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五十二、自欺欺人换来的微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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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阿赛亚的来访之后，似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知道了无零的归来。这所有的人就是指西西、离音、凯乐他们，还有三王子蓝钥和——蓝疆月。
就在太阳跳出地平线的同时，三方人马不约而同地聚集在术士之家的大门前。极有默契地，三辆不同装饰、不同徽印的马车在同一时间打开了车门，三道含义不尽相同的急切视线碰了个正着。
“哼！”
从中央装饰着图家家徽的四轮马车上探出头来的红发少妇，瞥了一眼左侧有着王储标志的车厢内那位蓝发蓝眸的青年，冷哼了一声，径自跳下地。随后，另一位蓝发黑眸的俊逸男子也走下马车，对那蓝眸青年歉然一笑，快步追赶上前面的少妇。
右侧的另一辆挂着海蓝王室徽章的发车上则下来一位着六级炼金术师法袍的年轻男子。他侧头看了看与他有着同等眸色的青年，踟躇了一下，还是让那青年先行了一步。
四人默不作声地按着先后顺序走进术士之家，熟门熟路地直上六层，来到走廊尽头的一扇枣红木门前站定。
当蓝眸青年到达的时候，先前的红发少妇——西西正抬手准备敲门，却因瞄到前年的到来而放下了手，在身旁男子的轻轻拉扯下不甘不愿地让出了位置。
蓝眸青年微微颔首致谢，迅速地站在了西西的位置上，抬起手……莫名的迟疑了。
“怎么不敲门？”西西急噪地轻斥道：“拖拖拉拉的犹豫什么？蓝疆月！你以前的豪爽、粗放都到哪里去了？别比我这个女人还女人好不好？！”
“西西，你少说两句。”一旁的俊逸男子见蓝疆月僵硬的面色，忙阻止了少妇未尽的话语。
“干嘛不能说？这是事实！离音！要不是他……”被离音狠狠一瞪，西西悻悻地吞下了到口的句子。
她也知道老大的心情比他们还要激动，也明白他现在进退维谷的尴尬和艰难。但是，一想到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奇怪的话而使得她的钰哥哥一消失就是十年，她这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即使被丈夫斥责了，她还是小声地在嘴里嘀咕着什么，而蓝疆月却对她的这个行为置若罔闻，仍呆立在门前。
“你不敲，我来！”一路尾随他们的那个炼金术师见状走上前来。
一只手迅速地抓住他举起来就要敲下去的手，蓝眸青年——蓝疆月对他缓慢坚定地摇头：“我自己来。”声音有些沙哑、颤抖。
“……”炼金术师望了他一眼，挣开他的手站到了一边，优点不甘愿和无奈。
蓝疆月缓慢地再次抬起手，门却在他作势落下之前悄然开启。一张平凡得一抓一大把的脸出现在门扉后面。
“都进来吧。”冷冰冰的语调是那么的熟悉。
蓝疆月几乎是麻木地迈动步子踏进了房间，等他回神，已是端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微冒热气的茶水。
西西忙着仔细观察久违的钰哥哥，惊奇地发现十年时光丝毫没在他脸上留下痕迹——难道冰块脸的人真的比较不会老吗？
离音好整以暇地啜饮着茶水，炼金术师却把目光流连在无零的双手上——那双手一如记忆中那般异常的美丽。
无零双手端着杯子，嘴唇轻沾茶水却没有喝下。“你们比我预料的来得更早。”
“图家的情报网和这里的东家是直接挂钩的。”离音微笑着把泄露无零行踪的罪魁祸首招了出来。
“果然如此。”无零倒是丝毫不惊讶。
“钰哥哥真过分啊！不说一声就消失不见，害人家伤心死了！”西西孩子气地嘟起嘴跟以前一样黏上无零，牢牢地霸占住他的一条手臂，“怎么一消失就是十年这么久呢？连人家的婚礼都没有来参加啊！钰哥哥究竟跑哪里去了？”
“有些事情要办，离开了一段时间。抱歉没有参加你的婚礼。”无零照例抽手，依旧是没有挣脱开。“叫我无零。”钰是他已经抛弃了的过去。
“不要！钰哥哥就是钰哥哥！”已为人妇,西西仍不改少女本性，头摇得比波浪鼓还快，坚持她一开始使用的称呼。
不善于应付撒娇的女性，无零只要接受这个称呼。
“无零，这次你不会在离开了吧？”离音一边从无零身上把八爪鱼化的西西揪下来，一边随口问道。
