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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校园玛丽苏世界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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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发男生窝在折叠椅里,肩背把帆布椅撑得鼓鼓囊囊,袖口卷到肘弯,露出一截晒成古铜的小臂。
臂上箍着学生会红袖章,布料被肌肉撑得发亮,像给粗铁箍了圈绸缎。
林笙前脚掀帘,他原本正拿圆珠笔敲表格,节奏欢快,抬头一瞬间却像被拔掉电源
——笔停了,人也定在半空。
视线穿过林笙肩线,直落在苏星澜脸上。
呼吸声明显拉长,耳廓在暗红发间悄悄升温,颜色一路漫到颧骨,幸而被肤色掩住,只剩额角细汗反光。
帐篷外风声不断,帐内却像被按了静音。
林笙等了半秒,没听见例行问候,眉峰微敛,侧身一步,把投在苏星澜脸上的那束光截断。
“江弛。”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清嗓后的微沙,像冰棱碰了一下金属。
两个字落地,红发男生肩膀一抖,圆珠笔“啪嗒”滚到地上。
他弯腰去捡,脑袋差点撞桌沿,声音闷在胸腔里:“在、在的!”
苏星澜坐在他递过来的塑料椅上,指尖还扣着林笙的袖口,呼吸轻而短,额前碎发被汗黏成细线。
江弛把表格推到她面前,动作过猛,纸角卷起,又慌忙用掌心压平。
“姓名……呃,班级……我、我帮你填?”
话一出口他就想咬舌,耳根更红了。
林笙把帘子放到底,阻掉外头最后一线嘈杂,才回身。
他声音低,却带着和缓的温脉:“别紧张,我们按流程来就好。”
江弛“啊”了一声,忙把滚到桌沿的笔捞起,掌心在短裤上蹭了蹭,汗迹留下一条暗色。
苏星澜拉过椅子,椅脚在地面发出轻短的“吱”。
她坐下时背脊微弓,像把折起的伞,目光掠过江弛眼神飘忽不敢直视的样子,自己的呼吸反倒奇异地先稳了半拍。
随后她抬头,视线落在林笙的脸上,得到他极轻的一点颔首,才旋开笔帽。
沙沙声响起,笔尖匀速,像雪夜踩沙。
林笙站到她身侧,左臂撑桌,掌心向下,指节自然弯曲,挡住外侧来风。
奔跑后的余喘还藏在胸腔,他放轻呼吸,一次、两次,节奏跟着她的笔速慢慢对齐。
写到“监护人”一栏,苏星澜的笔锋停住,墨点晕出个小圆。
她侧头,声音低到只有气音:“写你?”
林笙点头,幅度极小,却足够让她看见下睫投出的那线柔影。
对面,江弛终于把那张大红脸收回去,嗓子却还哑:“那个……需、需要确认一下亲属关系。”
林笙接过话,语调平稳:“我们是同户兄妹,户口页我带复印件了。”
说着从内侧口袋抽出一张对折的A4,推到江弛面前,动作轻,却带着“到此为止”的收束。
帐篷里再度只剩笔尖与纸的摩擦。
苏星澜填完最后一格,把表推回去,江弛双手接过,像接一份易碎的琴谱。
林笙替她收笔,帽盖扣合的“嗒”声落下,给这段小插曲上了个温柔的锁。
苏星澜刚起身,椅背还未完全贴桌,椅脚尚未离地,帐篷帘被一线冷白挑起。
那只手露在光里,腕骨削薄,肤色近乎透明,指节被日色映成温润的玉。
帘布随之无声滑开,裂口由窄变宽,阳光顺势倾泻,先落在来人鞋尖,随后一路爬上裤线、肩线,最后扑满整张桌面。
三双眼睛被那束光牵住,同时转向入口。
帘口的光被切成竖条,那人一步踏进来,银灰发丝冷冽地滑过光束,像一柄刚出鞘的薄刃。
蓝灰制服扣到最顶,领口抵住喉结,第二颗纽扣下方别着“学生会执法”徽章,冷光闪了一下,又迅速收拢。
左臂套着同款红袖章,布料熨得平整,边缘不见一丝卷翘,像量尺裁出来的。
雨宫清司。
名字本身带着零度,却能在成绩单上烧出洞。
十四岁发SCI,如今十六,高一刚结束,已把学生会改组成精密的齿轮机器。
竞选那天,他站在礼堂穹顶下,声音不高,却让整个会场安静到灯管电流都刺耳:
“让校园成为算法里的乌托邦。”
一句话,三百七十四票,直接封顶。
林笙也投了赞成。
两人同届,走廊遇见,点头皆控制在十五度,礼貌、克制、没有温度。
校内论坛常把他们并置:
温柔钢琴王子 vs 冰山会长大人;
一柔,一冷;
却从不真正相交。
新生入学仪式正忙,雨宫清司却出现在这条偏道小帐篷,林笙心里掠过疑问,面上仍先点头致意。
对方也微一颔首,礼数周全,情绪不露。
江弛已经蹿过去,笑得见牙不见眼:“雨宫会长,您怎么亲自来了?坐!”
