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花开》殷彼若

5、第 5 章

　　“真看不出来，你还会喜欢这种地方。”酒吧里的灯红酒绿让许易泽有些不舒服，衬衫的扣子最上面的两颗解开着，在这种地方还穿着笔挺的西装，许易泽本人也显得与这里忽明忽暗暧昧至极的灯光格格不入。这里是一家很西化的酒吧，与银座的那些高档酒吧不同，这里，没有浓装艳抹，温柔到让男人噬骨销魂的陪酒女，也没有奢迷的豪华装修。这家酒吧很小，还是阿木推荐给她的，与其说是酒吧，这里，更像是一座表演的舞台。这里的客人多是旅居于日本的外国人和留学生，老板是个美国人，酷爱摇滚乐，娶了个日本老婆之后就在这里开了一家小小的酒吧，顺便，让那些来自全世界各地的喜爱摇滚乐的人在这里表演，他为他们提供表演机会，而那些摇滚乐手，则为这里的客人提供精彩的演出。虽然这些台上的乐手并没有电视里那些大腕明星的范，但贵在一个“纯真”，在这里表演的歌曲，多是乐手自己创作的，不管好坏，音乐里的感情，却是一点都不掺假的。这里的客人，也多是因为喜欢摇滚曲，喜欢这家酒吧干净的气氛，才来到这里。很多都是附近的人，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坐坐。这些，可都是阿木介绍给左夜月的。

　　“怎么，你不喜欢？”左夜月一挑眉稍，眼里带了七分戏谑两分挑衅一分嘲讽，尾音上扬，拔了一个奇特的高音，十分耐人寻味。她看的出来，许易泽肯定是那种规规矩矩的白领人士，而且出身一定是非富既贵，应该是那种所谓的上流社会里的上层人物，就算光顾酒吧、歌舞厅这种地方，也多是为了应酬，绝对不会对这种地方感兴趣。但是这家酒吧与一般的酒吧不同，少了纸醉金迷的味道，显得更加干净，更加让人耳目一新。

　　对音乐，左夜月是个外行，但她喜欢听那些强劲有力的音乐，仿佛每一个鼓点，都扣击在人的心脏上，带着颤抖的回音，非常有震撼力。听音乐，也会让她的神经放松下来，会让她有个好眠的夜晚。“这里与一般的酒吧不同，没有陪酒女，甚至，这里的酒也未必见得比别家的酒好喝一些。但是，台上那些表演的人，他们来自世界各地，因为喜欢音乐，而聚集到这里。他们所喝的歌曲，都是自己创作的，别的地方是听不到的。他们在用情感和灵魂唱歌，很好听。这里，有别的酒吧所没有的干净和清新。”左夜月啜饮了一口鸡尾酒，血腥玛丽，其实不太好喝，但这个名字总会让左夜月想起英格兰那个短命的断头女王，所以，每到酒吧，都会情不自禁的点这种酒。

　　“看不出来，你对摇滚乐还这么有兴趣。”许易泽来了几分兴趣，四周的音乐太吵，不自觉的便提高了声音，身子也向左夜月身边靠近了几分。他喜欢的是古典交响乐，在现在的年轻人来看，也许这种爱好既老土又奇怪，但是，在许易泽看来，现在的流行音乐都太轻浮了，唱词有些也是不知所谓，失去了音乐本身的质感和沉重感，根本不值得吹捧。但听左夜月这么一说，也提了几分兴致。

　　抿出个笑容，左夜月把手里流光溢转的酒杯放在吧台上：“对于音乐，我可是个外行人，只是单纯喜欢那些不为任何目的，也不带任何功利性质只是因为喜欢而去努力的人罢了，在现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不多。也许在过个几年，这些热情激昂的小伙子就会拜服于现在的社会潜规则之下，不再那么血气方刚，也不再有这么纯真的面孔，也许会有人一直坚持下来，在改变之前，记住这些曾经的真和纯，不失为是一种乐趣和享受。就像集邮的人喜欢收集邮票一样，我只是，单纯的收集一份感觉而已。”举起那杯剩了一半的血腥玛丽，在许易泽的啤酒杯子上轻碰了一下，一声脆响，转瞬便淹没在喧天的音乐声中，然后，把剩余不多的酒，一饮而尽。