立刻，有三个人竖起了耳朵听无零的回答。
“我……不知道。”无零老实地回答。他确实无法确定是否能从此留在海蓝、留在这个空间位面。这其中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无零自己也不能欺骗自己，轻易地说出谎话来。
“不知道？”离音头痛地叹口气，“还真像你会说的话。那至少以后要离开之前通知我们来送你吧！最好留个通信地址，免得再出现满世界找不到人的情况。好歹我们也是出生入死过的好朋友吧！来个十年生死两茫茫就真的太过分了。大家都很担心你啊！”
现实主义的离音说的话永远都是以现实为基础的。
无零心下淡然一笑，不答话。下次真要离开，怕也还是不可能通知他们来送别的，通信地址即使留了，也多半是收不到信笺的——跨越时空界限、打破封禁的壁障，现在的阿尔卑斯大陆上无人能做到。
他不答话，离音也隐约猜到了答案会是如何，因此不再追究下去。话题一转，离音开始打探无零的今后去向。
“无零，这次回来，你有什么打算呢？比如做些什么事情之类的？也好让我们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打算？”无零微微一楞。离音所提的正是他现在所想的。虽然暗地里做下了保护海蓝的决心也收拢了刺客联盟这个庞大的情报系统，在明处还需要找些事情来做的。否则暴露于日光之下的自己只会引来探究的视线。
但话虽如此，一时间无零也想不出该做些什么，或者说，想要做的、能做的事情太多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如果可以，继续做皇家学院的夫子吧。”沉默许久，蓝疆月第一次出声。
附和声立刻出现：“对啊！无零夫子的职位一直都保留着，以前的学员们都十分盼望夫子继续教他们战斗的炼金术。”
相较从前，在炼金术上已有所成就的三王子蓝钥成熟了很多，然而他对兄长的那份从小到大的叛逆心理却是一点都不变。
“如果不喜欢学院，夫子可以到我的实验室来啊！我的实验室是现今海蓝最尖端的实验室，拥有最全面、最精细的材料和设备，藏书量超过第一学院。在那里，夫子可以尽情地研究各种东西。而且，非玛夫子也在我那里。”
以上广告词一样的介绍确实让无零有些心动。
最好的实验材料、最完备精细的设备，浩瀚的书海，能够促膝长谈的同好……这些在十年以前或许是最能吸引无零的条件，可惜现在是十年以后。与脑中盘算的事情一比较，无零还是否决了这个美妙的构想。
“学院还能接受一个请了十年长假的夫子吗？”
“没有问题。”蓝疆月肯定地点头。“你所提出的课程应该由你来完成，学院方面一直希望你能把课程继续下去。我代表皇家学院欢迎无零夫子回来。”
蓝疆月一板一眼地说则后公式化的客套句子，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摸样，看得西西眉头一皱，正想发火骂一骂这个死不开窍的男人。一旁离音一拽她的衣角，使个眼色阻止她开口。
“太好了！以后大家又可以聚在一起了。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地走了。军部里还有些事情需要我处理呢。”离音笑着对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的三王子蓝钥说：“三殿下的实验室里也很忙吧？不如我们一道走，正好顺路嘛！”说着不理会炼金术师微弱无力的挣扎，硬架着他走向房门。
“我们先走了，你们两个慢慢聊啊！下次学院里见了！”说完这句话，房间里就只剩下无零和蓝疆月无言以对。
无零不知道在这种有些僵硬的气氛下该说什么才不会伤害到眼前的男子，只能秉持沉默是金的思想，一口接一口地饮着茶。
根据情报，这时候他应该还在尤那联邦谈判合作的事项，可他却正明明白白地出现在这里。只凭这一点，无零就不能肯定他的来意。
与无零的顾忌不同，蓝疆月正在思考，第一句话他该说什么。十年里，他积累了很多很多的疑问、心绪，这会儿一股脑儿全涌了上来，到不知道该讲哪一句好了。
他很惶恐，假如又因为他的一句话令无零躲避又一个十年……他承受不起这么残酷的后果。
良久，久到无零都喝完了杯中的茶水，以为他们要一直安静相对到世纪末的时候，蓝疆月终于开口了。
“这十年，你都去哪里了？”声音有长时间沉寂后的粗嘎。似乎觉得这话有些太生硬了，他又补救似地添了一句：“能告诉我吗？“
