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疆帝雪，原（冰雪的圆舞曲）》易扬

55、五十三、尤那的炼金术师公主

　　“阿赛亚，给我说说你的意见吧！”明亮的书房内，国王指着桌上摊开的两份文件向一身火红的阿赛亚征求意见。
　　十年来，国王似乎养成了一个不算太好的习惯——一旦遇到难以抉择或棘手的事情，总要向阿赛亚寻求解决的办法。
　　并不是国王善于偷懒，或者盲目地信任阿赛亚，而是这整整十年，阿赛亚所提供的每一个意见总是能恰倒好处地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前五年战火纷飞时各色的奇诡兵法、练兵之术是如此；后五年休养生息重建家园，各种各样的利民利国的政策、制度更是如此。
　　阿赛亚给了国王太多的意外惊喜，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说是至理名言，短短几个字就能把国王从烦恼中解救出来——尽管他总是说有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智者通过他的口来达到目的，但国王宁可相信是阿赛亚本身想出了那些问题的答案。
　　于是，不知不觉间，国王就养成这么个算不上好的习惯。
　　不过，以往面对国王的提问总能不假思索地说出惊人之语的阿赛亚这一次却喏喏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都是书桌上的两份文件在作怪！
　　这两份文件，一份是尤那联邦的现任盟主——也就是国王通过正式过程递送来的联姻请求；另一份则是尤那联邦第一公主借助外交途径送来的留学请求。
　　两份文件恰恰好一前一后送到，尤那联邦对于联姻的态度不言而喻——联姻是一定要进行的，这对尤那对海蓝都是件好事。
　　如果只是单纯的两国政治联姻，随便哪一个贵族子弟就可以应付了事。关键是，尤那联邦什么时候不提联姻，偏偏在海蓝王储拜访过联邦的即日就提出这一请求，令人不得不联想到他们是不是在打海蓝王储的主意。
　　为了自己的儿子，更为了这个国家，国王不得不把事件往复杂的方向联想，也正是如此，他有些举棋不定。
　　阿赛亚很为难。即使是真正睿智的智者在面对感情这个捉摸不透的东西的时候也只能束手无措，更何况阿赛亚这个仿冒的智者。
　　三个侄字辈的王子对无零的一往情深，阿赛亚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甚至对这种感情大为鼓励，否则也不会对无零说出：“对他们好一点。”这样的话来。
　　眼前的情况却是与他的心之所向完全相反的——假如他劝国王接受联姻，那意味着那个用情最深的殿下将失去追逐所爱的资格，这恐怕是他所不乐于接受的；假如他劝国王拒绝联姻，那对海蓝国王却是一种莫大的损失。
　　尤那联邦以商闻名，其本土虽并非物资十分丰富之地，但由于其居民食指□□都是商贩，因而是个非常富饶的国家。另外，商人总有其非常的供货源头，尤那联邦的商人们手上就掌握着大陆上几乎５０％的各类商品的供应和流通，这些都是海蓝望尘莫及的。能与尤那联姻队海蓝而言是大大的有利，而联邦缺乏的巫师人才，海蓝供之有过，双赢的局面两方都乐见其成的吧！
　　就算联姻不成，能多一个朋友总比稀里糊涂拖一个敌人来的好多了！
　　刹那间第一个浮上阿赛亚脑海的是这么一个念头，潜意识地，他已经笃定了这次联姻决不会因国王的意志而成功。
　　“陛下，海蓝没有理由拒绝这位公主的到来，但是联姻必须慎重考虑。”略微思考了一下，阿赛亚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感情这种事情不是勉强可以促成的，至少也该让双方对象有个相互了解的过程。相信尤那联邦会议长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让他心爱的女儿来到异国他乡的。在决定之前，先看看当事人的反映再说。”
