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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幽冥教!墨长风! ...

  •   漠北的风从不停歇,像是被诅咒的亡魂,昼夜在鬼哭崖上空盘旋。沙砾被卷成迷蒙的黄色漩涡,狠狠撞向那道横贯崖边的白骨城墙时,发出的不是砖石碰撞的闷响,而是类似人骨碎裂的 “咔嚓” 声。

      这城墙是幽冥教百年基业的象征,每一块 “砖” 都是过往商队、敌寇的骸骨,经年累月被风沙打磨,泛着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阳光落在上面,都会被吸走所有暖意,只剩刺骨的寒凉。

      崖下是深不见底的溶洞,阴风从洞口涌出时,裹着地底特有的腥气,还夹杂着隐约的滴水声,像是亡魂在暗处啜泣。

      风穿过城墙的骨缝,又会变作 “呜呜” 的呜咽,与溶洞的声响交织,绕着鬼哭崖打转,不知情的旅人若误闯这片区域,单是这声音,就能让三魂丢了七魄。

      总坛大殿内,光线永远是昏暗的。数十根白烛嵌在墙壁的骨龛里,烛油是用人脂熬制,燃烧时不冒黑烟,却会散出一股甜腻中带着腐臭的气味。烛火摇曳不定,将殿中八根立柱上的幽冥鬼纹映得忽明忽暗:那些鬼纹是用朱砂混着人血绘制,线条扭曲如蛇,此刻在光影里竟像是活了过来。

      有的鬼爪似乎向前伸了半寸,有的鬼眼仿佛眨了一下,浓重的阴影在柱底堆积,如同无数冤魂蜷缩在那里,等着择人而噬。

      墨长风坐在大殿最深处的王座上,这王座比寻常座椅高出三尺,扶手、靠背全是用历代敌酋的颅骨镶嵌而成,每一颗颅骨的眼窝都对着殿门,像是在审视下方的人。他身上的玄色法袍绣着暗金鬼纹,下摆垂到王座的台阶上,扫过扶手上一颗格外光滑的颅骨时,留下一道冰冷的痕迹,那颅骨的眼窝中,还残留着干涸的黑血,是十年前某个不服管教的分坛主留下的。

      他的右手紧紧捏着一枚染血的弯刀碎片,指腹反复摩挲着碎片边缘。这碎片是从十八骑唯一一具还算完整的尸体上捡回来的。十八骑是他亲手锤炼的死士,从漠北孤儿中挑选,用毒、用刑、用生死考验,整整三年才炼成,每人都能以一当十,是他最锋利的刀。可如今,这把刀断了,断在一个 “假谢采” 手里。

      刀刃上的黑血还没干涸,是幽冥教特制的 “腐心血”。

      这种毒是用蚀骨潭的黑水混合百种毒虫熬制,沾肤即烂,见血封喉,本该是用来对付敌人的,如今却染在了自己人的尸体上。墨长风的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碎片锋利的边缘早已划破他的掌心,粘稠的黑红血珠一滴滴滚落,砸在王座扶手的颅骨上,顺着空洞的眼窝缓缓流下,在惨白的骨骼上划出蜿蜒的血痕,像一条条细小的蛇。

      殿下跪伏着数十名鬼面卫,他们戴着遮住整张脸的青铜鬼面,只露出一双双不敢有丝毫异动的眼睛。地上铺着的暗纹地毯吸走了所有声音,大殿里静得可怕,只有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以及墨长风掌心血珠滴落的 “嗒嗒” 声。

      没人敢抬头,更没人敢上前擦拭王座上的血迹 —— 他们都知道,教主此刻的怒火,足以将任何人烧成灰烬。

      墨长风的目光扫过下方的鬼面卫,眼底翻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那深不见底的瞳孔。他开口时,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废物!我养了你们三年,倾尽资源!十八骑是我亲手锤炼的死士,竟全折在一个假谢采手里!”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手中的弯刀碎片掷向殿中支撑穹顶的粗大石柱。“当啷” 一声脆响,碎片竟深深嵌入坚硬的石柱半寸之余,溅起的石屑如同飞射的暗器,有几片划过空气时发出 “咻” 的轻响,瞬间划伤了旁边一名鬼面卫的脸颊。

