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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朝歌夜弦,为汉宫人(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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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边境自古以来一直就不大太平。
如我所知,因为这里是和匈奴的交界地方,常常有匈奴的人因为民不聊生的原因,来此地抢劫,但也如我所见到的那般,这里繁华,此刻正是初春,大漠上绝对是看不见此时我手中的绿芽的。
带点鹅黄的,算不上碧绿的嫩芽,在我手心里静静躺着,无比安详般的,我将它收入袖中。我来长安之后,就有一个习惯,便是收集长安各种植物的绿芽,用以证明春天的存在。
春天了。
这地方是在不是一个理想的居住地方,我跟着那个少年走后,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决定委实是轻率了些,毕竟阿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要是刚来汉朝就落入凶人的手上,说出去未免有点废柴。
等我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那个青衫少年身长玉立地站在我面前,手中握着驼铃,缓缓念道,“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
默默念了两三遍之后,他突然朝我笑笑,说,“正好呢,你不知道我的名字罢,我姓王,名子周,‘君子周而不比’的子周。”
我心里想着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恐怕是他不愿意透露真实的姓名,信口胡诌的罢了,若是他问起我来,我也只管随口说一个就是了。
正是这样想着,一抬头,正好看见他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我心中没有初次面对刘景时候的那种矜持,还全然不顾地冲他撇嘴。他微微笑笑,暗自将驼铃收进袖子,偏过身子问我。
“你是叫什么的?”
我皱了皱眉,说道,“原来你就是这样子问我名字的。”他没说话,只是仍旧将我望着,眼眸里面似乎敛去了些刚才的笑意。
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子喜欢笑,如同我不明白刘景的眸子里到底是什么这样乌黑。
后来,我明白了,其实他们的用意都是一样的,都不是自己,终归是他人的。
他长叹一声,“本公子我的确是看人不准阿,竟是捡了个这样嚣张跋扈的人来......”说完轻轻又是哀叹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我正好能够听见。
知道他不过是故意这样子讲,于是我说,“吕瑶。”
他“哦”了一声,转过大半个身子,又回头疑惑地看着我,“你说什么?‘乌龟’还是‘狐狸’?”
我抬手就像打他,但想到这里是汉朝,不比匈奴,眼前这个人也不是从小同我玩到大的人,我不过认识他几个日头而已,想罢悄悄把手放下,但还是决定整他一整。
待我重新回过神来看向他的时候,他蹙着眉头,“你说你姓‘吕’?”
这句话越发觉得熟悉,细想之下才想起是刘景原先问过我的。心中思虑再三,终归点头。
他的眉头蹙地越深,越凝重,但不一会子就舒展开来了,原先眉头的那道沟渠不再,似乎比原来还要更加平整。
我想他不过是想错了,可惜不是,我当时也不知道。
王子周理了理竹色的衫子,肃容说道,“明日要去长安城了,你准备准备。”我双手一摊,退后了一步。
“我没什么东西需要准备的,你只收好我的骆驼,不要忘记了你的诺言才好。”
他一边笑着一边点头,然后却还是说,“你若没东西准备,倒还是把你自己整理好才是。”
我听过这句话之后,没说话,只往那边的屋子去了。走到池边,一回头,又看到了他嘴边的那抹笑意。这样自然啊,我以为是真的。
阿爹跟我说过,“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不过是我生命中的过客,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走的是我的生命,我不想深究,也恐怕深究了之后仍旧不会明白。
我依旧我行我素,我恐怕还是喜欢大漠的一望无际。梦里长安的丝竹管弦,我见得到,但不想一辈子见到。
那夜我睡得不好,整夜被冗长的梦境所包围,一会儿是长安的飞檐斗拱,有身穿素蝉纱衣的女子站在屋脊上旋转,底下是一排排的乐师吹奏。
场景美好,我却觉得无端的恐怖。
她们奏的是落花离枝,舞的是雏燕离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