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主今日吃醋了吗》红衣映雪

12、第 12 章

　　四月初四，是兵马司与弱水殿会见敲定首批战斗傀儡制造交付流程的日子。
　　伯约早前就收到洛砚辞的吩咐，当日并没有再给乐澄额外安排文书的处理。

　　若是往日，乐澄会主动去申请帮府中仙吏尽可能多的处理文书，但是碍于她近来与洛砚辞几乎每次都不欢而散，她想了一夜，决定这几日先尽量减少前往东配殿，以免与虞柠歌碰上，洛砚辞心生误会。
　　为此，她直接带着闻语提前去了弱水殿最大的合议阁，为末时的会见做准备。

　　只是她未曾想到路上竟遇到了虞柠歌。
　　闻语见虞柠歌要与乐澄说话，很是识趣的行礼后独自前往合议阁。

　　“乐澄灵君，司水道君性格孤傲，要求严格，你在他身边任职近两百年，应该很辛苦吧？”
　　“小仙见过司风道君。”乐澄后退一步，礼貌道：“当然不会，殿主精益求精，乃信徒之福。”

　　虞柠歌见对方有意回避自己的接触，反而来了兴趣，她故意上前一步，逼得乐澄又是后退一大步。虞柠歌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仙子，见乐澄微微垂着眸，阳光穿过长廊，将其长而密的睫毛打出一片阴影。
　　就很像一名仙女才有的容姿。

　　心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来，虞柠歌嫣然笑着提起：“他虽然脾气孤傲，但他的那张脸看着倒是绝对的赏心悦目。本君记得他小时候头带着花环，身穿罗裙……像尊完美无暇的漂亮雕刻，安安静静任由他的母亲将他打扮成一位小公主的模样，如小大人一般神情严肃恪守族规坐在阳光下也不说话，一张小脸白如雪，可爱的很。”

　　乐澄从没有听洛砚辞提过他的家世，思及昨日她在洛砚辞灵镜里看到的那条消息，原本抱有的一丝侥幸此刻再也荡然无存。
　　他们真的是青梅竹马，了解彼此的过去。
　　洛砚辞为了她已经到了愿意抵抗整个家族的地步。

　　阳光刺眼的很，乐澄勉强笑着，心中五味纷杂。

　　儿时的洛砚辞竟然是这样的吗？
　　小公主……

　　虞柠歌的话是在暗示她什么吗？
　　她察觉到自己喜欢洛砚辞，在警告她吗？
　　难道她发现自己的女儿身了吗？

　　不可能，她这几日都有打坐修炼，本相隐藏的很好，不该暴露身份才是。
　　乐澄心中一惊，谨慎地与眼前不断有意逼近的神女对上视线，旋即垂首行礼，找了个理由匆匆告退，前往合议阁。

　　虞柠歌没有强留乐澄，望着她回避的背影，含笑回到东配殿。
　　看见每日含笑的虞柠歌四处晃悠，洛砚辞便想到他与乐澄因为她已经闹过几次不愉快，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合上文书，冷冰冰嘲讽：“你那傻徒昨日要见本座，本座已经回绝。他连弱水殿都不敢闯，你确定他真的喜欢你？”
　　“当然，他那是有礼貌。”

　　虞柠歌毫不见外坐下饮茶，眸光一转：“我一直在这里躲着不出去也不行，这样吧，等你七日后出关，我们下凡间一趟，不咸山有一习俗——女子出嫁前皆需回飞升之地进一次香火，正好这几日你我婚约将至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彼时他得到消息，自然会想方设法来见我。”
　　“……不去。”

　　“你不愿意的话……那本君只好就去找别的仙子了。”虞柠歌故意拖着调子，瞧着洛砚辞不出所料眉目渐紧，她想她已经找到他的命门所在。
　　“本君看你身边的乐澄灵君就不错，端方有礼、体贴谦逊、真诚心善，想必他肯定愿意帮忙……”
　　“不行！”

　　“那你去不去？”
　　“……去。”

　　虞柠歌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心劝道：“明日你的天劫就要降临，今日与靖德天王会见之后便提前闭关吧。”
　　“本座今日已有安排。”
　　“有什么事竟然比你九死一生的渡劫还要重要？”

　　四月初四，是乐澄的生辰。
　　不过，她没有过生辰的习惯。
　　在姜家时没有人告诉过乐澄，生辰是专门用来庆贺纪念的，她逃离姜家前也没有人记得她的生辰。
　　神仙寿命长久，不会一岁一庆。
　　乐澄有能力给自己庆贺生辰后，她也没有为自己庆贺过。
　　她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庆贺的。
　　这一天，每次都是收到弱水殿按例给仙吏发放生辰礼金时，她才能想起四月初四是她的生辰，一笑而过。

　　虽然乐澄没有正式过过生辰，但每年这一日，洛砚辞都会借各种缘故带她离开弱水殿，或是去人间吃一顿饭或是去四海八荒云游一遭。

　　司水道君与靖德天王皆是九重天声名显赫的两大神官，今日的这场会面重量不言而喻。
　　闻语第一次跟在乐澄身后学习如何安排这类重大会见流程，不时提笔在纸上记录要点，留意到洛砚辞提前出现时，一笔直接滑到底，墨水洇湿了整纸张。