　　听了左夜月的这翻见解，许易泽既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不同意，只是露出一个似理解又似不全部苟同的笑容，把杯子里多一半的啤酒饮尽了。他觉得左夜月这个人有些不可理解，从交谈中，他知道左夜月是从事和文字相关的工作的，在许易泽的印象中，这样的人，一般学识都很渊博，各个方面都有些了解并能说得头头是道，是感性与理性的完美结合。但是，一个有着渊博的知识，有着浓厚的文化底韵的人，不应该是像陈年老酒一样，纯净香冽，给你一种沉静之感么，怎么会是左夜月这个样子，跳脱不羁，很有几分流浪者的撒脱和了无牵挂，同时，还有着几孤旅的寂寥，许易泽承认，自己有几分，看不懂这人的性子了。

　　左夜月见许易泽淡淡的样子，以为他对自己的话不以为然，也就不在多说什么，只是眯着眼睛，随着音乐，用食指和中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吧台的桌面，因为音乐声太大，自然不会有人听到她的敲打声，不过，这个小动作可是没有逃过许易泽的眼睛。向调酒师要了杯与左夜月同样的血腥玛利，学着左夜月的样子，轻抿杯中血红色的液体，似是回味一般，慢慢的感受着酒精刺激味蕾里一点点酥麻的刺激。这样子喝酒，果然别有一翻风味，看来，左夜月，真是个会享受的人。

　　左夜月只是看起来非常洒脱不羁，事实上，正相反，她是一个非常节制的人。例如，她是酒吧的常客，却从没有人看到过她喝酒的模样。酒是常喝，但却从未醉过，没有人知道她的酒量有多大，也不知道她的底限到底在哪里，只是觉得她这个人很是深藏不露。其实，左夜月只是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罢了，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没那个本事就别逞能。所以，她总是把一切事情都控制在自己所能承受的范围之内而已，至于这么做的目的，只是单纯的不想丢脸，没想到，却给人留下了深藏不露的印象。当她从郑小梅的口中得知此事时，只觉得的哭笑不得，她真的想告诉那些高看她的人，她左夜月，真的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啊！

　　因为不是贪杯的人，所以，一杯血腥玛丽入肚，左夜月并没有再叫第二杯。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时间已经不早了。在北海道厅旧红砖厅舍遇到许易泽，白天的时间两人都用来泡在北海道立文书馆了。里面丰富的书籍让左夜月大饱眼福，而语言不能的问题，就由许易泽这个免费翻译代劳，让左夜月收获不少。从文书馆出来的时候，做为对这位任劳任怨的翻译的感谢，左夜月主动请客吃饭。但许易泽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主动付了饭钱。然后，就是在左夜月的提议下，两人来到这家以表演原创摇滚曲而闻名的酒吧。

　　“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我要回酒店，你要去哪里？”左夜月主动付了酒钱，晚餐已经是对方付的钱了，酒吧是她提议来的，总不好再让人家破费。再说，凭白无故的让人家请客，总有一种吃人嘴短的感觉，她不喜欢欠谁的，当然，如果是打定了主意要敲谁一笔的时候除外。这种矛盾在左夜月身上总是违和的协调，人本身就是个矛盾体，这一特质在左夜月的身上犹为突出。

　　秋天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冷的，出了酒吧的大门，左夜月不禁打了个寒战，双臂抱拢，上下撮着手臂。许易泽轻笑了一下，很自然的把西装外套披在左夜月的身上：“穿上吧，虽然还不到深秋，但夜晚已经开始渐凉了，着了凉就不好了。”许易泽说的大方，左夜月也不捌扭，从善如流的将外套“据为己有”。嘴上虽然只是淡淡的说了声“谢谢”，但心里却已经为许易泽的体贴和风度所折服，不管是做样子也好，还是出于良好的家教习惯也好，一个温柔而体贴的男人，总不会让人讨厌，这些温馨的动作，无论放到哪里，都能讨得女人的欢心。左夜月也不会例外，所谓幸福的感动，不过是天热里的一缕清风，口渴时的一杯凉茶罢了，如此简单，却不是所有人都能时时刻刻记挂着的。所以，当有人注意到这些微小的细节时，人，尤其是女人，总是很容易感动。

　　许易泽叫了出租车，送左夜月回下榻的酒店，而他自己，则住在朋友闲置的公寓中，与左夜月并不在同一个方向。在酒店门口，两人约好，明天一同去看北海道的历史画廊。对于这个约定，左夜月并没有多想，不过是中途搭伙一起旅行的旅伴罢了。坐在出租车上，许易泽带着微微的笑容。身上的西装外套，似乎还带着左夜月微热的体温和她身上特有的香味。许易泽不否认自己对左夜月有好感，与这样一位多变有趣的女子同行，未常不是一件乐事。北海道历史画廊他不是第一次去，但明天的历史画廊之约，不得不说，让他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