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攻略任务失败后，女主不装了》栖月七

65、第 65 章

　　#张菲菲被删戏份#

　　#张菲菲被资方情人片场霸凌#

　　林音点开两个高悬的热搜词条。

　　第一个话题下，是一段在房车内拍摄的短视频。镜头里的张菲菲哭得梨花带雨，鼻尖微红，睫毛膏被泪水晕开少许，营造出一种脆弱而倔强的美感。林音盯着屏幕，依旧忍不住对比——视频里的这张脸，与昨日片场见到的那张，在光影和角度加持下，确实存在些微妙的“优化”。只见画面中的张菲菲对着镜头，声音带着哽咽后的沙哑，只低低说了一句：“戏份……又被删减了。”便再无多言，任由镜头捕捉她侧脸滑落的泪滴。

　　评论区早已被心疼与愤怒淹没。粉丝们追问缘由，猜测纷纭，从“剧本临时调整”到“有人故意打压”，将张菲菲塑造成一个在资本与行业潜规则下无力反抗的受害者形象。而她本人对此保持沉默，无异于给这场臆测添了把火。

　　第二个话题的配图，正是昨日片场那张角度刁钻的照片。林音面无表情的侧影与张菲菲泫然欲泣的正脸形成鲜明对比，在刻意选取的视角和后期调色下，她平和的注视被扭曲成冰冷的睥睨，整个画面充斥着无声的压迫感。

　　林音指尖划过屏幕，放大那张自己被恶意“塑造”的脸，轻轻“啧”了一声。

　　修图师显然很“尽责”。张菲菲的脸庞被修饰得完美无瑕，泪光莹莹惹人怜惜，而她林音，则被“处理”得面色晦暗、轮廓生硬，凭空添了至少十岁的沧桑感。看来，年龄果真是这位女明星内心那根碰不得的刺。

　　评论区已然凭借这短短的视频和一张照片，脑补出一场爱恨情仇与职场倾轧的大戏。张菲菲戏份被删的原因，被理所当然地安在了林音头上。各种恶意的揣测如毒蔓滋生：有说她身为投资方情人，因嫉妒张菲菲的美貌而故意针对；有言之凿凿称此前换角风波也是她一手操纵；更多的则是对她进行不堪入目的人身攻击——“靠潜规则上位”、“长得又老又丑，金主口味真重”、“手段高超的狐狸精”……污言秽语与荡.妇羞辱充斥屏幕，仿佛隔着网络，人性中最肮脏的揣测与恶意都能肆无忌惮地倾泻。

　　林音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最初的荒谬感过去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就在此时，手机震动起来，是导演杨康。

　　“喂，杨导。”

　　“林音啊，那个……热搜，你看到了吗？”杨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小心与尴尬。

　　“刚看完。”林音语气平静，带着不解：“我就是奇怪，她戏份被删，怎么就能跟我扯上关系，还闹得这么大？”

　　“这个……戏份其实是我要求删的。”杨康叹了口气，无奈解释：“她演技实在拖后腿，台词也记不牢，严重拖慢进度。我只好以‘背不下台词影响拍摄’为由，删减了一些不关键的戏份，保证整体质量。谁知道……她会来这么一出。”

　　林音瞬间了然，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砸在背上。这口天降黑锅，扣得实在“巧妙”。张菲菲不敢直接得罪导演，生怕剩下的戏份也保不住，便利用粉丝的护主心切和信息不对称，将矛头精准引向看似“好欺负”的资方助理林音，模糊了戏份被删的真实原因——演技不佳。

　　“林音。”顾钧办公室门口，传来孟挽华的声音：“进来一下。”

　　果然是为这事。林音放下手机，无奈起身。白斯文见状，也立刻跟了进去。

　　“孟姨，昨天是我带林音去片场的，全程我都清楚！”白斯文抢先开口。

　　孟挽华点了点头，神色温和的看着林音：“都坐吧。”

　　“先喝口水。”顾钧已默不作声地倒了温水，放在几人面前，随即也在一旁坐下。

　　白斯文立刻将昨天下午片场发生的事，包括张菲菲突兀的“哀求”和林音清晰的撇清，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孟挽华听完，眉头微蹙：“那删戏份又是怎么回事？”