      那鬼面卫浑身剧烈一颤,青铜鬼面下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却将头埋得更低。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在白骨铺就的地面上,晕开一小片暗红,很快又被地面的寒气冻住。他连抬手捂住伤口的动作都不敢有。

      在教主的怒火面前,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可能被视作挑衅。

      墨长风的怒火远未平息。他指着殿外狂风呼啸的方向,声音因压抑而愈发森寒:“暗哨回报,那‘谢采’出剑时,手腕翻转的独特弧度,分明是凌雪阁秘传‘寒江渡’的路数!这是假扮的!” 说着,他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的白骨扶手上,“咔嚓” 一声爆响,那不知历经多少年月的坚硬骨骼竟被拍得粉碎,碎片四散飞溅。

      其中一块较大的骨片,裹挟着劲风,狠狠砸在最前排那名鬼面卫的肩头。那鬼面卫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却立刻强行稳住,跪得更加笔直。肩胛骨处传来的剧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可他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只有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鬼面的缝隙滑落,滴在地毯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墨长风见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怒火更盛,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查了三天!整整三天!才查出是姬别情?你们的眼睛是瞎了吗!还是脑子被漠北的风沙灌满了!”

      被骨片砸中的鬼面卫吓得浑身发僵,肩头的痛楚阵阵蔓延,却只能颤声开口,声音里满是难以抑制的恐惧:“教、教主饶命!当时…… 当时与黑狼王打斗时,那人确实…… 确实报过‘姬别情’的名字,可、可他模仿得太像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额头重重磕向冰冷坚硬的白骨地面,发出 “咚、咚” 的闷响,每一下都用了十足的力气,额角很快就渗出血来:“不仅仅是说话的语调,连周身散发的气息,甚至握剑时指节细微的发力习惯,都跟真正的谢采一模一样啊!”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手指死死攥紧衣摆,指节同样泛白:“兄弟们一开始根本不信姬别情是凌雪阁的顶尖杀手,浑身是肃杀之气,怎么会有谢采那般阴险狡诈的神态?直到…… 直到他击杀最后一名骑卫时,为了闪避从背后射来的淬毒暗器,有一个极快速的侧身,左手袖口不小心滑了下去……”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像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露出了腕间那个清晰的‘残阳印’。那是凌雪阁核心杀手才有的专属印记,形状如同半轮泣血的残阳,边缘还有三道细微的裂痕,绝不可能错!属下们…… 属下们这才敢确定,真的是他!”

      墨长风紧蹙的眉头微微一动,指节在身侧攥得愈发惨白。他倒未曾料到,姬别情竟有如此精湛绝伦的模仿功底。

      无需易容、无需药物,单凭自身的观察与模仿,就能将谢采那个家伙演得惟妙惟肖。

      滔天的怒火稍缓,但心底却骤然多了几分冰冷的忌惮:能做到这一步,说明姬别情对谢采的了解,早已深入骨髓,这样的对手,比谢采本人更可怕。

      墨长风倏然起身,高大的身影带起一阵阴风,玄色法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碎骨,发出 “咯吱咯吱” 的摩擦声,像是骨头在哀鸣。他一步步走下王座台阶,每一步都踩在白骨铺就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 “咔嚓” 声。那是年代久远的碎骨被踩碎的声音。

      他停在那名最前排的鬼面卫面前,俯身,伸手,冰冷的手指如铁钳般捏住对方的下巴,指腹用力,几乎要掐入下颌骨中。他的目光冷得如同万年寒冰,能透过青铜鬼面,看到对方眼底的恐惧:“无常二使呢?让他们立刻滚来见我!”

