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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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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师的洞堆满杂物，中间圆桌上放一颗水晶球，水晶球两边燃两支蜡烛。
言默与巫师相对而坐，辛冉在洞里绕走，不时碰触一下巫师的物品。
“问吧。”巫师在室内点燃细支香烟，烟雾直直上飘。
敖小龙找回来是死的还是活的，这件事事关重大，直接关系到她能否保住工作。
他要是死了，她甚至拿不出理和上级讲，上级会把他的死归咎于她。
“我要找一个人，想问他的死活，或者，如果您能帮我定位——”
“你有听过我的威名吗？”巫师语气里带着薄怒，弹了弹烟灰，“来我这里就为这种小事，大材小用。”
她吐出一团浓浓的白烟，屈指敲击面前水晶球，球体“铮”地一声亮起蓝光。
“看着它，放空，可能会出现一些记忆混乱，不过不要紧，别紧张。”
水晶球闪烁一点金色的光，言默的眼珠子跟随它转来转去，她慢慢走失了神智。
眼前飘飞的金色光点逐渐清晰，变成一只萤火虫，而那灰蓝色的淡光也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黑蓝的夜幕。
“真好看，是吧。”
听到些许陌生的声音，她惶恐地转头，倒映眼底的是辛冉稚嫩的脸庞，她减龄了，皮肤也很有血色，手脚纤细，一身暗红的粗麻衣袍。
想开口，嗓子却像被胶水黏住，只能咿咿呀呀叫，言默恍惚，那个巫师说替她解答问题，这是解答到哪了？
“你不是哑巴就好了，”辛冉捞起身边一块石头，往前抛，石头在水面弹起三次才没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狗都叫得比你好听。”
视线偏移，一盏灯光照亮水面，干净得像面镜子。
看清湖水里的人，这不就是她七八岁的模样！
原来是前世记忆，这时候辛冉还是人类。
听那巫师说过会记忆混乱，可她真没想到会乱到前世来。
她倒是惊奇，挺有意思的，果然辛冉的毒舌是天赐，经过上百年修炼，如今已炉火纯青，怪不得那么叫人气。
“你放心，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我也会好好照顾你，不然六姨妈和我妈在天上都不高兴。”
六姨妈？她们这一世是什么关系？
她想张口问，可就和辛冉说的一样，她是个哑巴，一时间，焦急、恐慌充斥心头。
咿咿呀呀，什么都说不明白，气得捶腿。
辛冉皱着眉头，抓了她的手，“你这是做什么？”柔软的目光流过水光火影，看得言默心中一酸。
她拍掉言默麻裤上的干泥，牵手提灯。
这时候的她大概十六七岁，两人大手牵小手，像姐姐和妹妹。
那时候的辛冉和今天的辛冉从外观上差别不大，只是言默所了解的她多了百年历练，脸上多了阅历。
稚嫩版本的辛冉长得也无处可挑，浓眉似山波，眼光既似春水又似桃花，五官立体，雕塑般精致动人。
而她，她算不上绝世美人，但面容秀气独特，漂亮绝对称得上。
生了一双秀气的剑眉，那双似星的眼睛在灵魂改变的同时变得深沉暗淡。
鼻梁高挺，鼻尖微翘，齐肩的短发本是可爱纯真，现在却多了几分冷气。
今生是这个发型，前世也是。
两人长得不像，排除亲姐妹，辛冉刚刚叫她妈妈六姨妈，一定是表姐妹的关系。
牵着的手开始发热，她的手是温的。
她们穿过小林子，往小土坡下的户户人家走去。
离村还有几米时，里头村民就指着两人议论，进了村更是被人从头指到脚。
“嗨，那不是隔壁村来的嘛，两个小姑娘，长得都怪有颜色。”
“听说被山匪屠村了，很可怜的，但村头今儿要赶她们走了，怕那些山匪记人头，来找。”
言默只是不能说话，耳朵却不聋，没猜错的话，她们的母亲家人应该都死了。
“哎！辛冉！”
来人是一个杵着拐杖的独眼瘸子，黑发高高竖着，一根坚硬的树芯穿发而过，布衣破旧，鬓边掺几根白发。
“李叔叔。”她叫了声人，把言默拉到身后，挡了个严严实实。
村头抬手抚了抚短胡茬，面露难色。
“实在对不住，我是这个村的头儿，不能为你们就不把全村人的性命当回事。”
“我知道，我们回马厩拿完东西就走。”
他从腰间取下一个蛇皮口袋，递给两人，“里面是白面饼，带上，也算我老李对不住你们。”
“谢谢李叔叔。”
她们是逃难逃来李家村的，谁都怕遭牵连，谁也都不敢收留她们，只有一个好心大娘给了自家马厩，算下来，有四天了。
她站在马厩外面，看辛冉收好只装了个小布袋的的家当，又看她身上脏乱，瘦瘦小小。
