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码宝贝tri]深渊守夜人》阮不软

12、第 12 章 残响与“供应商”

　　午休结束的铃声仿佛隔着一层水幕传来，模糊而不真切。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窗边那个哼着不知名小调、正对着小镜子涂润唇膏的少女。
　　她刚刚像拂去灰尘一样，随手“清理”了连官方都严阵以待的“感染残留体”，并且以一种近乎挑衅的姿态，向权威宣告了她的存在。此刻却像个最普通的女高中生一样，关心着自己的唇色是否水润。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人无所适从。
　　太一走到她座位旁，低声问：“刚才那个……是什么？”他指的是那片吸收阴影的黑色水晶薄片。
　　月绯合上唇膏，对着镜子抿了抿嘴，满意地笑了笑，这才抬眼看他，红色眼眸里带着一丝“你怎么还在问这种问题”的无奈：“不是说了吗？‘清洁工具’的一种。专门用来收集遗留的感染源。”她晃了晃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指尖的、颜色似乎更深邃了一些的黑色薄片，“看，打包好了。”
　　“那之后呢？”光子郎忍不住凑过来，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这些被收集起来的‘感染源’残留物，你怎么处理？”
　　月绯将薄片收回，指尖点了点太阳穴，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商业机密哦，天才先生。总不能把‘垃圾’随便乱扔吧？那我和那些不负责任的家伙有什么区别？”她意有所指，显然指的是恒常性或世界树。
　　“你一直……都在做这种事？”素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既有后怕，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敬佩。独自面对那些可怕的东西……
　　月绯耸耸肩，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周末计划：“不然呢？难道等着它们跑出来吓坏小朋友，或者被那些只会喊着‘清除’、‘隔离’的家伙用更粗暴的方式处理掉？”她瞥了一眼姬川真希离开的方向，语气略带嘲讽。
　　阿和抱着手臂，眉头依旧紧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可以……”他想说“可以避开”，但看着月绯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红眸，这句话没能说出口。她显然不是会逃避的人。
　　“为什么？”月绯像是听到了有趣的问题，轻笑一声，“大概是因为……我领地意识比较强？看不惯自家后院被弄脏。”这个看似随意的回答，却隐约透露出她将这个世界或者说她所在意的一部分，划入了自己的“责任区”。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完美的身体曲线引来附近几个男生偷偷的注视，她却浑然不觉，“有点洁癖而已。”
　　（就在月绯话音落下的瞬间，太一仿佛听到一声极轻的、带着恶趣味笑意的冷哼。并非通过耳朵，而是直接掠过意识。）
　　「领地意识？说得真好听。不过是用我那点可怜的力量在苦苦支撑罢了。」尼尼的声音如同冰冷的丝线，只有月绯能清晰捕捉，但太一模糊地感知到了某种异样。
　　（月绯在心中冷然回应：“总比某些只会看戏的‘房东’强。”）
　　「哼，嘴硬。别忘了，‘租金’可是用你的时间支付的。继续这样挥霍，我看你还能撑多久。」尼尼的声音带着嘲弄，渐渐隐去。
　　月绯脸上完美的笑容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快得像是错觉。她下意识地轻轻蜷缩了一下刚才持有黑色薄片的手指，这个细微的动作被一直注视着她的太一敏锐地捕捉到。
　　下午的课程依然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进行。月绯依旧是那个成绩优异、偶尔会在课堂上提出刁钻问题的优等生，仿佛午休时那段插曲从未发生。但太一能感觉到，周围的同学对她敬畏和疏离愈发严重，连老师提问她时，语气都不自觉地谨慎了几分。
　　她不在乎。或者说，她早已习惯了这种隔阂。
　　放学后，太一照例和月绯一起走了一段。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你的‘清洁工具’，或者说你的力量。”太一再次提起，目光关切地落在她身上，“使用它们，需要付出代价，对吗？”他想到了她刚才细微的僵硬和蜷缩的手指，还有尼尼那句模糊感知到的“租金”。
　　月绯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步伐看似轻快，但肩线微微绷紧。她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哎呀，被发现了？放心，不是那种需要献祭灵魂的夸张代价。顶多就是……精力消耗比较大，容易累。”她试图用玩笑掩盖，“毕竟这算得上是也是体力活。”