　　林音接过话头，将杨康方才的解释转述了一遍：“……所以，杨导删戏是因为她专业能力不足。她把这事甩锅给我，大概觉得我是个合适的‘软柿子’。”

　　顾钧指尖轻点桌面，声音低沉：“所以，她成功转移了焦点，让你替她和导演承受了舆论火力。”

　　林音揉了揉额角，无奈点头。

　　“嗯……这......”孟挽华表情变得有些难以形容，她端起水杯抿了一口，似乎在斟酌用词，半晌才道：“她家医院……是不是诊断错了？这看起来不像是抑郁症，倒像是……”她顿了顿，找了个相对客气的说法：“精神异常。”

　　林音扯了扯嘴角：“我倒觉得，她可能就是在针对我。之前被换角，加上这次……我打算过段时间，再去会会她。”

　　“行，你心里有数就好。”孟挽华放下杯子，恢复决策者的利落：“你联系杨导，把他那里张菲菲试戏的录像，以及片场她NG次数最多、表现最差的片段调出来，发给公关部。让公关部立刻起草声明，澄清你从未参与选角及拍摄决策，并将相关视频作为证据一并放出。既然她的粉丝这么喜欢她，就让她们好好欣赏一下，自家偶像的‘精湛’演技到底怎么样。”

　　“明白。”

　　顾氏集团的官方声明很快发布，措辞严谨，明确否认了林音与公司高层存在不正当关系，再次强调公司方尊重创作，未干涉剧组选角及具体拍摄事务，一切以作品质量为准。

　　随声明一同发布的，还有一段经过剪辑的视频合集。里面是张菲菲试镜时尴尬的表演，以及片场多次因忘词、表情僵硬而NG的画面，甚至包括她“背不下台词”的那几场戏的原片片段。视频没有配音，只有简单的字幕说明，但足以让围观者一目了然。

　　证据面前，原本喧嚣的“路人”吃瓜群众迅速冷静下来，舆论风向开始出现分化。理智的声音逐渐增多：“这演技……戏份被删好像也不冤？”“看来是自身业务能力问题，甩锅给人家助理干嘛？”

　　然而，针对林音的污名化攻击并未因此停歇。张菲菲的核心粉丝群和部分水军依旧活跃在话题下，死咬“潜规则”、“靠身子上位”等说辞不放，不断复制粘贴，试图用重复的辱骂淹没事实。千百年来，这套用以抹杀女性职场成就的污名化手段，此刻依然有效，依然能轻易煽动无知者的恶意，让许多人不假思索地选择相信最龌龊的揣测。

　　林音关闭了充斥着污言秽语的页面，指尖微微发凉。一股深沉的无力感攫住了她。为什么？为什么女性在职场上的任何成就、任何交锋，最终似乎都难逃被与“性”捆绑、被污名化的命运？难道她们的能力、头脑，都不足以成为被认可的理由吗？

　　她无意识地握紧了手。她的拳头，打人可是很疼的。

　　——————

　　与此同时，另一条战线正在以高效而沉默的方式推进。

　　在林音的代理律师江杜若与警方的协同下，针对王浩与周俊杰的案件调查与司法程序，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各方高度配合，力求在最短时间内理清事实，完成审判。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必须尽快将罪恶钉死在法律的判决书上，以防节外生枝，避免任何可能的信息泄露与网络发酵，给受害者林音带来第二次，甚至更剧烈的伤害。

　　因此，在报案仅过去两个半月后，一审判决如期而至。

　　被告人周俊杰、王浩因犯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故意杀人罪（未遂）、敲诈勒索罪、诽谤罪，系共同犯罪，分别被依法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六个月与四年八个月。

　　法院经审理查明：20xx年10月，王某在周某家中结识时年十二岁的被害人林某，心生歹念，教唆周某长期偷拍林某隐私照片，持续长达一年半之久。20xx年5月，周某因对林某实施性侵未遂而怀恨在心，在林某早餐中投入老鼠药，致其中毒入院抢救，性命垂危。周某不仅实施投毒，更将过程及林某中毒倒地的视频拍摄留存，并与王某共同观看。今年2月，周某在工作场所与林某意外重逢，竟以当年偷拍的隐私照片相要挟，并在公开场合展示，散布谣言，严重损害林某名誉。而王某在明知上述罪行的情况下，仍为周某提供资金支持，并进一步教唆其继续实施犯罪。