　　不过，大概就算那位公主再优秀，已经心有所属的各位王子们也不会心动的吧！而且那位公主……很难预料她是以什么心情被自己的父亲当作政治筹码送来的。
　　这些话阿赛亚没有说出来，因而国王陛下没有听到。
　　“那么就这么决定吧！”因了阿赛亚的意见，国王似乎有了决定。“接受尤那公主的留学要求，安排她住在王宫中，另外，尽量让她能有足够的时间和王儿们相处。‘要让公主自主地选择结婚的对象。’就这么回复尤那会议长的要。”
　　“遵命，陛下。”恭敬地鞠躬行礼，阿赛亚转身准备切实地执行国王的命令。
　　在走出书房的时候，身后传来国王喃喃自语般的低声话语：“疆月也二十六岁了……”
　　未尽的语气陡然令阿赛亚周身窜升起危险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发生了！

　　今天的天气非常的好，阳光普照万里无云，顺便还有一丝丝微风吹得人泫然欲睡——哦，忘了说明，时下正是天气最炎热的夏季。
　　在这种时候必须暴晒在大太阳底下，只为了迎接哪个狗屁国家来留学的公主，实在是令人非常的不爽。不过，牢骚只能在心里头发过就算了，毕竟是海蓝至高无上的国王陛下亲口作的要求，为人臣子的就要尽忠职守，本分地做好臣子的工作。况且，王子们也跟他们一样晒在太阳下不是吗？
　　辛苦等候的臣子们虽然对本国的王敬爱有加，可对素未谋面的那位公主殿下就没什么忠诚可言了——虽说她可能会成为下任储君的母亲大人。他们无不在心里期盼公主快快到来，省得让他们平白无故地多吃苦头。个别性子急噪的，怕都在暗地里咒骂那个姗姗来迟的公主了。
　　同是日光下等待的一份子，无零显得分外的沉静。暴躁的热量没让他出一点汗水，反倒因为他那张看上去就使人感觉到阵阵清凉的冰冷面孔，周围的一些人在不自觉当中拉近了与他的距离——当然，这距离巧妙地不会引起紧挨在无零身边的二王子殿下的怒火，同时也能享受到冰凉的消暑冷气——现在，谁都已经知道二王子殿下对于无零阁下的独占欲强烈到令人震惊的程度，即使他本人并不承认。
　　知晓某些内情的人都把这种异常的独占欲理解为雏鸟对第一眼见到的生物的依赖感，因而见怪不怪。尽管真实的情况并不如那些人的猜想，不过也有写关联。只是这些个不好说出口的复杂情况只会令当事人中的一方倍感无奈和困扰，另一方更加的心事重重罢了。
　　离题了，总之，受到众多人的感召也好、遭受广大群众的怨咒也好，尤那联邦第一公主的车驾总算是出现在了已经有点心急如焚的众人眼光可见之处，不一刻就能到达了。
　　近距离地观察尤那联邦的子民，属于海蓝的人们第一个念头就是：“尤那人真有钱！”瞧瞧那包金的边角，装饰华丽到奢侈的车厢，充当仪仗的骑士身上闪闪发光的银盔甲上镶嵌的各色宝石，还有护卫们精良得称得上浪费的各种魔术装备，连赶车的车夫身上都穿得比贵族还光鲜。尤那联邦的家伙们是存心来摆显的吗？那位会议长的手笔也太大了些！
　　光看这样的仗势，忠心于海蓝的各位臣子们不禁要怀疑这位据说十分醉心于炼金术的公主是否是个被娇惯得无法无天的蛮横人物。若真是如此，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成为海蓝的主母，他们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下这个决定的！
　　然而事实却比悲观主义者们预料得好多了，甚至好得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拉车的吗训练有素地在夹道欢迎的众人面前稳稳当当地停下，没有掀起一丝灰尘。华丽得不像车夫的车夫一骨碌跳下驾驶座，动作迅速地从车底下抽出一把小梯子架在车厢门前。然后拉开门，快速地退开，弯腰供迎公主殿下。
　　很快，从车厢里走出一位年轻的少女，她动作优雅地将手递给一旁伸手搀扶的侍从，缓慢而稳重地走下马车。当众人以为这位就是公主殿下，正准备上前说出预先备好的欢迎词时，从车厢里又出现了一位年轻的少女。
　　“殿下请小心脚下。”另一位侍从及时地伸出手搀扶了那少女一把，才避免了她脚下踩空摔倒的危机。
　　与众人想象的完全不同，这位第一公主既没有骄慢公主的派头和架势，也没有沉溺于魔术研究的炼金术师惯有的呆板和僵直，她是个十分羞涩的小姑娘，乍见到欢迎她的人马似乎让她吓了一大跳，险些摔倒。
