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王共建经济特区》白色蛙

29、总结与展望

　　深秋的最后一丝暖意，被萨索尔村空前热烈的秋收庆典点燃了。

　　村庄中央的橡树下，巨大的篝火堆噼啪作响，跃动的火光照亮了每一张洋溢着满足与自豪的脸庞。

　　空气里不再是往日贫瘠的愁苦，而是浓郁诱人的烤肉香气、新麦面包的芬芳，以及那难得一见的、用蜂蜜和野果酿造的廉价蜜酒的甜腻气息。

　　庆典的长桌是用各家凑来的门板临时搭成的，上面铺着洗得发白的粗麻布。

　　但摆放在上面的食物，却是萨索尔村记忆中从未有过的丰盛：大块烤得滋滋冒油、撒着野百里香的鹿肉和来自自卫队狩猎和集体购买的生猪做成的猪肉，堆成小山、用新磨坊面粉烤制的、松软金黄的面包，大锅炖煮的、加入了新收获萝卜和卷心菜的浓汤，甚至还有几小桶男爵“赏赐”的、以及村民们自己凑钱购买的蜜酒。孩子们围着长桌跑来跑去，眼睛死死盯着那些烤肉，口水几乎要流下来。

　　更引人注目的是，许多村民，尤其是妇孺和年轻人，都换上了崭新的衣服。

　　虽然依旧是粗糙的麻布，但不再是过去那些补丁摞补丁、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布，而是完整、干净、甚至有些还染了粗糙的靛蓝色或赭石色的新衣。

　　这是他们用劳动凭证，从路过行商那里换来的，是实实在在的、看得见摸得着的改善。

　　“瞧瞧！瞧瞧我家那小子！穿上新衣服，人模狗样的！”汉克举着一个木质酒杯，里面晃荡着琥珀色的蜜酒，他脸色通红，不知是火光映照还是酒意上涌，用力拍着身边同样穿着新麻衣、有些不好意思的儿子的后背。

　　老约翰今晚也难得地没有扫兴，他小口啜饮着蜜酒，眯着眼看着热闹的人群，咂咂嘴：“这酒…啧，比镇上的差远了…不过，不要钱的就是香啊！”他这话引来周围一阵善意的哄笑。

　　庆典的高潮，是村议会公布过去一年的村庄集体账目。艾尔玛拿着那块记录着收支的、被摩挲得光滑的大木板，走到了篝火旁最明亮的地方。她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中清晰可闻。

　　“乡亲们，”艾尔玛的脸上带着光，“经过核算，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萨索尔村，不仅还清了之前因购买肥料、工具等欠下的所有旧债，我们的集体账户里，还剩余了…”她报出了一个数字，一个足以让所有村民，包括最乐观的汉克，都惊得张大了嘴巴的数字。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和不敢置信的议论声。

　　“多少？！我没听错吧？”

　　“老天…这么多钱…不，这么多凭证和银币…”

　　“我们…我们真的发财了？！”

　　这盈余，来自水车磨坊对外服务的收入，来自香料试验田的部分预售定金，来自凭证系统内部循环产生的少量“管理”积累，也来自集体采购和销售带来的差价。这是他们共同努力、从泥土里刨食、从汗水里结晶出来的财富。

　　洛兰站在人群外围，看着村民们狂喜的脸庞，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维迪乌斯。

　　维迪乌斯正端着一杯蜜酒，却没有喝，只是轻轻晃动着，深邃的紫眸倒映着跳跃的篝火，让人看不清情绪。他头顶的犄角在火光下勾勒出硬朗的轮廓，尾巴尖在阴影中无意识地划着圈。

　　就在狂欢气氛达到顶点时，维迪乌斯走上前，站到了艾尔玛身边。欢呼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崇敬地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发言。

　　“这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夜晚。”维迪乌斯开口，声音平稳，像一道清泉，稍稍浇熄了过于炽热的兴奋，“我们证明了，依靠自己的双手和智慧，我们可以改变命运。”

　　人群中爆发出更热烈的回应。

　　“但是，”维迪乌斯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众人，“庆祝之后，我们需要看清脚下的路。我问大家，我们现在的富足，建立在什么之上？”

　　“粮食！磨坊！”汉克大声喊道。

　　“对！还有香料！”玛娜也跟着补充。

　　“没错。”维迪乌斯点头，“粮食，香料。本质上，我们依然依赖着土地，依赖着天气。如果，明年索尔河泛滥，冲毁了我们的水车呢？如果，来了一场罕见的虫灾，或者一场持久的干旱，让粮食和香料减产甚至绝收呢？如果，王都那边突然加重税赋，或者男爵…换了心思呢？”

　　一连串的“如果”，像几块冰冷的石头，投入了村民们火热的心湖，激起了层层忧虑的涟漪。刚刚的狂喜冷却了些许，人们开始认真思考。

　　老约翰嘀咕着：“我就说…这好日子哪能长久…”