这人和她所认识的辛冉不像，却又一模一样。
那股傲气、那双用锋芒藏匿温柔的眼睛、微笑时唇角的弧度、兴致上来时灵动的眉毛、眼尾的痣……
是她，言默确定以及肯定。
“不能拖了，昨儿就说今日走，今日拖到现在，不走也得走了。”
不用她伸手，言默的小手就主动握住她温暖的手，虽然有些粗糙，但暖暖的，握住就不想放开。
这是二十一世纪言默本人的动作，不是几个世纪以前这个小哑巴的动作。
她能明显觉察辛冉失落的情绪，希望肢体上的接触能够让她意识到她不是一个人。
握着的手紧了紧，是对方给她的回应。
“大婶说，李家村往北几公里有个王家村，我们可以去那边歇歇脚，天亮再想办法。”她把小包袱挎在肩上，带言默往王家村走，手里除了她，还拎着那盏灯。
今晚月亮很大，要是树冠不那么高大，不足以遮天蔽月，那么这条路会好走很多。
灯里燃一支烧得矮胖的蜡烛，晚风寒冽，风中残烛这个成语在眼前具象化，言默靠她近了些。
明明没有长时间走动，言默却身心俱疲。
这个状况实在不乐观，她终究是小孩的身体，小腿发硬，跟腱又疼又酸，步幅还小，她快走不动了，口里发出难忍的哈气声。
“啊——”
脚踝忽然一阵牵扯，身体失重，含糊的叫声从封闭的嗓子里钻出，她右边膝盖磕在泥地上，因为牵着辛冉的手才没摔个狗啃泥。
“走不动了？”辛冉扶起她，帮她拍掉膝盖上的灰尘泥土，又伸手揉了揉她发僵的小腿，眉头嫌弃一皱，“再撑撑，王家村就在前头。”
言默不想添麻烦，可腿脚着实酸痛，嘴里咿咿呀呀地叫，朝辛冉伸手，心道：又不是现实，那我做什么都可以。
辛冉表情不愿，却老实地将腰弯下，要把她背起。
刚屈膝，言默正要爬上去，只觉她身形一抖，一抹黑亮从脚边游向道旁枯叶丛。
那是条通体黑亮的小蛇。
她心里发抖，忙从她背上下来，绕至她面前。
借月光一看，毒牙还嵌在她的脚踝处，被咬的地方肿起一个包来。
“嘶——”辛冉倒抽一口冷气，她脸色骤然发白，用手撑在地面，长发遮掩她骤然虚弱的神情。
辛冉咬着唇，手扶树干，强撑着站直，另一只手紧紧圈住伤口边缘，试图阻止毒液扩散，可声音还是忍不住发虚，是在说给言默听，也是在说给自己听，“别怕，别怕，没事的……”
言默死死拽着她的衣角，看着她脚踝处迅速暗红发紫，隐隐透着青黑，急得直跺脚，恨不得将那条蛇碎尸万段。
得带她找到人，可她们现在不论是离李家村还是王家村都很远，言默一个小孩，根本没法拖着她走。
无助中，言默心想：她当然不会死，这事儿一定有转机，说不准马上就会有游侠来救人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迎来转机，远处传来铎铎马蹄声，马蹄声之间还有铃铛声。
以为是路过的官兵，要跑去求救，辛冉却一把拉着她，面色已然铁青，“你疯了吗！山匪头子的马脖子上带着铃铛，是他们！”
言默发觉，她可以轻易挣开她的手，辛冉喘气都困难，更别说透支了力气。
“今日怕是要栽在这里了……”她说着丧气话 眼神却坚定。
身陷绝境却无力反抗。
那种不甘，言默最能体会，她迈步过去，紧紧抱住了辛冉。
辛冉撑着身体，单膝跪着，用尽身上气力挺直腰板，浑身都因精力将尽而颤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跟你死在一起。”
马蹄声混着铃铛声愈发靠近，声声踏在心上，响入心里。
言默能做的只有抱紧她。
一道从声传千里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
“不愿跪着受死吗？挺有骨气。”
辛冉站稳脚跟，推搡言默离开，“你快跑，我们两个，至少活下去一个！”
这是什么意思？
言默向来最讨厌这般说辞，面对强敌，那便挺起胸膛应付，就是受死，她也坚决不要死得低三下四任人笑话。
要是辛冉就此死了，那么她定要为她复仇，留下长痛。
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不如一起死了快活。
她硬是不动，直到辛冉对她吼道：“我才不想跟你死在一起！上了天都要被那帮人问责！”
太明显了，这不是真话。
即便是最危险的时刻，言默也没有逃跑的念头，何况她们都不会死的，何况这只是一段已发生过的记忆。
这个念头强烈起来，她的手脚就突然不听使唤了。
言默控制不了，扭头就跑，想回头，脖子却焊死似的动弹不得。
失去身体主动权时，她知道，这场闹剧快结束了。
那堆人究竟是不是山匪，辛冉那边会发生什么，全都因为小哑巴的逃跑变成了未知。
当然，她自己的命运也成了未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