      “二、二使早已抵达,正在殿外候命!” 鬼面卫慌忙答道,下巴被捏得剧痛,感觉骨骼都在呻吟,却不敢有丝毫挣扎,连呼吸都停滞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墨长风冷哼一声,骤然松手。鬼面卫的下巴上立刻留下几道深红的指印,甚至隐隐透出青紫。他转身,迈步走向沉重的殿门,声音恢复了往常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阴鸷平稳:“传我命令,无常二使亲率三百鬼面卫,子时准时出发,突袭他们在西厢的临时据点!”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把教中秘制的‘蚀脉散’解药备足。姬别情一死,凌雪阁在漠北经营多年的暗线必乱!届时,失去凌雪阁暗中助力的鬼山会,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成不了气候!”

      “轰 ——” 沉重的殿门被他一把推开,崖下终年不散的浓郁瘴气立刻顺着门缝汹涌涌入。那瘴气是青黑色的,带着腐蚀性的酸涩气味,接触到殿内的烛火时,烛火竟 “噗” 地暗了一下,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瘴气与烛火交织,在殿门处形成一片诡异的雾气,将墨长风的身影半遮半掩。

      墨长风站在门口,望着崖下如同活物般翻涌不休的墨绿色瘴气,语气中的狠厉如同刀锋:“另外,让阵法师即刻启动‘蚀骨阵’,布置在必经之路上。若空城殿的人敢不知死活前来插手…… 就把他们全部埋在这鬼哭崖的瘴气里!”

      他想起了不久前的事,眼底的寒意更甚:“池青川…… 哼,那小子前段日子端了我教一处秘密据点,杀了我好几名得力手下,正好,新账旧账,一并清算!”

      殿外阴影处,随着两缕几乎难以察觉的轻烟,两名身着漆黑劲装、脸上覆盖着无表情的惨白面具的身影悄然落地。他们身形瘦高,动作轻得像猫,落地时连沙砾都没扬起半分 —— 正是幽冥教令人闻风丧胆的无常二使。

      无常二使单膝跪地,黑色面罩与惨白面具形成诡异对比,只露出两双毫无生气、如同死鱼般的眼睛。他们开口时,声音嘶哑得像是用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片,没有丝毫情绪:“属下,听令!”

      墨长风甚至没有回头瞥他们一眼,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手,姿态如同驱赶扰人的蝇虫:“去吧,别再让我失望。”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比严冬更刺骨的寒意,“否则,蚀骨大阵的阵眼,正好还缺两个修为高深的生魂来作为核心祭品,想必你们的魂魄,会很合适。”

      蚀骨阵的阵眼需要生魂催动,而且越是强大的生魂,阵法的威力越强。无常二使浑身一凛,起身时动作快得只留下两道模糊的黑影,很快便融入殿外浓重的瘴气与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墨长风独自立于殿门口,玄色法袍在漠北夜间的狂风中猎猎作响。他望着眼前漆黑如墨、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夜空,指尖无意识地反复抚摸着腰间那块触手冰凉的玄铁鬼纹令牌。那是幽冥教至高无上的教主信物,上面雕刻的鬼纹与总坛立柱上的图案同源,每一道纹路都用毒水浸泡过,泛着细微的幽光。

      这块令牌,象征着在这片荒芜、残酷大地上生杀予夺的无上权柄。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酷到极致的弧度,指腹用力地蹭过令牌上凹凸起伏的纹路,指甲与坚硬的玄铁表面摩擦,发出细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几乎要在那历经岁月洗礼的金属上刮出新的痕迹。
      “谢采、池青川、姬别情……” 他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掌控一切的决绝,“哼,这漠北的棋局,看似波谲云诡,各方势力纠缠…… 但终究,只能由我幽冥教来落下最后一子,完成收官!”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浓重的夜色与瘴气,看到了未来血流成河的景象:“你们…… 不过是我棋盘上几枚稍微碍眼些、蹦跶得久了点的棋子罢了!待我将你们一一拔除、碾碎,这广袤的漠北,将彻底沦为只属于我幽冥教的…… 人间鬼蜮!”

      风卷着他的话语,飘散在鬼哭崖呜咽的风声里,与溶洞的啜泣、白骨城墙的 “咔嚓” 声交织在一起,成了漠北最恐怖的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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