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程汐

3、3.心有灵犀一点通

　　一晃快到中秋了。这一个月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林曦仍旧孑然一身。她回家过节，孵了一星期，接到贺立的电话。他做人力资源那一块，这次来岑罗猎头。
　　林曦尽足地主之谊，带贺立品尝家乡斐名的新圩米粉。“真的很好吃吧！”她自豪感十足。
　　“不枉此生！”贺立高度盛赞。
　　味蕾享受过后，转向正事：“招到多少人了？”
　　“有十几个了。”
　　“呵，我们岑罗人杰地灵。”林曦乐孜孜，接着问：“恕我孤陋寡闻，据说跑业务的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阴阳人说阴阳话，是吗？”
　　贺立笑，“那是行内翘楚。”
　　“你是其中之一吧。”她竖竖大拇指。“这样跑来跑去很累，你怎么不找本专业的工作？”
　　“很多原因促成。”贺立答得比较外交。
　　当初两个月实习期结束，即将升区域经理的当口，老总的亲戚插进来，硬生生将他挤掉。从零开始，面试求职，年轻气盛，高不成低不就，路路不通。山穷水尽之时，在人才市场看到一个IT培训机构的招聘信息，公司地址只距他租屋一站路，贪近应聘，放低姿态当教育专员，开拓市场。
　　“你现在也功成名就了，塞翁失马。”林曦客观之言。他已是界内长袖善舞的人物，格局已经布好，资源渠道也齐全，现在信手筹备着自己的公司。“不过，走到今天很不容易吧。”
　　“不堪回首。”上司昧心独占业务成果，同事妒忌放马后炮，三次被某公司总经理推出去，当着他面冷冷把门关上…八年，冷暖自知。
　　林曦肃然起敬。“刚出来都这样，要为生活受点委屈。”她发自肺腑。她也有一段水深火热的刻骨过往：刚毕业离校是一段高强度的找工作历程，广撒网，海投简历，孜孜不倦面试，但是她那个会计专业，法人公司的应聘要求都需工作经验。最后是在一家代理鞋子批发的个体店面安顿，当所谓的会计，但实际上与专业知识并无多大关联，只是用管家婆软件做做货物进销存的帐务。
　　店里包工作餐，她负责煮饭、洗碗，生意忙时，也充当店员介绍产品，或接电话记客户订单，多方兼顾。身无长物，愈加雪上加霜的是，仅剩的一点钱挤车时又被小偷探囊取走，于是她一心一意地在中午吃饱尝足，早餐和晚餐则用馒头裹腹。应聘时老板就知会了，早上八点上班，下午六点下班，没有休息日，但人性地有事可以请假，一般不扣工资。她循规蹈矩，风雪无阻，不到万不得已绝不缺席，大月做足31天，兢兢业业地坚持了一年，轮过严寒和酷暑。
　　店址所在的商业地段房价水涨船高，她在学校旁边租屋住，单间带一卫，距工作地点1个小时的车程。这个狭间还有房客，但是免费的——爬虫，时常在半夜窸窸蜶蜶，开灯查看，又无形无影。它们渐渐变本加厉，不怕人声不避灯光不分时间活动，甚至肆无忌惮地从她脚背翻过。百炼成钢，她磨成铁石心肠，不管什么虫都利落地一脚踩上去，一了百了，但自始至终都心惊肉跳地不敢细看那些尸体。遇到老鼠欺上门来，她也能沉着地抓起晾衣竿捣赶。踩在凳子上换灯泡，她忘记阖开关，旋着旋着猝不及防亮起来，受惊之下重心倾斜，摔得措手不及，挺卧薪尝胆的。
　　“忘记过去，努力将来。”贺立和林曦惺惺相惜，以茶代酒互勉。
　　来岑罗的任务圆满完成，搭档铩羽而归，贺立随机应变地多呆两天，由林曦带路逛石庙，爬莲花山，领略有口皆碑的岑罗标志。
　　林曦见佛就拜，都是求姻缘的。贺立仗义地伸出友谊之手，一起许愿。“两个人一起努力，成功的机率更大。”他说完，又似笑非笑地补一句：“怎么，恨嫁了？”
　　“逼上梁山。”林曦一片沮丧。老妈整天担着她的终身大事，正好有邻居是媒婆，拔刀相助，为她物色了一个对象——27岁，也是上过大学的，月薪5000，准备择日见面。
