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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   好在三班支援来得及时,重机枪扫平狙击位的同时,军医冲过来剪开江灼的衣袖。止血钳夹住血管时,江灼疼得抽气,却看见温简蹲在旁边,指尖捏着棉球,眼泪砸在自己手背上。他心脏猛地揪紧,想抬手擦泪,却发现连抬手臂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哑着嗓子说:“别哭……我命硬。”

      炮火稍歇,阵地外的硝烟把朝阳染成铁锈色。温简抱着江灼的军大衣,看他躺在担架上被抬进军用救护车,突然扑过去扒着车门:“我跟你一起!”军医拦他:“伤员优先,记者同志。”江灼在昏沉中抓住他的手腕,指节泛白:“你……相机……”话没说完就昏过去,温简攥着他冰凉的手,把相机贴在自己胸口,看着救护车驶向野战医院,突然明白有些羁绊,早在炮火里生了根。

      帐篷的帆布被西北风扯得簌簌响时,江灼正盯着输液管里坠落的生理盐水。药液滴在透明软管里的声音很慢,慢到他能数清外面每一声沙砾滚动——有人用阿拉伯语喊着“安拉至大”,金属碰撞的脆响撞在沙袋上,接着是军医阿里的橡胶靴碾过细沙的“吱呀”声。他试着动了动右臂,昨天三班重机枪扫平狙击位时,弹片划开的臂弯肌肉还在抽疼,连带着整个肩膀都发沉。

      “醒了?”

      门帘被掀开的瞬间,温简的鼻尖先钻进来,冻得通红像颗晒干的枸杞。他把保温桶往弹药箱上一放,掀开盖子时姜茶的热气裹着红枣香涌出来:“后勤灶煮的,我盯着加了两颗蜜枣,甜口。”

      江灼没说话,目光落在温简沾着黑渍的指尖——应该是刚从医疗站回来,指甲缝里还嵌着给孩子涂碘伏时蹭的药粉。等温简蹲下来调整他背后的枕头,江灼才开口:“相机呢?”

      “修好了。”温简从怀里掏出绒布裹着的东西,展开时金属质感的机身带着他的体温。液晶屏亮起的瞬间,江灼看见自己蹲在医疗站地板上的样子:裤腿沾着泥,正给小女孩扎绷带,背景是孩子们用蜡笔涂的和平鸽。“我问法蒂玛要的。”温简手指蹭了蹭相机的取景器,“她要我把你教她吹《茉莉花》的样子拍下来,说以后要给哥哥看。”

      江灼的手指抚过屏幕里法蒂玛的银手镯——那丫头昨天还举着弹壳做的口哨跑过来,说“江哥哥,这个给你留着”。现在看着照片里自己绷带缠得歪歪扭扭的手,他忽然想起昨天在救护车上,温简攥着相机贴在胸口的温度,像块焐热的石头,隔着毛毯渗进他掌心。

      外面突然炸响警报。温简猛地站起来,防风外套的衣角扫过江灼的输液管:“西南哨塔遇袭!是黑礁的残余分子,拿AK冲过来了!”

      江灼想掀被子,却被温简按住手腕——他的手还在抖,是跑过来的时候攥太紧:“军医说你至少躺到中午!伤口裂了要重新缝!”他从口袋里摸出个指甲盖大的塑料片塞到江灼手心,“定位器,我粘在枕头底下了。有动静我秒回来。”

      门帘甩上的风卷着沙粒钻进来,江灼攥着定位器,听见外面重机枪的轰鸣像闷雷。他掀开被子扶着帐篷杆站起来,透过帆布缝隙往外看:夕阳把沙漠染成铁锈色,三班的士兵缩在沙袋后,重机枪的火舌舔着天空,远处的沙丘后冒出几个晃动的黑点——是黑礁的人,端着枪边打边退,子弹擦着沙袋溅起细碎的沙雾。

      “江灼!”阿里军医的吼声撞进来,“再乱动我把你绑在床上!”

      他赶紧坐回去,看见阿里举着药箱骂骂咧咧进来,往他伤口上撒云南白药时念叨:“昨天缝了八针,今天要再崩开,我就把你扔去和沙子过夜。”这时门帘又被掀开,温简的脸上沾着点土,手里端着铝饭盒:“后勤送的热饭,我帮你端——哎你手怎么了?”

