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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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思桐和李泊谊为期第二长的一次冷战，持续了将近三个月。
那期间她们错过了彼此的录取通知书，错过了高考后人们口中几乎是一生里唯一一段真正自由的时光，错过了大学开学的入校报到、宿舍分配。
陈思桐如今回想起来仍然会觉得非常可惜。
在听见李泊谊对她说“我是想去你家看看”后，陈思桐沉默良久，换作从前，她这样一声不吭，李泊谊也就知难而退了。
可是，现在的李泊谊没有，她甚至很坚定地锁定着陈思桐的眼睛，仿佛无论可以还是不可以，都要看着陈思桐的眼睛得到答案。
“我家……”
其实陈思桐并不排斥带李泊谊回家，但她想起来，洗过的生姜毯正挂在进门后最显眼的阳台上，已经晾干了。
如果这个时候带李泊谊回去，必定会被看见，她……想想就尴尬。
“陈思桐。”李泊谊出声，“我是不是说了一句让你很为难的话。”
这声音又轻又柔，在陈思桐耳里变得十分难缠，她以前就抵挡不了这样的李泊谊，看来现在也还是老样子。
比起尴尬，她大概更不想看见李泊谊在她面前失望。
于是“我家”后面的半句不是婉拒的借口，变成：“没有，只是最近忙，我家有点乱，你要是不介意，我欢迎。”
李泊谊脸上露出笑容：“谢谢。”
这个时间还有公车班次，巧的是，和两人从前去高中念书的路线差不多。
她们等上车，一前一后刷码，在稍显空荡的夜晚车厢内响起“嘀”、“嘀”两声。
陈思桐在朝车内走的时候，经过几个空置的单人座，步子稍微放慢了几秒，她的理智告诉她，如果不想接下来全程都跟李泊谊坐在一起，她这时候找个单人位落座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为什么我的脚自动走到了这里来？
双人座的第一排，陈思桐安静地坐了进去，靠近窗户。
李泊谊随后很快地在她身边坐下，看她，说：“谢谢你——”
“不用。”陈思桐固执地望向窗外，“不是给你留的。”
“嗯？我是想说谢谢你带我回去。”
“……”陈思桐扯了扯嘴角，憋出一句，“哦，不客气。”
车辆重新启动，走完宽阔的大道，拐入一条路灯渐暗的单行道小巷。这条小巷两侧都是银杏树，地上落满金黄的叶。
陈思桐瞥着一片片转瞬即逝的落叶，心里想起高三那年，她跟李泊谊走在这里，随手捡起的两片叶子。她后来带回去学网上做了书签，至今都保存在她的一本书里，不知道李泊谊的还在不在，可能早就不见了。
“又是冬天了。”李泊谊忽然在她左侧开口。
“嗯。”陈思桐没转头，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的书签还在吗？”李泊谊问。
陈思桐本在放空的双眼瞬间聚焦，她有些不信地冲玻璃窗眨了眨眼，才转头看向李泊谊：“……书签？”
“啊……”李泊谊看着她，笑容勉强，“看来你不记得了，高三那年，十一月初的样子，我们在这里捡到的两片落叶，你做成书签，给了我一张，然后自己也留了一张。”
陈思桐双唇微微张开，她看着李泊谊的眼睛，半天没有接话。
然后车子走完了这条小巷。
明亮的街灯再次从窗外照来时，陈思桐一手环在身前，一手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鼻尖，半张脸被照成暖黄色，看上去在思考着什么。
李泊谊则是垂着脑袋，不断转着手里的手机，表情有些失落，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车子快要到站，最后一个十字路口，陈思桐才突然吸了吸鼻子，把手从身前垂下，搭在腿上，交握，平静地表示：“其实我以为是你不记得。”
陈思桐认为过去她跟李泊谊的友情浓度存在一个明显的分水岭。
就是高三那一个完全没联系的暑假。
那之后，她们在大学和好，可是她明显能感觉到李泊谊变了，有阵子她很失落，甚至逃避跟李泊谊的见面，以至于后来很多事情之后，她认为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对李泊谊可有可无的人。
现在想来，都会觉得最后她毅然删掉了李泊谊的微信，是某种程度上的断尾求生。
不然她真是要痛死了。
“痛”这个形容词大概听起来有些矫情，可陈思桐实在想不到别的更贴切的字。
李泊谊听见她的话，表情又明显变得非常诧异，皱眉问她：“我不记得……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们长大了呗。”陈思桐笑了笑。
李泊谊显然不理解她这个答案。
车子到站后，李泊谊先起身，走在陈思桐前面，站在水泥地上后，还转身来伸手给陈思桐，一副想要扶陈思桐的样子。
