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里的乌托邦》风又暖

7、第 7 章

　　内心的欢喜未退却，陈程便拉着芮宥书挤出喧闹的人群，一转角，又汇入了另一条街道。
　　这条文创街上，从诗书字画，到手工古玩应有尽有。一踏进这条街，陈程能感受到芮宥书立刻变得不一样了，这让他想到那天两个人一起在旧书摊的时候，芮宥书几乎挪不动步子，目光被各个小摊吸引，还不时拿出手机拍几张照片。
　　他甚至主动拉着陈程的手，指向一位正在现场作画的画师：“你看这副画，意境真美！”画师笔触精湛，构图优美，芮宥书看得几乎入迷。
　　陈程觉得，芮宥书喜欢的，哪有不美的，只管跟着点头。
　　又走了几步，无论是瓷器，玩偶还是饰品，芮宥书都要驻足片刻。陈程搂住他的肩膀问：“哥，有看上的吗？我给你买。”
　　芮宥书闻声回头，陈程挠挠头，嘿嘿一笑：“就当是个礼物嘛，我就是想送你点东西。”
　　“嗯……看看那个。”芮宥书的视线投向对面一个小摊。
　　摊位前，一位老人正在给一群小学生做示范。他手持纸翻花，声音洪亮：“小朋友，你们看，这是个八宝扇，我扇一扯——”他手腕轻轻一抖：“就扯出一道彩虹桥——”
　　随着老人的动作，一把不起眼的小扇扯出一道漂亮的桥梁出来，孩子们立刻鼓起掌来。
　　“再一拉，炸开花。”
　　眨眼间，拱桥绽成几朵绚丽的花。
　　“哇……”欢呼声此起彼伏。
　　“甩一甩，哎，我三面开！我再一弹，变小船——”
　　老人的表演精彩纷呈，已经有孩子迫不及待地掏出零钱喊着：“我要一个。”
　　“我也要！”
　　陈程排在小学生后面，刚买到手，就迫不及待地学着老人的样子，想给芮宥书露一手：“手一扯，变彩桥——哎，下一句什么……”
　　他笨拙的动作惹得老人一笑，他伸手接过纸扇：“手一扯，变彩桥，再一拉，变开花……”
　　老人又给他们单独表演了一遍。两人看得入神，跟着周围的人一齐鼓掌，这才发现身后又围拢了不少观众。
　　老人把翻花还给他们，被芮宥书接过，又拿出一只递给陈程：“送你们一只，凑一对。”
　　陈程握着那支纸翻花，耳畔回响着老人“凑一对”的话。一股没由来的甜蜜，涌上心头。
　　芮宥书还买了一套餐具，是一套粉色的草莓瓷器。陈程觉得那简直像是装饰品，每一颗草莓都是立体的，釉面光滑，连叶子都脉络分明，做得跟真的一样。他实在想不出来，这么精致的餐具用来吃饭的样子。
　　不过想到是芮宥书用，倒也没那么违和了。
　　芮宥书却很坦然：“我也不知道能用来做什么呢，就是好看，想买。”
　　行吧。陈程心想，千金难买你乐意。
　　两人逛到一个卖手工玩偶的摊位前，芮宥书的脚步又停住了。他拿起一个带着墨镜，穿牛仔背带裤的布艺小狗，那小狗的神态看起来又萌又酷，让他忍不住轻笑。问摊主价格，摊主报了个两百八。
　　陈程登时瞪大了眼，脱口而出：“这么贵！”
　　芮宥书却随手挂到了他衣服拉链上，转身去扫码付钱。
　　陈程连忙拉住他：“哥，我不要！”
　　“不贵的啦。”摊主做成生意，心情很好，笑着解释：“都是手工做的，这一个要花两天的功夫呢，而且都是单亲，每只都不一样。喏，送你们一套替换的小衣服，可以给它换装哦。”
　　陈程拒绝的话卡在了嘴边，他摸着小狗的手停了下来，这是芮宥书送他的礼物，他心底有些舍不得拒绝。
　　芮宥书接过赠品，拉过陈程的手，放在他的手上：“它的样子又酷又乖，跟你好配，回去可以挂在背包上。”
　　陈程低头摩挲着小狗，两个人走出了好一会，才听到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低地说：“谢谢……”
　　天色渐渐暗下来，陈程陆续收到朋友们要回去的信息，便跟着芮宥书也随着人潮慢慢退出会场。
　　走在长长的河坝上，夕阳将天空染成了暖橙色，飞鸟不时掠过河面，翅尖划出一道道涟漪。