      “定位器。”江灼晃了晃手心的塑料片,“你去哪了?”

      “帮护士抬伤员。”温简把饭盒放在弹药箱上,掀开是焖得软烂的羊肉抓饭,但江灼看见他指尖沾着点血——不是他的,是孩子的。“有个小丫头腿被弹片划了,哭着要找妈妈。”温简用袖口擦了擦手,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玻璃罐,“给你带的薄荷膏,军医说你肩膀疼可以涂一点。”

      江灼接过罐子,玻璃壁上凝着水珠,凉得他指尖一缩。窗外的天慢慢黑透,沙漠的夜来得急,温简把毛毯盖在他腿上,又出去捡了堆干柴点起小炉子。火焰跳动着,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帐篷上,叠成一团模糊的形状。

      “今天有个老太太来找我。”温简往炉子里添了根柴,火星子窜起来照亮他的眼睛,“她的孙子在冲突里死了,手里还攥着半块饼干。她给我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块绣着橄榄枝的手帕,针脚歪歪扭扭,但绣得很密,“说孙子生前学过绣花,要谢谢我们没让更多的孩子变成孤儿。”

      江灼接过手帕,想起第一次巡逻时遇到的那个老太太——她抱着孙子站在路边,手里的水壶全是沙子,说“谢谢你们,给我们送水”。现在这块手帕像根线,把过去和现在的温度连起来,暖得他肩膀的疼都轻了点。

      “明天我想去难民营。”温简突然说,“那里的孩子没学上,我想教他们认汉字,或者画沙漠的太阳。”

      江灼看着他,炉火的光在他睫毛上跳:“我陪你。”

      “不行。”温简立刻拒绝,“你伤口还没好,不能坐轮椅颠。”

      “军医说可以稍微活动。”江灼坚持,“我带个靠垫,坐久了就躺会儿。”

      温简笑了,伸手擦掉他嘴角的饭粒:“随你。但要是喊疼,我就把你留在难民营喂沙子。”

      深夜的风卷着寒气钻进帐篷,江灼躺在床上,摸出枕头底下的定位器——小小的塑料片带着温简的温度。他又拿起相机,翻到法蒂玛吹口哨的照片,屏幕的光映得他眼睛发涩。这时门帘被掀开,温简抱着件厚棉服进来,胡子上沾着霜:“外面起风了,给你加件衣服。”

      他把棉服盖在江灼身上,转身要走,却被江灼抓住手腕。江灼的手很烫,是下午发烧没退:“陪我坐会儿。”

      温简坐下,握着他的手。帐篷外的月亮升起来,照着远处的沙丘,照着重机枪的轮廓,照着那些裹着毛毯站岗的士兵。江灼看着温简的侧脸,他的鼻尖冻得发红,嘴唇因为干燥起了皮,却还在轻轻哈气搓手。

      “温简。”江灼说。

      “嗯?”

      “没什么。”江灼笑了,“就是觉得,今天的姜茶,比昨天的甜。”

      温简的手颤了一下,他看着江灼的眼睛——里面有月光,有沙漠的星子,有所有没说出口的话。他没说话,只是把江灼的手攥得更紧,直到听见外面传来换岗的口号声,才轻轻松开。

      外面的风还在吹,帐篷里的蜡烛燃到了底,相机的液晶屏还亮着,里面是法蒂玛的笑脸,是江灼扎绷带的样子,是他们一起蹲在沙漠里吃压缩饼干的瞬间。而此刻,两个男人坐在帐篷里,握着手,听着外面的动静,等着黎明时的第一声鸡鸣——那是维和部队又要出发的信号,也是他们还要一起走下去的证明。

      远处传来骆驼的铃铛声,是巡逻队回来了。江灼望着帐篷顶的帆布,想起昨天在救护车上,温简攥着他手腕说“你……相机……”时的样子。现在相机在他手里,温简在他身边,所有的碎片都拼成了完整的画面——不是爱情,不是表白,是比那些更沉的东西:是沙漠里的两棵骆驼刺,根须缠在一起,一起熬过高烧的太阳,一起抗住刮骨的风,一起等着雨季的到来。

