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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末日丧尸异能世界 8 ...


  •   凌晨五点零七,天最黑。

      蚁城顶壁像被一只巨手攥住,灰屑簌簌落下,在通道灯带里飘成灰白的雾。

      “咔啦……咔啦……”

      裂缝声从头顶传来,像有人在岩层里悄悄掰饼干。

      居住区灯带自动调到“紧急低亮”,口粮配给点前排起长队,孩子们抱着空碗,碗里映出头顶裂缝的倒影——灰白、扭曲,像随时会塌下来的怪兽。

      “上面是什么?是不是要塌了?”

      “别管那些了,我们还是快跑吧!”

      焦虑像二氧化碳,浓度肉眼可见地升高。

      孩子们的手紧紧攥着空碗,指节发白,眼神里全是裂缝的倒影。

      在最小的那个孩子里,裂缝的倒影最大。

      他抱着比脸还大的空碗,碗沿抖得“咔啦咔啦”响,却先一步站出来,声音还带着奶音,却努力拔高:

      “别挤!裂缝监测仪没报警!
      守门人说过——没报警,就是没塌!”

      孩子们的动作顿了一下,恐慌被这截奶音轻轻按住。

      最小的孩子咽了口唾沫,把空碗抱得更紧,碗沿贴着他下巴,像给自己套了个护身符。

      他心里其实也没底,裂缝的“咔啦”声每响一次,他的心跳就跟着错半拍。

      他在心里小声喊——声音轻得连心跳都不敢旁听:

      【守门人……再像以前那样,‘嘭’地一声,从裂缝里跳出来,好不好?】

      祈祷被头顶又一阵落灰剪得七零八落,却仍旧顺着漆黑缝隙往上爬,像一根偷偷生长的藤蔓,怯怯地,固执地,去够地面上那道看不见的光。

      除了食廊,所有区域同时亮起“紧急低亮”——

      研究楼、监测厅、净水厂、甚至最深处的幼稚井,都陷入同一种低频嗡鸣。

      换气扇自动减速,生怕把“可能塌陷”的恐慌吹得更旺。

      升降井闸门“哐当”一声被强行推开。

      韩平踩着还没停稳的踏板就跳出来,银灰外套没系扣,像一块被突然搬进人群的花岗岩。

      平日里埋在地底三层、常年不露面、只在新材质报告上签名的城长,此刻出现在居住区主通道——

      他抬手,掌心向下,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嘈杂瞬间沉降:

      “所有人,原地站稳——裂缝未报警,空气指标正常。异能者,按片区维持秩序;普通人,抱膝蹲下,减少呼吸频次。”

      指令像被切片的冰,一层层落进人群,惊慌被强行按下暂停键。

      研究楼里的材料学家也收到消息,抱着新材质样本赶到现场,把“未报警”数据投到通道大屏;

      幼稚井的保育员把最小的孩子抱在膝前,示范“蹲下-抱膝-闭眼”动作,像给恐慌套上无形缰绳。

      韩平站在人群中央,背脊笔直,像给整座地下城钉下一根定海神针——

      “各署就位,灯不灭,人不乱!”

      声音不高,却带着凿子般的脆响,把恐慌一片片钉回墙壁。

      部队成员们应声鱼贯而出,银灰色的制服在隧道灯里划出一道道冷电。

      韩平身边瞬间聚起漩涡:

      ——普通群众攥住他的衣角,像攥最后一根稻草;

      ——蚁城干事贴耳领命,转身就跑,靴跟敲地,节奏利落;

      ——异能者竖起岩墙,把情绪失控的民众挡在外圈,也替韩平挡掉刺耳的尖叫。

      叶白岑就站在韩平半步之后,近到能听见老人外套上金属纽扣的轻撞。

      她是被保护者,也是另一道盾牌。

      终端在她指间快速翻动,幽蓝的数据流映在她眼里像瀑布:

      “地面Φ-波段峰值3.2,红月增幅42%,王级心跳频率同步……”

      声音平稳,像念教科书,可尾音偶尔被轻颤咬掉一角——她的食指在发抖,抖得几乎点不准“发送”键。

      韩平侧目,目光在她指尖停了一瞬,又移开。

      没时间拍肩,也没时间说“别怕”。

      地面之上,王级诞生的长嚎正顺着岩层裂缝灌进来,像一根冰做的导管,把死亡的消息直接插进人们心脏。

      终端光屏骤然一暗,随即跳出一行猩红小字——

      【地面王级丧尸晋升完成,Φ-波段已扩散,尸潮响应率:87%】

      叶白岑的指尖悬在“确认”键上方,指节泛白。

      她抬眼,第一次让声音明显裂开缝隙:

      “地面……是韩屿在拖住尸潮,可红月增幅仍在爬升,预计半小时后抵达峰值。”

      尾音像薄冰被踩碎,回荡在死寂的隧道中。

      韩平上前半步,外套随风扬起,带出一股冷铁与烟草混杂的味道。

      他并未低头安慰,只把音量提高一度:

      “通知地面A6、B4两支机动队,不惜代价辅助韩屿。天亮之前,必须把王级引出蚁城头顶半径三公里——其余,”

      老人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仰起的脸,声音沉而稳,“相信守门人。”

      五个字落下,仿佛有粗粝手掌摁住摇晃的灯缆。

      裂缝仍在延伸,却不再发出尖叫;人群仍在呼吸,却不再慌乱推挤。

      凌晨五点半,地下城的日光灯调到最低。

      黑暗里,有人悄悄攥紧孩子的手,有人把能量刃收回鞘,发出轻不可闻的“嗒”。

      叶白岑合上终端,深吸一口气,把颤抖藏进制服袖口。

      她抬眸,望向头顶厚重的岩板,仿佛能透过几十米水泥,看见那道孤独身影正立在红月与王级之间。

      “韩屿……”

      她无声地动了动唇,像替整座蚁城把祈祷补完。

      灯光低暗,时间被拉长成一条静默的河。

      所有人站在同一条河岸——

      左岸是裂缝与落石,

      右岸是尚未升起的天光;

      中间,只横亘一句沉甸甸的承诺:

      相信守门人,等待天亮。

      -----

      红月悬在头顶,像一盏被血染透的灯笼,把荒原照成一片流动的暗红。

      月光落在丧尸身上,皮肤瞬间鼓胀、龟裂,再被内里新生的骨刺撑开,发出湿淋淋的撕裂声;

      它们的眼珠被月火灼得通红,牙床外翻,滴着黑色口涎,狂奔时四肢并用,像被地狱放出的疯狗。

      韩屿把油门再拧一格,摩托怒吼,后轮甩起一蓬红沙。

      土系异能沿着车轮溢出,在前方断崖处铺出一条银灰色的“滑梯”,他飞车而下;

      同时后辙的土桥轰然崩塌,碎石像雪崩追着他脚步倾泻。

      悬崖上,丧尸们跟下饺子似的往下跳 ,“扑通——咔嚓——”骨肉与岩石砸成黏腻的拼图。

      后来者踩着前排的碎脊断腿,血浆里翻个身,又猎豹般窜起,继续追。

      韩屿头也不回,掌心贴地,五指一攥——
      “轰!”

      整片崖底塌陷成漏斗形深坑,松土瞬间硬化成釉质囚壁,把刚爬起的丧尸重新倒进活埋的棺。

      直到此时,他才抽空侧头,用余光瞥了眼后座——

      过大的黑兜帽将那人的脸盖得严实,只在布料起伏间隐约露出冷白皮肤——

      像被月光浸透的薄纸,隐隐透着青脉,却仍有七八岁孩子的轮廓。

      手腕细得仿佛能一圈折断,却被皮带勒出紫痕,上身正无力地贴在他背上,脑袋抵着他肩胛,黑衫被风吹得猎猎鼓动。

      韩屿皱眉。

      十几分钟前,这具身体还是成年男人的骨架;

      飞艇右翼起火,拖着黑烟坠向蚁城头顶范围,火光把升降井都映得通红。

      他在火海里亲眼看着对方蜷缩、抽条、骨骼咔嚓嚓折叠,在月光里急速收缩,皮肤由白转青,由青转透——

      那不是普通丧尸的腐变,是黑市出品的“红签改良剂”

      ——以红月波段做引,催化剂当火,把活人强行烧成丧尸,再在剧痛里二次铸骨。

      先死人,再重塑,最后塞进一只过于狭小的“王级胚壳”。

      疯子才用的东西,居然真有人敢喝。

      “难怪能活下来。”

      韩屿低声嘟囔,声音被风吹碎。

      若不是这种“半人半尸”的状态,飞艇坠毁爆炸那一下,对方早成碳灰;

