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里的乌托邦》风又暖

6、第 6 章

　　几天之后，芮宥书收到陈程的信息，邀他明天一起去邻镇赶会。那地方他听爷爷提起过，却从没亲自去过。

　　[那边场面可大了，有唱戏的，耍把式的，人多得不得了！]

　　[我好多朋友都去，肯定很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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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屏幕上接连蹦出的信息，芮宥书几乎能想象出陈程那期待的表情。他想了想，在手机上回复了信息：[好，一起去。]

　　第二天，芮宥书裹上新买的棉服，果然暖和很多。穿上之后也不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了。只是太过臃肿，行动难免有些笨拙。他缠好围巾，戴上帽子，迈着笨拙的步子去找陈程。

　　他们的出行工具是摩托车，陈程果然没有夸张，一起去的有十多个少年少女。尴尬的是，别人的后车座上坐的都是女孩子，只有陈程带着他，好在没人留意这一点。

　　青年们聚在一起，第一件事便是互相递烟。有人将烟递到芮宥书面前，他摆手谢绝了，同时也注意到陈程并不接烟，这一点很不错。

　　出发时，这群年轻人如同脱缰的野马，呼啸着冲入寒风。摩托车在公路上飞驰，冬日凌冽的风扑面而来，路旁的农田与村庄飞速向后掠去，地里新冒出来的麦田给无垠的原野铺上一层淡绿色的底色，像一张张巨大而柔软的地毯，覆盖着大地。

　　芮宥书的视线不由地被沿途的风景吸引，一道碧绿的河流，或是小路边悠闲啃草的羊群。陈程在前面呼喊：“哥，你抱着我呗，还能给你挡挡风！”

　　芮宥书只当没听见，仍旧死死抓住后面的扶手。

　　车子飞奔了半个多小时，远远的，已经有锣鼓的喧嚣声传来。路边停满了车辆，他们的大部队也停了下来，各自去找地方停车。

　　停好车，陈程很自然地给他理了理松开的围巾。

　　“冷不冷？”陈程问。说话时，牙齿打着战，漏出一股寒气。

　　芮宥书摇摇头，伸手想给他暖一暖，奈何自己体温更低。陈程反将他的手握在手掌心，呵了几口热气。

　　“走，去买点热的吃了就暖和了。”

　　步行不过五分钟，人流逐渐拥挤起来，趁着人多，陈程把手搭在芮宥书的肩膀，勾肩搭背地在人群里挤来挤去。

　　芮宥书没有抗拒，人太多，他也担心跟陈程走散了。

　　两个人先去包子铺买了包子，芮宥书只吃了两个，剩下的自然交给陈程解决。之后两个人一路走一路吃，中途还有陈程的朋友买了零食奶茶分给他们。芮宥书便让陈程也买些吃的去分给朋友。

　　“哥，你不用管他们！”陈程不以为然：“你是没见他们在我那而蹭饭的架势，几斤煎饼都能造光，占我便宜的时候多了！”

　　芮宥书不赞同地看他一眼：“都是朋友。”

　　陈程只得妥协，两个人一起挑选起来。芮宥书拒绝了陈程随便挑选几样就行了的提议，他留意到哪些零食是最受欢迎的，哪些会是女孩子们会喜欢的。

　　有些干果价格贵的离谱，芮宥书却毫无不在意地往袋子里装。陈程又开始叽叽歪歪：“哥，差不多行了啊，平时拿猪食喂他们都行，这帮人配吃这么贵的么？”

　　芮宥书无奈：“别这么说话。”

　　陈程搭上他的肩膀：“真的，哥。我们出来玩，有的吃就跟不错了，没你那么讲究。这玩意真的太贵了，买点大麻花得了，还顶饱！”

　　“那个看起来没什么食欲。”

　　芮宥书嘴上说的是看起来没有食欲，心里想着的却是：既然是陈程的朋友，总得帮他把面子做足，让这群孩子都吃得高兴。

　　挑挑拣拣买了几大包，结账时花了好几百块，芮宥书自然地打开手机扫码。陈程还在抱怨着买太多了。

　　“难得一起出来一次。”芮宥书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开心最重要。”

　　到了一处空旷人少的场地，众人停下来休息，陈程把零食拿去给他们分，还特别说明是芮宥书买的。

　　这群半大的青年，零花钱并不宽裕，见到芮宥书出手大方，忙不迭地叫“哥”，七嘴八舌地道谢。

　　几个女孩发现零食里还有干果，都很开心。聚在旁叽叽喳喳，不时朝着芮宥书和陈程这边望来，彼此交换着眼神，发出窃窃的笑。

　　过了一会，她们推了一个脸蛋圆圆的女孩子出来。女孩子忸怩地推拒了几下，最终是鼓起勇气，慢慢朝着男孩们这边走过来。

　　这个架势，再明显不过，多半是要跟谁告白。

　　他们都是这样，若有喜欢的人要么私下相约，要么就在这样热闹的场合里，大大方方说上一句。

　　谁也没有想到，女孩竟径直走到了芮宥书面前。芮宥书下意识左右看了看，却听女孩羞怯的声音：“哥哥，你有女朋友没有？”

　　女孩满脸绯红，低着头不敢去看他：“如果没有……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

　　“我……”芮宥书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偏头去看陈程，却见陈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目光像钉子一样死死楔在女孩身上。

　　陈程猛地上前一步，几乎插进了两个人中间，一把攥住女孩的手臂，两眼通红，声音因为急躁显得粗粝：“你干什么？”

　　女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有些语无伦次：“我……我……”

　　“小程，放手！”芮宥书急忙拦住他。

　　谁也没想到，陈程竟手臂一甩，一下把女孩推了出去，女孩毫无防备，差点跌倒在地，踉跄了几步才停稳了下来。其他女孩子连忙赶了过来，把女孩扶到了一边，七嘴八舌地骂陈程“发什么神经”。