      温简忽然动了动,把江灼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江灼能感觉到他脸上的温度,带着炉火的暖,带着外面的冷,带着所有没说出口的牵挂。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回握,像握住了整个沙漠的星光。

      帐篷外的风还在吹,可他们都知道,明天太阳会照常升起,他们会一起去难民营,一起教孩子认字,一起守着这片土地的和平。而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都藏在相机的照片里,藏在修好的定位器里,藏在彼此攥紧的手心里,等着某一天,风会把它们吹进对方的耳朵里。

      就像现在,江灼望着温简的侧脸,轻声说:“明天,我带薄荷膏给你。”

      温简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好。”

      帐篷里的蜡烛灭了,月光从帆布的缝隙漏进来,照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照在那台修好的相机上,照着所有未说出口的,关于守护和陪伴的秘密。

      天还没亮透,营地的警报器就发出低频嗡鸣。江灼从行军床上翻身而起,作战靴磕到铁架床腿,他揉了揉眉心,抓过战术背心往身上套。窗外的沙色天空泛着青灰,远处地平线隐约有引擎轰鸣——是伽马国的装甲车队在异动。

      “全体注意,一级战备。”江灼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让临时指挥帐篷里的队员瞬间绷紧神经。他走到地图前,指尖划过黑礁集团盘踞的山谷标记:“他们和伽马国防卫军的接壤带,昨夜侦察兵发现有三股武装混编,目标……大概率是难民营。”

      温简正蹲在医疗帐篷旁给一个额头擦伤的孩子换药,听见动静猛地抬头。消毒棉球上的血渍蹭在作训服袖口,他却没察觉,直到江灼掀开帘子:“温记者,跟我去难民营转移孩子。”

      难民营的帆布棚子在晨风里抖得厉害,十几个孩子挤在缺角的塑料布后,眼睛睁得溜圆。看见江灼和温简,最瘦的那个男孩攥着半块馕饼往后缩。

      温简蹲下来,从背包掏出炭笔,在皱巴巴的笔记本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那是前些天趁巡逻间隙,教孩子们画的。沙粒扑簌簌落在本子上,他握住最矮女孩的手,指腹擦过纸面:“这个是‘阿’‘拉’‘伯’……不对,先学自己的名字。”女孩名字是莱拉,他写拼音时,莱拉突然伸手抹他脸上的沙,“记者哥哥眼睛疼吗?”

      江灼站在帐篷入口,看着温简睫毛上的沙粒,喉结动了动。他解下战术手套,指节叩了叩钢盔:“莱拉,带伙伴们去撤离点的防空洞,江叔叔和温哥哥送你们。”

      话音刚落,东侧传来零星枪响。江灼瞬间翻出步枪,战术手电扫过沙丘:“侦察班,绕后包抄!二组跟我正面警戒!”温简把莱拉护在身后,掌心沁出汗,却听见江灼在硝烟里喊:“温简,带孩子们先走!”

      防空洞的石壁渗着潮气,温简把孩子们聚成一团,摸出最后一块压缩饼干掰碎了分。莱拉突然拽他衣角:“温哥哥,江哥哥昨天说,难民营墙根画太阳,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他这才想起,昨夜巡逻时,江灼确实用粉笔在几处掩体画了太阳标记——那是给平民指路的暗号。
      枪声渐密,江灼的嗓音透过单兵电台传来:“温简,听我指令,带孩子们往东南角的旧水井走,那里有掩体!”他说话时气息急促,却每个字都砸得扎实。温简抱起哭昏的小女孩,跟着莱拉往指示方向跑,身后突然炸开一簇火光——是黑礁集团的火箭筒!

      “卧倒!”江灼的咆哮和爆炸声同时炸开。他扑向温简的瞬间,防弹衣撞得对方肋骨生疼,碎石和沙砾劈头盖脸落下。等硝烟稍散,温简看见江灼半跪在地上,嘴角沾了灰,却把□□横在自己颈侧:“别动,有狙击手锁定我们。”

      莱拉的哭声刺得人心脏发紧,温简颤抖着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往反方向晃——这是江灼教他的干扰狙击手视线的方法。江灼趁机拽着他滚向水井,混凝土井沿磕在他后背,疼得他闷哼,却第一时间把温简护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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