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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18 ...


  •   周六清晨,阳光像融化的蜂蜜,缓缓流淌进客厅。薄纱窗帘被微风轻轻撩起,光影在橡木地板上跳跃,仿佛无数细碎的金箔在起舞。厨房里,煎蛋在平底锅中发出细微而欢快的滋滋声,油花跳跃着,边缘泛起焦黄的小泡;咖啡机低沉地嗡鸣着,深褐色的液体从喷嘴缓缓滴入玻璃壶,空气里弥漫着黄油、焦糖和现磨咖啡豆混合的香气,暖融融的,像裹着糖霜的梦。

      余知妡穿着宽松的米白色家居服,发尾随意扎起,几缕碎发垂在颈侧,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正专注地翻动锅里的鸡蛋,忽然腰间一暖——杨圣炳从身后环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好香。”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后,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家居服的衣角,仿佛带着某种眷恋的痒。

      她侧过头,脸颊蹭了蹭他微凉的下巴,嘴角弯起:“快去洗漱,马上就好。”他没松手,反而收紧手臂,在她耳边低笑了一声,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惹得她耳尖微微泛红,心跳漏了一拍。晨光勾勒着他下颌的轮廓,睫毛在眼睑投下细密的阴影,她忽然想起同居的第一天,他笨拙地帮她组装书架,工具散落一地,却固执地说要给她最稳固的依靠。

      这是他们同居后的第五个周末。没有轰轰烈烈,只有柴米油盐里的温柔。吃完早餐,两人决定去附近新开的“栖居生活馆”逛逛,为这个逐渐有了“家”的样子的小公寓添置些小物件。杨圣炳细心地将餐盘叠放进洗碗机,水流冲刷瓷器的声响清脆如铃,他转身时,袖口蹭到桌角的向日葵花瓶,花瓣轻颤,抖落几粒晨露般的水珠。

      超市里暖气开得很足,人声鼎沸却并不嘈杂。他们推着一辆略显笨重的购物车,慢悠悠地穿行在货架之间。杨圣炳拿起一套骨瓷杯,白底素净,边缘勾勒着一圈极细的钴蓝色线条,像远山轮廓,也像他衬衫领口那枚褪色的刺绣。“这个喜欢吗?放书房喝咖啡。”他递给她,指尖不经意触到她掌心的茧,那是常年握画笔留下的痕迹。她接过杯子,指尖摩挲着釉面,冰凉光滑的触感让她想起初雪落在指尖的刹那。“嗯,简洁,好看。”她点头,眼底有光,像星子坠入深潭。

      走到靠垫区,她一眼看中一个墨绿色丝绒抱枕,柔软如天鹅绒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抱在怀里试了试,脸颊蹭了蹭,绒毛蹭得鼻尖发痒:“这个放沙发上看书靠着应该很舒服。”杨圣炳看着她的侧脸,她睫毛轻颤的模样让他感觉此刻是多么的可爱。

      “你喜欢就买。”杨圣炳自然地接过,放进购物车,又指着旁边一个拼色几何图案的抱枕,“那个也挺适合客厅的色调,几何线条能和沙发上的金属边呼应。”他的手指划过抱枕的棱角,动作带着设计师的敏锐。余知妡轻笑出声,想起他熬夜赶设计图时,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咖啡杯见底了也浑然不觉,最后她悄悄续上温热的牛奶。

      他们就这样慢慢逛着,讨论毛巾的厚度是否吸水、地毯的材质会不会掉毛、香薰该选雪松还是白茶。在香薰区,余知妡拿起雪松木调的藤条,杨圣炳却挑了白茶:“雪松太清冷,白茶更暖,适合晚上看电影的时候点。”她望着他认真对比两款窗帘挂钩的侧脸——鼻梁高挺,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喉结随着吞咽动作微微滚动。心里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像终于找到了拼图缺失的那一块。