　　“哥，我们一起拍张照片吧！”陈程提议。
　　于是两个人背对着漫天霞光与涌动的人潮，用手机拍下了第一张合影。
　　返程时，因为人群密集，路上依旧拥挤，陈程的摩托车只能缓慢前行，路两旁炊烟袅袅升起，空气里弥漫着饭菜香。
　　“哥，一会回去去我那吃饭呗。”陈程提议，说着肚子还适时地发出“咕噜”声。
　　“怎么又饿了？”芮宥书忍不住失笑：“你这一天的东西都吃哪去了啊？”
　　他觉得他们这一天嘴几乎没停过，可这个孩子的身上也没见长肉。
　　陈程夸张地哀叹：“太伤自尊了啊，哥！”
　　芮宥书伏在他的背上，偷偷地笑。
　　陈程听见他的笑声，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一个调皮的念头浮上心头，他忽然回头喊了一声：“哥，坐稳了！”话音未落，猛地一拧油门，摩托车发出一声低吼，车子瞬间提速。
　　芮宥书猝不及防，惯性作用下整个身体猛地撞向陈程后背，双臂也一下子搂住他的腰，死死抱住。
　　“哈哈哈哈哈……”陈程畅快的笑声混杂着引擎的轰鸣，在原野里散开，惊飞了在路边栖息地鸟群。
　　晚上回去，陈程把那只小狗公仔拿出来，仔细抚摸它柔软毛，又把衣服脱下来，送老板赠送的那套，是一套棕色夹克衫，穿上之后非常神气，陈程看了又看，喜欢的不得了。
　　同一时间，芮宥书把纸塑狮子头和纸翻花小心翼翼地放进橱柜的展览架，仔细调整最好角度的角度。至于那套餐具，他收进了橱柜里，这一放，什么时候用得到，就看缘分了。
　　一起出游之后，陈程获得了可以自由进出芮宥书家的权利。主要是芮宥书怕他再怕自己家墙头。安不安全另说，若是被村里人看见，不知道又会被说出什么来，他不希望陈程因为自己而被非议。
　　这天一大早，陈程就拎着一袋粉浆两根油条进来，一进门就喊：“哥，吃饭了！”
　　芮宥书刚起床，还带着浓重的睡意，裹着厚棉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毛，趿拉着拖鞋走出来。见到陈程，示意他先进屋，自己转去洗漱。
　　陈程鲜少见到他不修边幅的样子，竟觉得有几分可爱。
　　陈程带来的粉浆和豆浆不同，加了豌豆粉，更加粘稠，里面还有花生，红豆，去皮的麦仁……吃起来口感也更丰富。芮宥书喝了一口，眼里顿时有了光。
　　“跟我以前喝的一样。”芮宥书赞叹着。他想起爷爷在的时候，每当他们回来小住，爷爷也会在早上截停一个卖浆水的小摊，买下一大舀子的粉浆，把贪睡的他从被窝里叫起来，催他趁热喝。
　　“泡根油条，会更香！”陈程从袋子里加了根油条放在他的碗边，芮宥书学着他的样子，把整根油条摁进碗里——这导致他到最后吃到撑也吃不下了，还剩下小半碗。
　　陈程给他倒的粉浆本就用了大碗，再加一整根油条，他喝到肚子鼓胀也塞不下去。
　　“不行，真吃不下了。”芮宥书叹口气：“一会倒给狗子吧。”
　　谁知陈程竟拿了过去，倒进自己碗里，三两口喝了下去，连芮宥书剩的半截油条都吃掉了。
　　芮宥书被他的动作惊住了，也佩服他的好胃口，冲他比了个大拇指。陈程只是嘿嘿傻乐：“不能浪费了嘛！”
　　芮宥书心想，喂你家狗子应该也不算浪费……不过算了，这怎么不算一只小傻狗呢。
　　饭后，芮宥书就把懒人沙发拖到院子里，准备边晒太阳边看书。
　　“你不用看店？”芮宥书从书本里抬起眼，好笑地看着他。陈程“啧”了一声，开始给自己找借口：“吃撑了，我得歇个十分钟。”
　　芮宥书不再管他，自顾自看起书来。
　　“哥，你平时一个人，都干什么啊？也不见你出门。”陈程问出一直埋在心底的疑问。
　　“看书，写东西。”芮宥书答的随意：“我倒也想出去，编辑天天线上追杀，我半条老命都要没了！”
　　这个领域对陈程来说过于陌生，他无法想象。但他听说芮宥书也想出去，他心念一动，说：“那你空了可以到我店里坐坐，我那边人多，热闹。你总自己闷着，对身体也不好。”