　　“不仅仅是精力吧？”太一停下脚步，挡在她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带着不容她闪躲的认真
　　她看着他眼中不容置疑的担忧和坚持，尝试再糊弄一下，“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得太清楚啦～刨根问底的男人一点也不招人喜欢！！”
　　太一的声音低沉“我说过，我会在你身边。”
　　他伸出手，不是想抓住什么，而是一个支持的姿态，“告诉我，月绯。至少，让我知道你到底在面对什么。”
　　傍晚的风吹动她的长发，拂过她略显苍白的脸颊。她看着太一伸出的手，看着他眼中毫无杂质的坚定和勇气，那是她身处黑暗中太久，几乎快要遗忘的光亮。心底某处坚冰，似乎在这目光下悄然融化了一角。
　　“……是生命力。”知道糊弄不过去，她终于轻声开口，声音几乎融在风里，目光避开了他的直视，望向远处沉落的夕阳，“或者说……‘存在的时间’。”她云淡风轻的笑着“现在你知道了吧？骑士大人～和一个命不久矣的‘清洁工’绑在一起，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虽然他早有所觉，但这份真相依然像一块冰砸在太一心头，让他瞬间窒息。
　　但他没有收回手，反而更加坚定地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有更加汹涌的决心：“那就更没时间浪费在犹豫和独自硬撑上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会找到办法的。一定有办法打破这个规则。在那之前，你的每一分钟，我都会和你一起。”
　　月绯突然怔住，她抬起眼，红色的眸子里映着夕阳最后的光辉，也映着他无比认真的脸庞。一种陌生的、酸涩又温暖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喉咙有些发紧。
　　她最终没有去碰他的手，只是微微偏过头，耳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语气试图恢复平时的调侃，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动摇：“……真是……败给你这种莫名其妙的乐观了。” 这近乎是她能说出的、最接近接受和依赖的话语了。
　　为了打破这过于沉重的气氛，她快走几步，指向路边的甜品店：“作为刨根问底的补偿，请我吃草莓芭菲！”
　　她的话题转换得太快，太一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她故作轻松的背影，压下心中的痛楚，跟了上去：“好。”
　　月绯已经自顾自地朝甜品店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对他笑道：“放心，不会让你白请的。作为回报，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关于那些‘感染源’的小秘密哦。”
　　太一看着她在夕阳下仿佛发着光的笑脸，无奈地跟了上去。他知道，从她那里获取信息，总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的，有时是信任，有时是耐心，而这次，是一杯草莓巴菲。
　　坐在明亮的甜品店里，月绯小口吃着堆满草莓和奶油的巴菲，表情满足得像只偷腥的猫。
　　太一看着她，等待着她承诺的“小秘密”。
　　吃完最后一口草莓，月绯放下勺子，用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然后抬起眼，红色眼眸中戏谑的神色褪去，变得稍微认真了一点
　　吃完最后一口，她放下勺子，神情认真了些：“关于那些‘感染源’，它们以负面情绪为‘养分’。越是强烈的恐惧、绝望，越能滋养它们。缅因猫兽被选为‘锚点’，就是因为它与芽心之间深厚的羁绊——极致的爱被扭曲时产生的痛苦，那可是顶级的‘培养皿’。”
　　太一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起了缅因猫兽失控时，芽心那撕心裂肺的哭喊。
　　“所以，它们才会出现在学校附近，出现在公园……”太一喃喃道，那些地方聚集着大量的人类，情绪波动自然也更为频繁。
　　“没错。”月绯肯定了了他的猜测，“人群，尤其是情绪不稳定的人群，对它们来说就像是……自助餐厅。”她说着有些残酷的比喻，语气却依旧平静，“而我的工作，就是在它们‘吃饱喝足’、开始破坏‘餐厅’之前，把它们‘请’出去。”
　　太一沉默了片刻，消化着这个令人不安的信息。他看着她平静的侧脸，问道：“你之前说，不止一个‘锚点’？”
　　“其他的‘锚点’，是乖孩子哦。”月绯继续低语，“暂时还很‘安静’。这个可以不用担心。”
　　离开甜品店，夜色已然降临。
　　“明天见，”月绯挥挥手，转身融入夜色，声音随风传来。
　　他想起早些年光子郎偶然发现的关于“原初共主”的记载，那些文献中描述的短暂寿命和沉重代价，让太一不敢细想月绯所说的究竟意味着什么。
　　真相的碎片正一片片拼凑起来，勾勒出一个更加庞大、也更加危险的图景。而月绯，就像站在风暴眼的中心，平静地指引着他们看清周围的漩涡。
　　他知道，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