说着要把自己的椅子推过去。
雨宫清司抬手拦住,声音平稳:“不用了,江同学,我顺路,看看就走。”
话虽客气,却自带距离。
江弛还在追述流程细节,雨宫清司侧头简短应答,余光却掠过刚站起的苏星澜。
视线在她脸上停了一瞬,眸底闪过一毫惊艳与了然,又迅速归于平静。
“这一片区域的数据出现异常,”
他解释,语调平和,“我过来点检。”
说话间,人已绕到桌前,两指拈起那张尚未归档的登记表。
纸页被抬高两厘米,灯光打在空格处。
他的视线在清秀的黑字上一行行掠过,停顿在监护人一栏。
两秒后,他抬眼,目光穿过纸缘,落在苏星澜眼里,礼貌开口,声线清冷而温和:
“苏星澜同学?”
声音不高,却清晰,
“表格没问题,稍后系统会同步,报到顺利。”
苏星澜被点到名字,肩膀轻缩,睫毛扑簌两下,连忙垂眼,又像怕失礼似的迅速抬起,声音轻却认真:“谢谢雨宫会长。”
尾音落下,她微微鞠了一躬,额前碎发跟着晃了一下,像小兔子仓促行礼。
雨宫清司略一点头,把表格递回给江弛,动作干净利落,没再多言。
林笙见她道完谢,掀帘的手已经伸出去,掌心向外替她挡着光:“可以走了。”
苏星澜点头,快步跟到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迈出帐篷,帘布落下,脚步声很快融进银杏道的沙沙声里。
帐篷里顿时只剩江弛和雨宫清司。
江弛咧嘴笑,古铜色的手在裤缝上蹭了蹭汗:“会长,您难得来,要不要喝点水?我早上刚搬来的桶装——”
雨宫清司抬手,制止得礼貌而坚决:“不用,江同学。"
他把登记表折成两半,对齐压平放回桌上,“数据对齐就好,你继续值守,辛苦了。”
说罢,他抬手在江弛肩上拍了一下,力道不重,却带着认可的温度。
江弛整个人愣住,肩头的肌肉还维持着被拍时的微弹。
他看见雨宫清司嘴角那一点几乎看不见的上扬——像是冰面裂开头发丝细的缝,透出一点寒光,一闪即逝。
“好好干。”
雨宫清司留下三个字,转身掀帘出去,银灰发梢在光里划出冷冽的线。
帘布落下好一会儿,江弛才呼出一大口气,低头看自己的红袖章,掌心合拢攥了攥,眼里亮得能点篝火。
“会长……拍我肩了?”
他喃喃重复,声音越拔越高,最后猛地挥拳空击一下,干劲满满地坐回椅子,笔敲桌面的节奏比先前更快、更响。
帐外,雨宫清司拐进银杏林间的碎石小道,脚步轻,却踏得枯叶碎声整齐。
他抬手,指腹在徽章边缘抹过,金属凉意渗进皮肤。
他特地绕过来,只想确认登记表上跳红的原因,现在原因已装在眼底——
肤色过白,眉线却深,像雪地里一道新描的墨;抬眼时,黑得能吸掉周围三分贝的嘈杂。
难怪人群被牵离主干道。
连他自己也在那一秒走了半拍神。
小道尽头,那些因苏星澜而偏移路线的学生汇成逆流,往登记帐篷涌去。
雨宫清司与他们擦肩,银灰发梢被带起的风拨乱,他却没抬手理,只把嘴角那一点未褪的弧度收回。
江弛接下来会忙到没空喝水。
他给了对方一句鼓励,也算提前发慰问。
雨宫清司低头轻笑了下,随即加快步伐,身影隐入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