      中午,他们在超市附设的简餐厅吃了饭。杨圣炳点了一份番茄牛腩饭,余知妡选了鳗鱼饭,他固执地将自己碗里的溏心蛋拨到她碗里:“你总熬夜,多吃点蛋白质。”她笑着咬了一口,蛋黄绵密如绸,甜咸交织的滋味在舌尖化开。饭后,他们并肩坐在餐厅的玻璃窗前,阳光穿过树叶,在桌面洒下斑驳的光影,他的影子恰好覆盖住她的,像无声的拥抱。

      下午回家,一起把新买的东西归置妥当。墨绿抱枕往沙发上一放,整个空间瞬间多了几分沉静与质感;新茶杯洗净后倒扣在沥水架上,阳光穿过玻璃,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散落的星屑;余知妡插上新的香薰藤条,淡淡的雪松味悄然弥漫,清冷又温柔,与杨圣炳身上惯用的檀香交织成独特的味道。

      “有点家的样子了。”杨圣炳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满足。他的目光掠过书架上一排排两人共同购置的书,茶几上并排摆放的马克杯,还有玄关处挂着的那幅他们一起画的抽象水彩画——斑斓的色彩纠缠着,像他们交织的命运。余知妡笑着点头,靠在他肩头,发丝蹭过他衬衫的褶皱,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茉莉香。

      这一刻,她几乎要忘记那些关于江哲的微妙感觉——他在会议桌上不经意扫来的目光,加班时递来的那杯温热的拿铁,还有那句轻描淡写的“顺路送你”。她也几乎忘了刘微那些意味不明的话语,比如“江总监对你可真不一样”、“你最近是不是和江总监走得太近了”。她只想沉浸在这份触手可及的安稳里,像沉入一片温暖的海,连呼吸都变得绵长。

      周日,他们睡到自然醒。午后,杨圣炳窝在书房画设计图,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橡皮擦与尺规碰撞的轻响偶尔穿插其中;余知妡则蜷在客厅沙发里读一本小说,阳光斜斜地洒在书页上,字迹仿佛镀了金边。风从窗缝溜进来,轻轻掀动她膝头的书页,她抬手按住,指尖触到扉页上杨圣炳悄悄写下的便签:“致我最爱的读者——愿文字如蜜,甜透你的午后。”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和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偶尔抬头,两人目光相接,彼此一笑,便又各自低头,心里却因对方的存在而格外安定。余知妡读到一段关于爱情与背叛的描写时,心跳莫名加快,她下意识地望向书房,杨圣炳的背影在光影中模糊成一道剪影,却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然而,这份宁静在傍晚被门铃打破。

      余知妡开门,刘微提着一袋水果站在门外,笑容灿烂如常:“嗨!路过这边,想着你们可能在家,就上来坐坐。没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吧?”她熟门熟路地换鞋进门,目光迅速扫过客厅的新布置,“哟,添新东西了?这抱枕好看,香薰味道也好闻,挺有品位嘛!”她的高跟鞋敲击地板的声响清脆而急促,像一串打破寂静的鼓点。

      余知妡笑着接过水果,去厨房洗切。刘微则凑到刚从书房出来的杨圣炳身边,压低声音,语气看似随意:“圣炳哥,还是你厉害,把我们家知妡照顾得这么好。你都不知道,她在公司最近可抢手了。”她说话时,指甲无意识地划过水晶果盘的边缘,发出细微的刮擦声。

      杨圣炳正倒水,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什么意思?”

      刘微摆摆手,笑容依旧明媚:“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江总监啊,特别看重她。‘浮城印象’那么大个项目,力排众议交给知妡全权负责,资源倾斜得那叫一个明显。公司里都有些风言风语了。”她顿了顿,观察着杨圣炳的表情,又急忙补充,“不过我们都知道,那是因为知妡能力强!江总监那是惜才!你别多想啊!”