　　“那我们该怎么办？”汉克急切地问，他不想刚看到的希望就此蒙上阴影。

　　维迪乌斯给出了答案：“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田地里。我们需要开辟新的财路，发展更多不完全依赖天气和土地的手工业。就像我们不能只吃面包，还需要盐、需要工具、需要陶罐一样，我们的村庄经济，也需要更多样的‘食物’。”

　　他顿了顿，抛出具体的构想：“我提议，明年开春，除了继续扩大香料种植和确保粮食生产外，我们可以尝试建立我们自己的砖窑和陶器作坊。”

　　“砖窑？陶器？”村民们面面相觑，这些对他们来说，是镇子上工匠老爷们才会摆弄的高深玩意儿。

　　“对。”维迪乌斯解释道，“我们这里有合适的粘土，有木材（修剪果树枝杈、清理林地所得），有水力（未来可以考虑用水车带动陶轮）。烧制出的砖块，可以用来建造更坚固、更防火的房屋，替代我们现在的木屋和茅草顶。烧制出的陶器，无论是日常用的碗碟罐盆，还是更精美的器物，都可以自用，也可以出售。这不仅能满足我们自己的需求，节省向外购买的费用，更能成为我们又一个稳定的收入来源。”

　　这个提议再次引发了激烈的讨论。

　　“烧砖？烧陶？咱们这群泥腿子，能行吗？”有人怀疑。

　　“听着是挺好…可这又要投钱吧？刚攒下点…”有人心疼。

　　“但是要是真成了，以后咱们是不是也能用上不透风的砖房，摔不破的陶碗了？”也有人憧憬。

　　汉克摸着下巴，思考着：“砖房…确实比木头房子结实，还不怕火…要是咱们自己能烧，以后给自卫队建个哨塔也方便！”

　　艾尔玛则更关注细节：“维特先生，您懂得怎么烧窑吗？这技术…”

　　维迪乌斯微微一笑，尾巴轻轻摆动：“技术的问题，我来解决。初始的投入，可以从我们的集体储蓄中支取一部分，同样，愿意参与的，可以用凭证投资，共享未来的收益。这就像我们建磨坊一样，是一次新的投资，一次让我们村庄变得更坚韧、更富足的投资。”

　　他将新的产业与成功的磨坊经验类比，极大地消除了村民们的疑虑。想到坚固温暖的砖房，想到精美耐用的陶器，想到又多一条挣钱的门路，大多数村民的眼神重新变得热切起来。虽然还有担忧，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

　　庆典在更深的夜色和更浓的酒意中继续。村民们轮番向维迪乌斯和洛兰敬酒，感谢他们为村庄带来的一切。即使是酒量不错的洛兰，也被灌得脸上泛起了红晕，眼神有些迷离。维迪乌斯虽然喝得不多，但在篝火和酒气的氤氲下，他那张过于俊美苍白的脸也染上了一层薄红，看上去少了几分非人的疏离，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温度。

　　两人好不容易从喧闹的中心脱身，走到了橡树巨大的阴影下，靠着粗糙的树干，望着不远处依旧欢腾的人群。

　　洛兰感觉脑袋有些发沉，心里却被一种饱胀的、温暖的情绪填满。他侧过头，看着身边维迪乌斯在明暗交错中显得格外立体的侧脸，看着他犄角上跳跃的火光倒影，看着他似乎因酒意而微微放松、尾尖慵懒垂落的尾巴。

　　也许是酒精作祟，也许是夜色太美，也许是这段时间积攒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缺口，洛兰几乎是未经思考地，低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微醺的沙哑：

　　“维特…留下来。”

　　维迪乌斯正准备拿起酒杯的手顿在了半空。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洛兰。

　　洛兰也正看着他，那双总是清澈坚定的蓝眼睛里，此刻映着篝火，也映着他的身影，亮得惊人，里面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纯粹的期盼和…某种更深的东西。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只剩下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和彼此之间突然变得清晰的呼吸声。

　　维迪乌斯看着洛兰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因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看着他脸上那层诱人的红晕。他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某种坚冰在无声地融化。他沉默了片刻，那停顿短暂却又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他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极浅却真实的弧度，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回答：

　　“好。”

　　没有解释，没有条件，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好”。

　　洛兰的心像是瞬间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喜悦冲上头顶，让他晕眩。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有些傻气却无比灿烂的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维迪乌斯看着他孩子气的笑容，眼中的柔和又加深了几分，他重新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重新投向远处跳跃的篝火和欢笑的人群，尾巴尖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愉悦地、轻轻地卷曲了起来。

　　庆典的喧嚣还在继续，未来的蓝图已经绘就。而在橡树的阴影下，一个简单的请求和一个郑重的承诺，为这丰收的季节，更添了一抹温暖而坚定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