　　“你的爱情观是什么？”贺立开门见山问。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林曦深入补充：“心人，不仅指心上人，更是有心人。” 对她不显山不显水的中庸之姿也能看上眼的，对方不会是肤浅之人，应该更注重内在。或许她没有竞争力的外表还是爱情的试金石。
　　一阵沉默，贺立接着问：“找到那个人了吗？”
　　“我没能入他眼。”兄弟姐妹间没有秘密，林曦把胡鑫供出来。
　　“成人之美是好事。”贺立这样评价。
　　“不，不，我什么都没做。”林曦撇清，微笑着语气松松的，没有丝毫怨恨和不甘，“那是他们两个人的缘分。”她转到他身上：“礼尚往来，该你了。”
　　兄弟姐妹间没有秘密，林曦了解了贺立唯一的一段感情：他和女友大二开始两心相许，却在工作半年后无疾而终。
　　“曾经沧海难为水。”林曦直白发表观点。
　　“不，”贺立更正，“过尽千帆皆不是。”
　　林曦一怔，真是难得的默契，执其所执，他们的心思无缝对接。
　　听得贺立说：“我们是彼此的老朋友。她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你对她没有一点芥蒂？”林曦忍不住问。据说是他女友单方面选择的结束。
　　“有什么立场责怪她！”贺立的语气里只有心酸。刚毕业那段时期暗无天日，女友却无怨无悔陪他捱。她公司包工作餐，他公司什么都不包，她心无旁骛地分出一半饭菜带给他。他开拓渠道须资金投入，生活捉襟见肘，他们出外都是装开水进瓶子自给自足，几站路的话绝对用走的。偶尔买一根肉串，两个人互不相让地推来推去，终究还是拗不过她，他百感交集地与她有肉同吃。她什么护肤保养品都不用，好在皮肤底子不错。然而还是熬得万念俱灰了，在那个不能按时缴房租而被房东加上挂锁的月底，她决意离开。“我看不到前路。”走之前她留下那么落寞的一句话。
　　“曾经拥有已经很幸福了。”这是林曦唯一想到对贺立的安慰，“你看我更失败，感情世界一片空白。”
　　贺立啼笑皆非，该怎么理解她的话呢？
　　林曦继续往下：“大学四年都惨惨淡淡的，没有人投过橄榄枝。我真那么面目可憎吗？”她很费解，陈婕总对她说你是个好女人，谁娶了你是福气，可她就是交不出去。
　　“你，倾国倾城。”贺立无比认真地说。
　　“电视剧对白都拿来了，”林曦笑不可抑，“审丑疲劳吗？让我受宠若惊。”
　　“林曦，让我们成为彼此的未来！”
　　“什么？”
　　“我向你递橄榄枝，”贺立气定神闲，“以爱的名义。”
　　她一怔，面孔绯红，低声问：“怎么会？”
　　“确实发生了。”贺立耐性奇好。
　　“我不明白，你怎么会喜欢我…”林曦的思维犹在呆滞中。
　　“我，独具慧眼。”贺先生说得多好！
　　“可是，你喜欢我什么呢？”她六神无主地打破沙锅问到底。
　　贺先生这个答案有点让人失望：“你吃饭时那样目中无人的境界蔚为奇观。”很难说清楚那种感觉，当时她豪情万丈地嘴吃筷送，脸上恬淡满足的光采直直折射进他眼睛，他第一次觉得看别人吃饭是那么享受的一件事情；慢慢接触下来，他喜出望外地发现了这么一个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她。他本来打算耐心静待她的蓦然回首，可是现在情况有变，他也顺水推舟地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你是不是那个心上人。”林曦毫无保留地实话实说。
　　贺立豁达地笑了笑，“理解。”涵养极好。
　　开弓没有回头箭，相亲的事情如火如荼忙碌着。无计可施之下，林曦把贺立拉出来滥竽充数。求仁得仁，况且贺立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老妈笑得合不拢嘴，名正言顺把他当女婿。但林曦和贺立两个人并没作任何实质性的承诺，一切顺其自然。
　　两个人结伴坐火车回N市。有人帮忙提行李，有肩膀借来睡觉，有人照料，林曦生平第一次享受这般公主的待遇，受宠若惊又盛满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