　　陈程黑着脸，二话不说，拉着芮宥书就走。芮宥书被他扯得走出几步，回过头，看到那女孩委屈地哭了起来，正被同伴安慰着。

　　“小程。”芮宥书挣开他的手：“别这样。”

　　陈程僵在原地，胸口起伏，满脸的愤愤不平。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芮宥书无奈了。

　　过了好一会，陈程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她凭什么……”

　　声音小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芮宥书觉得简直是无妄之灾，他看着陈程，叹了口气说：“你先站到路边，冷静一下。”

　　说着，他把陈程安排到路边一个安全的角落，转身又去附近的小摊上买了两包糖炒栗子，走到几个女孩面前。

　　他把一包栗子分给了其他女孩，另一包给了眼眶还红红的女孩。

　　同伴们会意地慢慢走开了，留给他们说话的空间，还有个女孩拍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加油。

　　“对不起，小程刚刚太冲动了。”芮宥书诚恳地说。

　　女孩连连摇头，脸颊又泛起了红晕，手指无意识去拨弄袋子里的开口栗子。

　　“妹妹多大了？”

　　许是芮宥书语气足够温和，女孩逐渐平复下来，小声说：“十……十八了。”

　　芮宥书笑了笑：“我二十四了，比你大不少。”

　　女孩没作声，默默剥开一颗糖炒栗子递给芮宥书，他接过去吃了。女孩望着他，好一会才说：“哥哥，你不用劝我，我知道，你是没看上我。”

　　“我不是来劝你……”芮宥书说：“是小程太冲动，我替他向你道歉，希望你们别因为这个事伤了和气。”

　　“切！”女孩故作不屑：“谁要理那个鸟人啊，跟疯了似的。”

　　芮宥书被她逗得一笑：“其实是我脾气不大好，他是怕我给人难堪……总之，你别往心里去。”

　　“唔……”女孩嘟着嘴巴想了想：“其实没啥，过会我就忘了。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哥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你也是。”

　　芮宥书点点头：“当然，我很荣幸。”

　　女孩听他这样说话，知道他们不是一路人，也不想让自己更难堪，她低下头，慢慢跑开了，跑出几步，还回头跟他挥了挥手：“哥哥，拜拜。”

　　随即一头扎进女生堆里，没一会，那边又传来清脆的说笑声。

　　“哥，你干嘛给她送吃的？”陈程看着芮宥书做这一切，满脸的不赞同。

　　芮宥书：“我替你道个歉。”

　　陈程露出跟刚才那个女孩如出一辙的不屑：“大不了以后不一起玩了，有什么了不起！”

　　“人家是女孩子！”芮宥书说着，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能不能有点绅士风度！”

　　“哼！”陈程别过脸，仍旧一脸的不服。芮宥书终于忍不住，再次追问：“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陈程心想，我要是知道为什么就好了。我好不容易才站在你身边，那个小丫头凭什么？就凭她是个女的？

　　见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芮宥书简直拿他没办法，他都要以为这个小子是在吃他的醋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小孩抢玩伴的那种吃醋。

　　个头窜得挺高，心性还是个半大孩子。

　　这段小插曲很快被抛在脑后，陈程与朋友们依旧笑闹着前行。有人想搭芮宥书的肩膀，立刻被陈程挤到了一边。有人揶揄他：“小陈陈，你是人家小媳妇啊，这么护着。”

　　陈程直接回敬了个中指。

　　赶到会场，人潮更是汹涌，各处表演被围得水泄不通。芮宥书和陈程挤在人群里，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一支舞狮队正在邀请现场观众互动。被选中的小伙模仿着舞狮员“金鸡独立”的姿势，小伙脚步虚浮，好不容易把姿势摆好了，却左摇右晃，差点摔倒。

　　舞狮员又换了几个动作，小伙仍旧笨拙，引得众人一阵阵善意的哄笑，气氛十分热烈。

　　最后主持人照样送出了小礼品，接着又向人群喊道：“还有哪位朋友想上台试试？”

　　陈程低头在芮宥书耳边说：“哥，我去给你赢个彩头回来。”

　　说着，他高高举起手。

　　果然被主持人点中，他把外套一脱，塞到芮宥书怀里，敏捷地挤进了表演圈。

　　芮宥书抱着还有体温的外套，想起他三两下就能爬上墙头的身手，也有了些期待。

　　舞狮员先做了几个基础步法，陈程看得专注，模仿得分毫不差，引来一片叫好。

　　接着，舞狮员即兴打了一套简单的拳法，陈程竟也跟得上节奏，一招一式颇有架势。

　　后面舞狮员就加大了难度，侧翻，后空翻，陈程也都完成得干净利落，每一个动作落地，都激起一片掌声，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表演完结束，陈程正等着领奖品，却主持人拦住：“今天我们是为了宣传舞狮这项非遗文化。现在，想请这位陈先生跟我们的队员学习几个动作，现场表演给大家看，大家说好不好？”

　　气氛烘托到这，陈程自然一口应下。他套上狮头，在师傅的指导下，学会了几个简单的招式。接着，跟着舞狮队员一起舞动起来，竟也有模有样。

　　芮宥书在台下看着，也打心底涌起一股骄傲。

　　最后，陈程得到的奖品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非遗纸塑狮子头，用透明包装盒装着，做得十分精巧。他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捧着他的战利品回到芮宥书面前，眼睛亮晶晶地求表扬：“哥，我厉不厉害？”

　　芮宥书赶忙接过狮子头，又手忙脚乱地帮他穿上棉袄，眼里带着未散的笑意，朝他竖起大拇指：“少侠好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