      杨圣炳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淡淡的说道:知妡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上司欣赏很正常。

      看似随意的回答,只不过眼睛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刘微仿佛没察觉,继续用那种推心置腹的语气:“说真的,江总监对知妡是真好。上次那个难缠的客户,也是他亲自出面帮知妡挡掉的。加班晚了,还非要亲自送她回家,说是顺路,其实绕了好大一圈呢。我们都开玩笑说,江总监对知妡比对他自己还上心。”她说话时,尾音微微上扬,像一根轻挑的羽毛,却带着刺。

      这时,余知妡端着茶和水果出来:“你们聊什么呢?”

      “没什么!”刘微立刻换上明朗笑容,“夸你们家布置得温馨呢!知妡你真会买东西。”她端起茶杯,热气熏得她睫毛颤动,杯沿在她唇上留下淡淡的口红印。

      余知妡笑了笑,没在意。但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刘微的话像细密的雨点,不断落在同一个地方——江哲如何在会议上为她辩护,如何在她方案被质疑时力挺,如何在她感冒时默默放在她桌上的药……每次提到,她都会加上一句“江总监就是欣赏知妡的才华”或“圣炳哥你千万别误会”,可越是澄清,越像提醒。杨圣炳的话越来越少,只是听着,偶尔点头,嘴角勉强维持着一点弧度,指甲却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状的痕迹。

      刘微走后,公寓恢复了安静,却不再是之前的那种宁静。余知妡收拾茶几,发现杨圣炳站在窗边,望着楼下刘微离开的方向,背影沉默而紧绷。夕阳的余晖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却衬得他的影子格外细长,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怎么了?”她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他的腰,发丝蹭过他衬衫的褶皱,留下一缕茉莉香。

      他转过身,握住她的手,笑了笑:“没什么。”可眼神里的光,暗淡了许多,像被风吹皱的湖面。他掌心的温度比往常低,指尖残留着铅笔灰的细屑,粗粝地摩擦着她掌心。

      “微微就是话多,你别听她乱说。”余知妡解释,“江总监就是正常的上司对下属,那个项目很重要,难免会很重视。”

      “我知道。”他把她搂进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头发,力度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我当然相信你。”他的手臂收得很紧,像是怕一松手,她就会消失。可喉间滚动的叹息却泄露了他的不安,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飘摇着落进她耳中。

      余知妡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却感到一丝不安,像细小的虫子,悄悄钻进心里。刘微那些话,看似无心,实则精准。它们不是刀,而是种子,落在杨圣炳心上那片名为“信任”的土壤里。一旦土壤被翻开,怀疑便有了生长的空间。

      晚上,他们原本计划一起看电影。可杨圣炳心不在焉,手机拿起又放下,电影演了什么,他似乎全然不知。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出他紧蹙的眉头。余知妡瞥见他手机屏幕上不断刷新的空白页面,像是期待着什么,又像是害怕着什么。

      “你是不是累了?”余知妡暂停电影,轻声问,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抱枕的流苏,墨绿色的丝线在指缝间缠绕成结。

      他揉了揉眉心:“可能吧。最近项目有点烦心。”谎言脱口而出的瞬间,他喉间泛起苦涩,像咽下了一片未熟的青杏。

      她看着他,知道他在说谎。烦心的不是项目,是那些关于江哲的细节,是刘微话语里藏不住的暗示。她没有追问。有些事,越解释越显得心虚。她只是靠过去,握住他的手:“那早点休息吧。”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茧传递过来,带着微微的颤抖。

      “好。”他回握她,力道很大,仿佛在确认她的存在。黑暗中,两人并肩躺着,却都未入睡。余知妡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于是主动翻身,窝进他怀里。他抱紧她,低声说:“睡吧。”呼吸却急促而凌乱,像被潮水困住的礁石。

      这一夜,同床共枕,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雾。信任仍在,却不再坚不可摧。刘微的目的达到了——那颗名为“怀疑”的种子,已经悄然埋下。窗外的风卷起窗帘,月光在床头洒下斑驳的碎影,像裂痕初现的瓷器,映照着两人交叠却各怀心思的剪影。

      而周末的甜蜜,终究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阴影,像一滴墨汁坠入清水,缓慢却不可逆地晕染开来,将原本澄澈的时光染成暧昧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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