“没去什么地方，到处游历罢了。居无定所的人，找不到也并不奇怪。”无零淡淡地给自己的刻意躲避编了个看上去很正常的理由。
蓝疆月扯扯嘴角，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让人心酸。但无零的心比石头还坚硬，偏过头去全当幻象。
“你是在躲我。”想了十年，思考了数百万次，蓝疆月得出的结论正是事实。
然而无零选择了用谎言掩盖事实。“我没有在躲谁。游历大陆是我本就决定的行程。”
“你在撒谎。”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拙劣的谎言，蓝疆月炽热的视线将无零透射得无处藏身。 “如果不是躲着我，为什么要在我告白之后突然不告而别？如果不是躲着我，为什么明明在战场上无数次救了我的性命却不想让我看到你的影子？我不是笨蛋，阿赛亚总说是特效药的功效，但我知道没有你亲自出手，那么重的伤我早就死定了。我伤的是身体，不是眼睛、脑子，谁救了我，我知道得清清楚楚。”
无零默然。重伤濒危的人还保持着清晰的神志，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他对自己的粗心大意无话可说。
“我果然没猜错。”无零的神情举止证实了他的臆测，蓝疆月长长叹息，蓝眸中痛苦的神色一闪，表情突然变得生动起来。
“其实想想也情有可原。突然被认定的好朋友告白，那个还是同为男人的好朋友。那么大的打击一定会让人不知所措的，情急之下说些重话、做些出乎意料的事情都很正常。”他突地开始给无零寻找理由。
不明白他这么说的目的和用意，无零闭口不言，只用耳听。
“我该给你道歉的，零。当初我错把崇拜和迷恋当做了爱情，贸然地向你告白，一定吓坏你了吧！现在我已经二十六岁了，不再是冲动的毛头小子了，也不会再搞错自己的感情了。我为我当初的卤莽向你道歉，对不起，零！”蓝疆月站起来，向无零深深地鞠躬道歉。
“不，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道歉。”无零被他的举动迷惑了，连忙站起来托住他的肩膀，“是我不该那么突兀地不告而别，让你们都误会了……”
“你不用再说了。”蓝疆月打断了无零的说辞，“我们多领悟到了错误的东西，因此产生了误解。从今往后，我恩还是好朋友，好伙伴吗？”他突然把话题的矛头扯向了另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领域。
“那……当然。”无零有些茫然地顺着他的话头接了下去。虽然心里有点奇怪蓝疆月的突然转换话题，但假使当初蓝疆月没有向他述说心情，那现在他们理该还是最亲密的友人吧！这么思量着，自然而然的，无零就答出了口：“我们会是最好的朋友。”
“谢谢你，零！”大大的笑容展现在蓝疆月脸上，说不出的爽朗、阳光，一扫之前的阴郁，令人有重生之感。
眼见初遇时的“老大”重现，无零的心境亦豁然开朗，受到感染一般微微掀起嘴角露出十年来第一个微笑。
世界上最美丽的春天也不过如此！
那一个淡如波纹的笑容在蓝疆月的心底生了根，发了芽，转瞬间长成了一株苍天巨木。但是，蓝疆月却没有放任自己沉醉在意外的喜悦中。
“我该走了。零，你要早点回学院，以前的那些学员们会很高兴地来迎接你的。”不舍地告别，蓝疆月适度地表达了自己的不舍和希望下次见面的期盼。
“不送了，慢走。”无零淡定地向他道别。
微笑着颔首，蓝疆月表现出了一国王储应有的风度，幽雅地开门，回头再点头表示再见，然后跨出门，轻轻合上门。
礼节性的微笑在门密合的刹那灰飞湮灭，心头的痛来自于刚刚成长的那棵苍天大树。它一再地顶撞着厚重心房构建的苍穹，引发阵阵揪心的疼痛，时刻提醒着蓝疆月——你刚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你永远都欺骗不了自己的真正感情的。
可是，蓝疆月强迫自己加厚了那片苍穹）自欺欺人所换回来的珍贵笑容已足够了！
走廊的尽头，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的人是蓝莫迪。两人侧身交错的空隙，莫迪低声传达了这么一句话：“我敬佩你。”
蓝疆月仿佛未曾听闻，毫不停留地与他擦身而过。脚步在刹那沉重了一丝。
作者有话说第54章 五十二、自欺欺人换来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