。骆驼很是时机地抖了抖脖子，不知是因为它这一抖的关系，还是大漠上的风的原因，铃铛清亮的声音便传入我的耳畔。

　　心中再不觉得苦涩，只觉得是对未知的充满希望。多年以后，我一直在想，当时我若缠着阿爹，没去长安，没去那个令我胆战心惊地过完了这一生的地方，该是怎样？

　　但是很遗憾，我没有再一次选择的余地，我所能做的，不过是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着大漠，那个生我育我的地方。

　　早上的大漠太阳正好，骆驼走在沙子上，只觉得浑身暖暖的，舒服极了，我就一边半躺在骆驼上听着驼铃的声音，一边看着手中的《尚书》，读了几遍之后，竟是能够把本该背的段落背下来了。

　　于是，我便更是觉得心情好，脑海中浮现了阿爹教我的那首《采薇谣》，那等美丽的情景，不知道比我看到的，又当如何呢？

　　“东边雨喽，西边晴喽，长歌采薇，谁来和哟......”

　　大漠上人烟稀少，这时候这是汉朝同我匈奴战争正盛的时候，谁也不会为了一点银两，拼着命要来匈奴行商，我这一路走来，却也没遇到了一个人

　　骆驼行走的速度并不算快，我生生在沙漠上行走了几个月的样子，我这是第一次出门这么久，恐怕也是一生中出门最久的日子了。不日，总算是到达了长安的边境。

　　我想将阿爹的骆驼和阿娘的驼铃卖个好价钱，于是便在集市上摆了个摊子，我自己留了两个驼铃，算是纪念吧，那驼铃上刻着汉朝的文字，上书着《论语》的两句话，看着十分受用。

　　不一会子，就有人来买我的骆驼。是个黑黑瘦瘦的男子，他围着我的骆驼转了好久，方才问我，“小姑娘，这个骆驼怎么卖的？”

　　汉朝的货币，我是不大懂的，但是听阿爹或多或少也是说过一点的，我道，“那就一百两罢。”

　　那男子的身形微微一颤，语气也是隐隐有些颤抖，随即大笑起来，手抚摸着我的骆驼道，“小姑娘，你恐怕是匈奴人罢，你说这骆驼，要一百两？”

　　我手也搭上骆驼的毛，抚摸了两下，说，“我是汉人，依你看，骆驼不值一百两吗？那我算你便宜一点好了。”

　　我这句话刚说完，就看着边上站了一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少年，竹色的衣衫，眉目含笑，问我，“这可是匈奴的踏雪骆驼啊，一百两，归我怎么样？”

　　我心头一怔，看向先前同我搭话的黑瘦男子，“是你先要买骆驼的，你要是出一百两，我就卖给你，怎么样？”

　　黑瘦男子也是愣了一下，瞥了瞥边上的少年，向我道，“算了，小姑娘，你还是卖给他吧。”说着摇头边离开了。

　　我迅速把目光收回来，问他，“你当真要买这个骆驼？”

　　“你难道以为我是同你开玩笑的吗？”他挑了挑眉，拍了拍骆驼的背，与我道，“我身上没有这么多钱，你待会都同我回府里拿吧。”

　　我脑中思索了一下，这个少年出售这样阔绰，相比就是阿爹口中的贵族了。我出来汉朝，也没住处，要是......

　　“这样子，我把骆驼卖给你，你只要让我住在你府里就好了，不用给钱，只要管我吃住，恩，平日里我也可以帮着你家做点事情，我会很多的......”，看着他越发挑起的眉毛，我吞了口口水，继续说道，“我知道这样不好，只要等我攒够了钱，去长安......”

　　他听了我这一句话，迅速舒展开了眉头，说道，“你要去长安？”

　　我点头，他就朝着我微笑，“如此甚好，我也要去长安，若你不嫌弃，可以同行。”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中真真是无比高兴，没想到，这样子的巧事正是被我遇到了。

　　“可是，你要把这匹骆驼送给我，当做路费。”他语气轻松，直勾勾看着我笑道。我急忙点头，一边说，“好的、好的。”

　　他听罢，摇了摇手中握着的驼铃。

　　“铃铃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