　　“你要是想出去走走，也可以叫我一起，我开车带你兜风。”
　　“好呀。”芮宥书没再拒绝，他顿了顿，用闲聊的语气打趣道：“我还想着，你平时也忙，还要赚钱娶媳妇呢。”
　　“哥！”陈程的脸“腾”地就红了。芮宥书用余光打量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你谈过对象吗？”
　　芮宥书觉得这孩子黏自己黏得实在过分了，已经超出寻常朋友的相处方式，但他也不敢往更深处想，那对他们都没什么好处。于是，便想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陈程。
　　陈程红着脸，眼神游移，期期艾艾了好一会，才说：“之……之前谈了一个。我当时就……嗯……总之，她家要的彩礼凑不齐，就算了。”
　　都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了，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芮宥书松了一口气，却不知为何，一股说不清的失落感蔓延开来。
　　芮宥书下午还真去了陈程店里，还带着刚买的菜。
　　他到的时候，陈程正在一个大姨修电动车，大姨见到他，顿时来了精神。
　　“哎呦，是小芮吧？”
　　芮宥书点点头：“阿姨好。”
　　“你得叫我三婶子，我就住你西边，往街里走两步就是了。”王三婶说着走到他面前，拖过小凳子坐下。
　　芮宥书从善如流：”三婶好。”
　　“我记得，你爷爷给你叫又又，是吧？”
　　芮宥书点点头。
　　“呦呦呦，你看看这模样长得多好，我记得上一次见到你，你还在上中学，才那么高一点。”三婶热络地比划着，随即又问：“又又，你多大了？有对象没？”
　　芮宥书登时语塞，含糊道：“还……还没……“
　　“哎，那婶子给你说一个，我有个侄女，长得可俊了，刚上完大学。”
　　面对三婶灼灼的目光，芮宥书一时不知该如何招架。
　　“婶子。”陈程在一旁扬声打断，叫她：“车修好了。”
　　“修好先放着。”三婶并不着急，继续跟芮宥书说：“又又，真的，我那侄女可好了，有空给你们见见？”
　　“不，不用了……”芮宥书低声拒绝。
　　“怎么不用。”三婶不容拒绝：“你现在趁着年轻才好找，再拖下去，好的都被挑完了。”
　　芮宥书：“……”
　　“婶子，我看你车灯松了，过来看下要不要给你垫个螺丝？”陈程手里的扳手“哐当”一声砸在水泥地上。
　　“哎！”三婶登时站了起来，几步走到电动车前：“你这一说提醒我了，我这车灯早就松了，你给我添个螺丝，拧结实点。”
　　“好嘞，您放心！”
　　送走王三婶，芮宥书才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见他这副模样，陈程忍不住笑起来：“哥，你别在意，这边人就这样。你下次再遇到，就说有对象了，省事！”
　　芮宥书深以为然地点点，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有道理！”
　　芮宥书能来，陈程自然高兴。他打开芮宥书带来的菜，问道：“哥，你刚去买的？”
　　“对啊。”芮宥书失笑：“不然我能变出来。”
　　“那你叫我一起嘛，我开车还快一些。”
　　“这不是怕耽误你干活嘛，我刚出门的时候看你在忙。”
　　这倒是。陈程想了一下，提议道：“要不你弄辆电动车骑着，我这里有几辆二手的，成色还不错。”
　　芮宥书看了他店铺里陈列几辆电动车，陈程站起来，挑了一辆看起来新一些的推出来：“这辆我刚收，车主也没骑几个月，哥，你试试？合适就骑走，不要钱。”
　　若在平时，不要钱芮宥书肯定就算了，可是此刻，他竟有些不好拒绝男孩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