      可现在,这“半人半尸”的烫手山芋,倒成了王级追他们的定位器。

      他抬手,土壁在悬崖尽头升起,像给坟坑盖上最后一层岩盖。

      摩托一个侧滑,银灰釉质在崖壁外沿铺出弧形滑道,他顺势冲下——

      身后,红月仍在爬升,丧尸潮被深坑、岩壁和反向Φ-波段栅网层层拦住。

      他抬眼,月光尽头,那道高壮黑影已立于断崖,双臂张开,对月嘶嚎。

      韩屿收回目光,一手按住小孩的后脑勺,把兜帽重新压下去,隔绝月光。

      “抓稳——”

      韩屿把油门拧到底,摩托咆哮,再次蹿出,耳机里传来机动队的汇报:

      “升降井入口已封锁,附近零散丧尸已清空。”

      他简短回应:“守住,天亮前不许放一只进来。”

      摩托尾灯在荒原上划出一道银灰细线,像给这场红月逃亡,点上一枚小小的、却足够亮的引信。

      -----

      凌晨六点,距日出还有三十分钟。

      日幔罩的功率调得很低,只在窗外投下幽微的银辉,像人造的月亮,给黑夜一层稀薄的安全感。

      走廊灯带一路亮到尽头,可人人都压低了呼吸——此刻是至暗,连光都学会屏息。

      方舟主舰的会议室内灯火通明,却陷入日出前的死寂。

      啪!

      少年少校的手掌拍在合成岩桌面,声音炸得灯膜都晃。

      “隔岸观火,袖手旁观,坐视不理!”

      他连珠炮似地甩出三个四字刀,劈向圆桌边那些不动声色的脸,

      “蚁城保住那么多普通人,供粮供数据,不求回报!当初白纸黑字——‘人类战线,互帮互助’!现在人家头顶王级尸潮,你们倒好,高悬于天,准备等他们死光了再下去收尸?”

      话落,手套被摘下来,带着指关节的火星,啪嗒一声甩在桌沿,烧出一股焦糊味。

      顾晓转身,肩章上的银星因为急促的呼吸而上下起伏,掌心“轰”地升起赤橙火舌。

      他一步冲到门前,指纹锁的蓝光映在瞳仁里,指尖离感应区只剩一厘米,却像隔了一整片深渊。

      “坐下。”

      声音不高,却带着电流穿过铁板的冷重,从圆桌最里侧缓缓推来。

      总司令双手交叠,掌心朝下,指节绷得发白,像一把倒扣的闸刀;

      下巴压在手背上,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经年累月的硝烟沉淀成幽暗的底色,却磨不灭眼底那层冷冽的锋芒。

      那道目光钉在顾晓的后脑,无声,却能把火焰压成暗红。

      顾晓的肩胛猛地一僵。

      掌心的火舌噼啪一声矮了半截,化作扭动的橙丝,在指缝间挣扎。

      他仍保持着“推门”的姿势:左脚在前,右脚蹬地,指尖悬在感应灯外,不到一寸,却再也探不出去。

      火光映在门板上,投出一个少年轮廓,边缘抖动,像被冷水浸透的剪纸。

      一秒,两秒……

      火焰渐渐收拢,缩成一颗跳动的火核,贴在他掌心里,映得骨节透红。

      会议室陷入死寂,只剩日幔罩外微弱的电流嗡鸣,像被拉长的呼吸。

      总司令那句“坐下”的余音还在墙面上来回撞,顾晓的指尖仍悬在门边,像一截被雷劈焦的树枝,固执地不肯收回。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沉默里,主位旁的霍落叹了口气,起身,步伐沉稳,却带着电流掠过的低鸣。

      霍落的肩背略宽,挡住顶灯,影子一下子把顾晓裹进去。

      他没说话,抬手,将少年那只悬在半空、离指纹锁不到一寸的臂膀轻轻拍下——动作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熟稔。

      顾骁顺势落下手臂,侧过身,目光像被冷水浇过的火焰,带着余烬的烟气:

      “连你也要拦我?”

      霍落没有立刻回答。

      他站定在少年身前,背脊挺拔如舰侧磁轨,幽蓝的电纹在他指节间一闪而逝,像无声的回应。

      随后,他开口,声音低却带着雷火过膛的笃定:

      “相信岩阙。”

      ——岩阙。

      这个名字像一把旧钥匙,咔哒一声拧开了记忆深处某扇锈门。

      ……

      很多年前,霍落第一次听见“岩阙”两个字,是从蚁城那条加密频道里。

      那时他左眉还没疤,韩屿也还不是“守门人”,只是个把“沉默”当盔甲的少年。

      剿灭未成王的行动前夜,霍落收到一份“包裹”:

      几箱地面监测数据、一袋尚带泥土味的新鲜菌粮,以及一条来自蚁城城长韩平的直频通讯——

      【人给你,粮也给你,别让韩屿掉一根头发。】

      语气冷硬,活像托孤。

      霍落嗤之以鼻:又一个被“拯救世界”童话喂大的孩子罢了。

      于是他把人扔进侦察组,给的地图只到警戒线外三公里——权当观光。

      结果那少年把三公里硬生生挖成十五公里。

      霍落带人冲进去时,整条通道安静得瘆人。

      地面被压得平整,宽度足可让两倍数量的队员并行

      ——这哪是侦察?分明是台带钻的挖掘机,直接把丧尸巢心剜空。

      他步入通道,一路尸体完整,只胸口一个精准孔洞,晶核被掏出,落在脚边,像被随手丢弃的石子——

      不像方舟惯常的磁轨爆碎,也不像火系的焦黑残骸,而是一种近乎“外科”的冷静:

      洞穿、掏核、不破坏骨架,连腐肉都懒得削一块。

      霍落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孔洞边缘——
      切口光滑,像被一根极细的岩刺瞬间贯穿,又瞬间收回。

      再往里走,通道尽头豁然开朗——

      一地丧尸尸体像被无形尺子量过,整齐倒向两侧,只留中央一条干净“过道”。

      过道尽头,少年韩屿蹲在地上,对面是刚晋升到一半、看似无害的“女孩”。

      女孩虚弱地趴在地上,用残破的布料挡住身体,只露出一只柔嫩纤细的小手。

      她向前伸着手,嗓音软糯,眼里却闪着尸王特有的灰光。

      “抱……”

      年少的韩屿不说话,面无表情,一副冷漠无情的样子,但眼看着手都要伸过去——

      霍落没喊,直接一道雷劈过去。

      少年韩屿没有犹豫,岩墙“轰”地拔地而起,替女孩挡住雷弧;

      随即转身,岩刺如矛,反扑向霍落。

      也是趁这一转身,地上的女孩猛地扑起,利爪直掏韩屿后心。

      霍落第二击已至——雷光劈向女孩胸骨。

      女孩正值虚弱期,攻势被迫收住,护己不及,被雷光一击贯穿,晶核风暴瞬间熄火,瘫软在地。

      韩屿的岩刺却没能及时收住——

      雷光与岩刺交错,血珠飞起,在左眉上留下一道永世不退的伤痕。

      少年愣在原地,岩刺还悬在半空,像被自己的影子吓住的石像。

      他看着霍落捂住左眼,鲜血从指缝渗出,沿着颧骨滴在焦黑岩面。

      他缓缓转头——

      地上那具娇小的畸形身躯仍留着一口气,晶核风暴熄灭,骨骼缩回三级巅峰,像一张被撕开的“无辜”面皮,明晃晃地提醒他:

      【嘻嘻,你被骗啦;

      你挥出去的岩刺,划开的不是丧尸的喉管,而是想保护你的人类;

      你蹲在满地晶核的通道尽头,伸手想救的“女孩”,其实是未成王递来的毒糖果;

      而你,愚蠢到差点接住。】

      光滑的岩墙冷冷地映出当时的他:

      手掌悬在半空,指尖还沾着对方伪装的泪光;

      雷光劈下,岩墙本能地升起,替谎言挡刀;

      手握岩刺,直奔霍落心脏,却在看清人类面庞的刹那仓促上抬,于是血珠溅起,让别人替自己的愚蠢纹下永恒的戳记。

      霍落没给少年更多自责的时间。

      他捂着流血的眼睛,趁丧尸尚未完全转化,雷光在指节一闪,

      “嗤”地补上一击——

      晶核被电流贯穿,彻底碎裂,王级胚壳被扼杀在襁褓里。

      随后,远处跟来的方舟成员赶到,

      磁轨炮、钨丝针、火雨齐下,将那具只剩一口气的畸形躯体,

      连同“无辜”面皮,一并烧成灰烬。

      -----

      霍落把绷带最后一圈咬断,吐掉带血的线头,回身时,夜风正卷起焦黑尘屑——像一场无声的黑雪。

      十几步外,韩屿孤零零杵在龟裂的岩面上,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却薄得随时会断。

      机动队列从他两侧走过,他机械地抬脚、落地,间距分毫不差,像块被抽掉支点的岩块,只剩惯性随行。

      “韩屿!”霍落喊他。

      少年没回头,嘴唇抿成一条锈死的缝。

      夜风掀起他那件被污血染成暗红的灰银外套,把布料吹得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眼里那层灰——