　　“欢迎来到海蓝，舒·燕琴公主殿下。”
　　按照礼节，等候已久的外交官及他的助手们上前致欢迎词。
　　才刚一靠近，那位公主殿下立刻红透了一张脸，紧张地退后几步靠在了先前出来的那个少女身上。
　　有理由相信，如果不是退无可退，她一定会躲得远远的，连说话都要大喊才能听到的距离。
　　真像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不约而同地，这个念头在目睹到如此镜头的人心里冒出来。外交官更是切实地把这念头用行动体现了出来，他当场后退几步，用安慰受伤的小动物的温柔声音说：“公主殿下一路辛苦了，请快到王宫里休息吧！”说着又小心翼翼地退开了一步。
　　“不……不用了……”虽然声音很低而且有些结巴，公主殿下仍是出人意料地鼓起勇气上前了一步，出声拒绝了外交官的提议。
　　“我想先去皇家学院里注册学籍。”说这句话的时候，公主身上确实闪现了王家的风范，即使再腼腆也没有退缩，完整地用正常声量顺利地说完了。
　　“关于殿下的学籍，皇家学院已有安排，殿下不用着急。”外交官说着官方语言的同时，试探性得挪前了一步，果然，那位公主又反射性地倒退了一步，还涨红了脸，几乎把整个身体都靠在了身后的少女身上。外交官确信，假如不是因为她必须代表尤那联邦与海蓝对话，她一定会躲到那少女背后，把所有话都交给她说。
　　不着痕迹地退了回来，外交官继续说：“公主殿下如果急切要了解皇家学院的情况，可以在回宫后向莫迪殿下和钥殿下了解。莫迪殿下目前正在学院内深造，钥殿下则在炼金术上具有深刻的造诣，相信公主能与殿下们愉快地交流和沟通。”一边说，外交官一边将莫迪和蓝钥介绍给舒·燕琴公主。
　　胆怯的公主低垂着头，不敢直视比她高大许多的两人，只悄悄地用目光扫了一遍在场的几人。
　　“公主在海蓝期间的安全问题由疆月殿下负责，疆月殿下是我们海蓝最富盛名的战将，由他来保护公主殿下是最稳妥的安排。公主您可以安心在此学习生活。”外交官由着重介绍了蓝疆月，他话里意味深厚的句子使公主浏览的视线稍微停顿了一下，但很快便略过去了。
　　她的目光停留在了沉默不语的无零身上，仿佛在好奇为什么外交官不介绍这个人。
　　敏锐的外交官注意到了公主的视线，可是他有些犹豫该不该把无零介绍给公主。
　　此次前来迎接，国王交代要让公主对王子们有个美好的初步印象，简单的说，就是在相亲宴上介绍男女双方认识。无零并不属于男方，他是被莫迪用各种借口、理由硬拉来做陪的，算是男方家属、朋友一类的。把相亲男方的家属、朋友介绍给女方恐怕不大适合吧？
　　公主不了解外交官的为难，她把好奇的目光偷偷驻留在无零身上，在身后少女惊诧的目光下提了个问题：“这位阁下是？”
　　既然公主提了问题，外交官就必须回答，他尽量简略地介绍道：“这位是无零阁下，他是皇家学院内的夫子，教授炼金术。”
　　提到炼金术三字，公主的眼中神光一闪，但马上又被羞涩的神情掩盖，她慌乱地点点头，小手揪住了不知何时已经与她处在同一水平线的少女的衣角。
　　“公主有些累了，能否先去休息一下？”保护性地揽着公主的少女柔声问外交官。
　　“当然，当然，请随我来。”外交官急忙伸手虚引，带领公主及她的仪仗们往王宫内走去。
　　三位王子呢？除了蓝疆月肩担着保护公主的责任必须跟着去安排之外，莫迪和蓝钥都是无所谓地忽略了公主的存在，停留在原地围绕着无零。
　　“零，你看这个公主怎么样？”莫迪望着走远了的两个少女的背影，忽然问无零。（顺带一提，“零”这个称呼是他用不正当的歪理从无零那里诈骗去的。）
　　“她是个好女孩。”无零下意识地回答。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少女，恐怕会有很多追求者吧！只可惜她是个公主，而且是个软弱的公主。她的一生绝对不会太幸福的。暗暗为如此美好的少女惋惜，无零并没有注意到两位王子因他的赞美而表现的奇怪表情，更没有发现已远远离开的那个搀扶着公主的少女在他说完那句话后一闪即逝的欣喜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