　　“殿、殿主……”
　　洛砚辞看见闻语跟在乐澄身后，颦起眉心。

　　自家殿主近日虽然与青梅竹马重归于好但却不知为何心情忽好忽坏，骂起来连文吏府公认最讨殿主欢心的乐澄灵君都难逃一劫，闻语担心自己触了司水道君的霉头，兢兢业业朝洛砚辞行了礼，在对方默许下逃跑般退了出去。

　　离末时还有大半炷香的功夫，乐澄没有想到洛砚辞会提前这么久来合议阁，她没有多问，将相关文书提前放到他面前案桌上，供其过目。
　　洛砚辞将手放在文书上，却没有打开它的意思，神情微微变化。

　　合议阁里只有他们二人，因为昨日的分歧，彼此都没有开口，氛围一时间有些尴尬。
　　最后是洛砚辞轻咳一声开了口，“晚些等这场会见结束，你随我去一趟人间。”
　　“是。”

　　“你应该听说过关于虞柠歌的传闻……”洛砚辞一向不喜八卦仙神，但他思来想去，他们这几次吵架都是因为虞柠歌，他身为他的殿主，与他又是相识一百九十八年的道友，他有必要让乐澄认清虞柠歌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女，以免他深陷苦海，越陷越深！
　　何况他说的都是事实，事实自然不能算作八卦！

　　如此一想，洛砚辞有了底气，继续劝道：“那些传闻并非虚假，她确实已经有过几十位道侣。”
　　乐澄也不是习惯打听仙神隐私的仙女，见洛砚辞突然提起虞柠歌，很快便想到他是担心自己要与他抢她，苦笑解释道：“殿主，我并不喜欢司风道君。”

　　不喜欢虞柠歌？！
　　洛砚辞反应慢了半拍，漆黑的双瞳里多了几分淡淡的亮色，勉为其难轻“嗯”了一声，默默将原本想要说的“她那样朝三暮四的神女不值得你喜欢”又吞了回去，垂眸翻看起文书来。

　　文吏府及枢密府几位府主相约一起到合议阁时，发现自家殿主已经坐在上位后，不免都背后一阵寒意，彼此对视一眼。
　　他们来的不迟呀？
　　合议阁里的氛围一时间再次凝重起来。

　　好在会见开始后，他们发现自家殿主今日心情貌似很是不错，那张大朝会上全程淬了寒冰的脸今日带着疏离却不失翩翩风度的礼貌温度。
　　这场会见过程很是顺利，比预计结束的早了一炷香的时辰。

　　这日下午，洛砚辞带着乐澄去了人间名气最大的一家面馆吃面后，又去了隔壁城中的一处花鸟夜市。
　　形形色色的花草鱼鸟，种类不比九重天上的花翎殿少。
　　两岸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对此，乐澄有些意外，一双澄澈的眸不确信地望向站在花草盆栽间格格不入的洛砚辞。
　　“你不是说‘日日见花，可心情愉悦，有助于修道’，帮本座给青要山挑几盆花草。”
　　“哦……好。”

　　这个季节的山茶花唯剩葱葱绿叶，但乐澄在咨询过店主各类花草后，还是决定为洛砚辞挑红山茶花。
　　洛砚辞全程凭她做主，只不过他向店主又额外买一盆雪铃兰，用着最随意的口吻让她放在她所在的房间养。
　　见洛砚辞少有的站在花盆前，亲自确认一花一叶。

　　乐澄的思绪便飞到他与虞柠歌婚约将至的传闻上。
　　他突然想买花是因为虞柠歌就要搬入青要山了吗？

　　“殿主。”乐澄抿了下唇，“这数月来多谢您收留小仙暂住，我近来已经重新寻到一处洞府……”
　　“你要搬出青要山？”洛砚辞拧起眉头，愉悦的心情顿时消失大半。
　　乐澄想要搬离青要山，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是。司风道君若是入住青要山，小仙留在那里定然不方便。”
　　“她为何要……”洛砚辞闻言便要反驳，思及他与虞柠歌之间的交易，又改口说：“此事等本座七日后回弱水殿再议。”

　　文吏府近来甚少为洛砚辞安排事宜，乐澄昨日已经收到伯约交代的此后七日代为殿主处理文书的任命。
　　洛砚辞没有与她提过这七日要去哪里，乐澄也不便询问。
　　因为大概是与虞柠歌有关。

　　“是。”乐澄见洛砚辞眉宇间有些不悦，一股没来由的冲动，将想问许久的话道出：“殿主真的很喜欢司风道君吧？”

　　再没有继续逛下去的心情，洛砚辞气笑了。
　　他到底从哪儿看出本座真的很喜欢她？！
　　算了，今日他不想因为虞柠歌再与乐澄起争执。

　　蹲在一旁低头挑山茶花的乐澄听见他的笑声，动了动酸涩的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