      像一整座岩窟塌下来,灰尘塞满瞳孔,于是外界再亮的光也照不进去。

      霍落啧了一声,跨过去,抬手想拍肩。

      指尖刚碰到,少年的肩胛便猛地一缩。

      霍落的手臂僵在半空中,最终只是抓住他手腕,把人往前带。

      一路回蚁城,韩屿始终沉默。

      问他累不累,摇头;

      问要不要喝水,摇头;

      问身上的血要不要紧,还是摇头。

      摇到第三次,霍落干脆闭嘴,只静静看着舷窗外归途的夜景。

      但他能感觉到,少年那偶尔悄悄瞥过来的视线,带着点试探,又迅速收回。

      直到升降井的冷光从脚下亮起,韩屿才真正抬眼。

      远处闸口,一个短发女生正踮着脚张望,远远看见他,飞奔过来,一把将人抱进怀里。

      少年僵直的脊背终于晃了晃,手指慢慢收拢,抓住对方后背衣料,指节发白,却仍旧一声不吭。

      女生没批评,没追问,只轻轻拍他后脑,像哄孩子一样,安抚着这个刚刚归家的少年。

      韩屿把脸埋在她肩窝,黑暗里,没人看见他眼角的泪光

      ——像一条裂开的缝,终于漏出一点人的声音。

      而霍落站在三步之外,左眉的绷带被风掀起一角,血又渗出来,顺着眉骨滑进眼角,辣得他眯眼。

      他没去擦,只是看着少年被女生半拖半抱地带进升降井,背影一点点沉入地底的光里。

      那道被岩刺划出的伤口,火灼般一跳一跳,像另一张嘴,替他说出没能出口的安慰——

      【我没事,你也不用再自责了。】

      -----

      后来,韩屿再没出过一次外线任务。

      他守在蚁城,补裂缝、修壕沟;

      磁轨炮的轰鸣、火雨的炽光,都被他留在地面之上;

      他把自己埋进地下,把当年锋利的棱角一寸寸磨平,成了人人口中“沉稳可靠”的守门人。

      他变得“合群”——

      会蹲在食堂角落,把菌菇汤喝完;

      会在幼稚井灯带下,帮最小的孩子系好鞋带;

      会在研究楼外,把新材质样本递给研究员,说一句“辛苦了”。

      可每当裂缝监测仪跳红,他仍会第一时间出现在井口——

      指腹贴地,釉质流沿裂缝游走,像一条被磨平棱角、却从未钝化的刃;

      岩壳升起时,人群里没人再记得“岩阙”,只记得“蚁城守门人”。

      可霍落知道,岩阙从未消失,

      只是锋芒不再向外,

      而是向内,

      向地下,

      向所有他承诺要保护的人。

      ……

      此刻,霍落看着顾晓,像看着当年另一把还没开刃的刀。

      “岩阙在地面上。”他低声补了一句,“他能把王级拖到天亮。”

      顾晓嗤笑,火焰在指尖噼啪作响:“我只信我亲眼见的。”

      他想起那次顺路的侦察任务——

      韩屿一人一刀,劈开丧尸群,给他们划出一条生路;

      也想起红月下,那人把半人半尸的孩子绑上摩托,绝尘而去,背影孤得发疯。

      “那就让我去亲眼看他活着!”

      少年掌心火球骤胀,空气被烧得扭曲。

      霍落叹了口气。

      下一秒,中指屈起,雷光凝成一点银芒,轻飘飘落在顾晓太阳穴。

      电流细若发丝,却精准地钻进神经罅隙。

      火焰“噗”地熄灭,

      少年连惊呼都来不及,眼皮不甘心地阖上,身体向后软倒,

      霍落伸臂稳稳接住,像接住一袋滚烫的炭火。

      “睡一觉吧。”

      他把人横抱起来,声音低得近乎温柔。

      “半小时后日出,再睁眼去大杀四方
      ——现在去,只是送死。”

      电流在顾骁太阳穴轻轻一跳,像给这句承诺盖上无声的“收到”。

      灯影下,总司令的目光穿过圆桌,与霍落短暂相接。

      老人没说话,只微微颔首。

      会议室重新陷入寂静。

      日幔罩外的红月渐渐西沉,像一颗被剖开的心脏,滴着最后的血。

      距离天亮,还有二十七分钟。

      岩阙仍在地面,把尸潮和王级一起拖进黑夜的尽头。

      而方舟,终于等来了它最漫长的半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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