但现在不是雨天，地面也没有积水。
陈思桐更不是一个下车还要抓住别人的手才敢跳的小孩。
她无视了李泊谊的动作，很平稳很成熟地迈下了车阶。
好在李泊谊也并未因此感到不舒服，她自然地收回了手，跟在陈思桐身边走。
“所以你为什么会那么想。”
已经终结上个话题两分钟有余，走进小区没多久，李泊谊竟然又主动绕了回去。
陈思桐居住的小区里，两侧也种着树，在冬天的黑夜里叶子依旧绿油油地随风轻晃着。陈思桐听见声音后，转头看向李泊谊的侧脸，看了两秒，再不自然地往上飘，望向那些正在摇晃的树叶。
李泊谊突然站定，并且用力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冬天，李泊谊的手却是温热的，陈思桐被迫转了个向，被迫站在一处树荫下面对面看着李泊谊。
陈思桐愣了愣，磕巴道：“干、干什么啊，松开。”
李泊谊：“不要。”
“什么不要。”陈思桐挣了挣，“我警告你啊，赶紧松开。”
“你为什么要删我微信啊。”李泊谊绕到更远的地方，“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陈思桐变得很慌，一直试图抬手挣脱：“你不要突然这么……李泊谊！你正常一点好不好？我们还在外面？”
李泊谊的唇开始绷紧，像被骂后不肯认错的小孩，双眼死死地盯着她——如果这会儿灯光足够明亮，陈思桐都害怕她会看见李泊谊眼睛里的泪光。
是的。
李泊谊其实在她面前哭过好几次。
都是因为她们莫名吵架后，陈思桐气得一直不愿意搭理李泊谊，而且还当面对李泊谊说了好几次狠话。
李泊谊一开始会平静地接受她们正在吵架的事实，然后突然某天晚上就会像现在这样，把陈思桐从宿舍叫下去，站在一个要么人多要么人少，反正李泊谊不在意来往人数量的广场里，这样不顾一切地拉着她，跟她委屈地掉眼泪，以无声抗议，要听陈思桐一个说法。
不过还有很好笑的一点，李泊谊事后绝对不认账。
陈思桐曾奇怪过，为什么每次恰好都是晚上你才来找我，该不会还是怕自己哭了白天太明显吧……李泊谊默默撇开脸，说没有这回事。
回到眼前，陈思桐数次挣脱未果后，放弃了，但她并不想回答李泊谊的问题。
所以她叹口气，歪头看着李泊谊，两人的手垂于她们之间，始终交握着。
李泊谊所谓的妄想和偏执，好像在她们年龄越来越大后减轻了不少，至少在她们分开生活之前，陈思桐觉得李泊谊简直跟常人无误了。
具体表现就是李泊谊在她身边的时候，已经很少沉迷于文字游戏，似乎更喜欢看着她，无论正在聊天还是正坐在一起看综艺，总之只要陈思桐视线转过去，就会发现李泊谊正在看着她。
大部分人在偷看一个人被发现时，表现总是慌张的，但李泊谊不是。
就像小时候陈思桐第一次抓住李泊谊在偷看她，李泊谊会骗她说出过意外，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长大后，李泊谊再被抓住，陈思桐戳她的脸颊问：“怎么说，这次又要说我肩膀上骑着一个幽灵？”
李泊谊：“没有，我只是对你好奇。”
……看。都能想起这么多从前的事情了。李泊谊还不肯松手。
李泊谊一定是又犯病了。陈思桐想，我不可以跟一个病人计较对吧，我应该让一步。
“行行行，我承认……”陈思桐心想是你一定要听的，伤心了别怪我啊，“那个时候删你微信，的确是不想跟你做朋友了。”
她预计李泊谊接下来可能会问她为什么，那么她就会回答——
“……哦。”李泊谊松手了，目光往地上落去，“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陈思桐还在反应中。
“那我先回去了。”李泊谊说着，“再见陈思桐，打扰了。”转身走了。
……啊？
陈思桐慢慢转头，看着一步一步走远的李泊谊，伴随这夜晚的冷风，背影别提有多凄凉。
“……”陈思桐心里已经不受控制地疯狂在喊，你赶紧去拉住她啊，这大半夜的她又没车她能去哪儿，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啊？你的良心在哪里陈思桐！
不过毕竟她是陈思桐，要是这么轻易地就被自己心里的os说服，她跟李泊谊也不至于会断联这么多年了。
陈思桐没有追过去，目送李泊谊的背影消失后，一个人心里空空地上了楼。
她进门后靠在门上沉默了很久，感觉全身的力气像被抽空了——她觉得大概是因为在回来的路上还是期待太高，所以掉下来的时候才格外不舒服。
算了吧。
陈思桐对自己说了声，背刚要从门上离开，准备伸手去打开客厅的灯。
手机先响了。
是李泊谊的来电。
她接听靠近耳边的一瞬间，只听电话里和门外，同时响起一声——
“陈思桐，对不起，这次我不想走。”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1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