　　法院综合考虑两位被告人的犯罪事实、性质、情节、社会危害性，及其认罪悔罪态度等因素，依法作出上述判决。

　　法槌落下，一纸判决，为一段充满恐惧与伤害的过往，暂时画下了一个法律的句点。

　　林音走出法院大门，夏初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带着温和的热度，让她感到一种近乎贪婪的舒畅。她停下脚步，仰起脸，闭上眼，深深地、大口地呼吸着——仿佛一条在干涸岸上挣扎了许久的鱼，终于游回了属于它的河流。光线穿透眼皮，映出一片温暖的金红，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头、关于过往的沉重阴霾，似乎被这炽热的光亮刺穿、驱散了一角。这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一丝命运吝啬的、却真实存在的眷顾。

　　“哎哟我的大小姐，就算心情好也不能这么晒啊，小心变成小黑炭！”薛乐瑶举着遮阳伞小跑过来，及时将一片阴凉罩在她头顶，语气是熟悉的咋咋呼呼，却掩不住关切。

　　江杜若也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力道沉稳：“都结束了。走吧，顾总已经订好了地方，说要给你……嗯，压压惊，也算庆祝。”她省略了某些沉重的词汇，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不远处，顾钧的车安静地停在树荫下。白斯文正靠在车边，一见她们出来就迫不及待地挥手，阳光落在他张扬的眉眼上：“快点快点！我都饿得低血糖了！”

　　林音被这份热闹的催促感染，笑了笑，正要和薛乐瑶、江杜若一起快步过去，一个苍老而微颤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此刻轻松的空气。

　　“音音……”

　　林音脚步一顿。

　　那声音继续道，带着浓重的疲惫与沙哑：“是爷爷……对不住你。我没把俊杰教好，让他害了你。”

　　是周爷爷。

　　记忆瞬间翻涌。那是童年灰暗色调里，为数不多的暖色块之一。在她跟着奶奶生活的日子里，这位慈祥的老人，会在奶奶生病时好好照顾她，会在她蹲在门口发呆时，递过来一颗用皱巴巴糖纸包着的水果糖。他是那段匮乏时光里，稀少而珍贵的善意来源之一。

　　林音转过身。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看到了那位腰背佝偻、苍老了许多的老人。他站在法院台阶旁的阴影里，脸上深刻的皱纹里写满了愧疚与无措。

　　心口微软，林音走上前几步，声音放缓：“爷爷，别这么说，这跟您没关系，是他自己做错了事。”她试图安慰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罪恶是个人选择的结果，不该由善良的长辈背负全部自责。

　　然而，当她的视线无意间掠过周爷爷身侧时，所有准备好的话语忽然哽在了喉咙里。

　　那里还站着一个人——上一世曾经把她拉出泥潭，又推入绝望的爱人！

　　再次遇见这个曾经很熟悉，现在又无比陌生的人时，她感到一阵轻微的恍惚，像隔着毛玻璃看旧日景物，轮廓熟悉，内里却已全然模糊、冰冷。

　　“林音？”薛乐瑶察觉到她的异样，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肘。

　　林音猛地回神，将视线从那个方向收回，重新聚焦在周爷爷写满痛苦的脸上。她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滋味，努力弯了弯嘴角，对老人重复道：“爷爷，您保重身体。我给您转一笔钱，以后您好好照顾自己！”

　　可周爷爷说什么也不肯要，只让林音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用操心他。

　　就在周爷爷要离开时，他身边一直沉默的的罗文松开口：“林音，你爸爸知道你在这上班了，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来找你，你小心一点！”

　　“知道了。” 略微一顿，出于最基础的礼节，或是为了彻底划清界限，她又补了两个字，依旧冰冷，“谢谢。”

　　说完，她不再看那边，转身快步走向等待她的朋友和那辆象征着“此刻”与“未来”的车。阳光重新变得灼热，但方才那口自由呼吸的畅快感，似乎悄无声息地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凉意。

　　车门关上，将法院、阴影、以及那段永远无法真正摆脱的过去，暂时隔绝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