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花开》殷彼若

4、第 4 章

　　左夜月知道对面的男人在看她，她也知道自己的吃相很好，经得起推敲，不怕人看。这个形像，还是当初一时兴起，去礼仪班练了一个多月才练出来的，那个时候，为了学好这副吃相，就是在家吃饭，也保持这样的姿势，久而久之，竟然习惯成自然了。但那一个多月的礼仪课，也仅限于让她学了副好吃相而已，至于其他的，左夜月已经记不起当时那个快四十还嫁不出去的死变态老处女老师都讲了点啥，只记得当时那个老处女似乎看她特别不顺眼，总是找她麻烦，不过，也拜她所赐，让当时还很懒散的左夜月总算在用餐礼仪这一项上还算学了个有模有样。

　　对面的男人并没有很失礼的一直盯着左夜月看，也只是不经意的瞟了几眼而已。对此，左夜月到并不是很在意，用餐完毕，结了账，先那个男人一步，离开了这家药膳餐馆。相比奈良、东京这些鼎鼎有名的大城市，札幌，实在是有些寒酸得可怜。纵然秋天的红叶为这座含蓄内敛的城市增色不少，但这里的红叶，还是略显单薄了，不像知名的红叶产区的景色，秋日一到，一团团红枫似火，把湛蓝的天，都要融化了。北海道厅旧红砖厅舍，是一座明显带有巴洛克风格的欧式建筑，其实，左夜月觉得只三个字，便可概括这座建筑的特点——红房子。就像美国的白宫一样，因为是白色的房子，所以便被叫成了白宫。这座建于一八八八年的建筑，至今，已有一百多年历史了，如今已经是日本的重要保护文物。那些殷红的砖墙，被常绿树木环绕着，那殷红的颜色，仿佛是历史中腥风血雨见证，纵然，它不曾留下惊心动魄的故事，也不曾听说哪个伟大的历史人物与它沾上关系，少了“姻亲”的提携，这座“红房子”也不像其他的古迹那般为人所知，但是，左夜月很固执的认为，那殷红如血的砖墙，是历史的风霜染下的血色，所有的故事，都随着那些血染霜华的日子，沉淀进这座无言的红房子的砖墙之上。所以，它的红，才低调得让人心颤，才陈旧得让人刺目。手指划殷红的血色，感受着穿越时空的悲伤与寂寥，如今，那些叱咤风云的人物都已化作了尘土，那些风云变幻的历史大事件，也变成了教课书里单薄有几行铅字，人们再也感受不到那些波澜壮阔，再也见不到那些热血激情，左夜月很傻的把耳朵扣在砖墙之上，闭目聆听历史的声音，听历史的金戈铁马，听历史的生死离别……

　　“咔嚓”与有些沉重的心情极为不谐调的声音唤回了左夜月了神志，从那些对历史的感伤中抽回注意力，回头，逆光的颀长的身影有些变幻莫测，刺眼的光让面前的人变得不真实起来，也许，那只是个影子也说不定。适应了阳光的眼睛确定那不是个幻影，在列车上、药膳馆里偶遇的男人，正拿了照相机，似乎是在检查里面的照片。左夜月这才明白刚才听到的声音是相机闪光灯的声音，想起自己刚才很没有形像，大概，影响到人家取景留念了。讪讪的笑了一下，自嘲的解释刚才自己傻傻的行为是个性，别人不欣赏是因为他们不识货。但被人看到自己的囧状，还抓了个现形，总归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虽然没人来戳穿这事，但脸颊还是有些红了。

　　“需要我帮你与它合个影吗？”左夜月指了指后面的红房子，看样子，这个男人也是一个人来的，应该没同伴帮他照相。到一个新地方，如果照片里面的风景没了人物做主景，总是有些不尽人意的，犹其是这个人物还是游客自己。与摄影作品不同，出来玩照的相片，就是要留个念想的，记念自己的脚步曾经丈量过的每一寸土地，要是没有人物，就失去这个意义了。左夜月难得突来热情，边说着边颠颠的跑过去看那人手里的相机，谁知道，里面的照片赫然就是自己刚刚傻傻的样子。左夜月大囧，她突然觉得这个长得还不错的小帅哥实在是不厚道，这么丑的照片照下来，摆明了就是在笑话她嘛！难道就为了在列车里得罪过他的事，竟如此小肚鸡肠的记恨到现在不成？

　　“这是什么意思？”左夜月板了脸，分不出喜怒，只是指着相机里的照片用日语问。这个男人到也沉着得很，一点也没有干了坏事被人识破后的窘迫，看了看相机里面的照片，然后给了左夜月一个很无耻的笑容。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的样子很可爱，所以就拍下来了。”很标准的日语，至少，在左夜月听来，比自己那口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的日语要纯正得多了，虽然她不管听谁说日语都是如此。

　　就算是对方的行为有所不妥，但被人夸讲可爱，左夜月还是很厚颜的暗自高兴了一下。女孩子总是对甜言密语缺少免疫力，尤其是像左夜月这种厚脸皮的女孩子。不过，事实证明，天上绝对不会掉馅饼，但掉陷阱却是完全有可能的。还没等左夜月臭美够了，面前的男人就很欠扁的又加了一句：“傻得可爱。”

　　左夜月看着这个男人一脸“我很开心”的笑脸，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知道我的样子很傻，不劳您提醒，谢谢！”从来不知道日本男人是这么没有礼貌，是谁跟她说日本的礼节是最繁琐的？这人绝对是个骗子，日本男人根本就是恶劣得应该被发配到火星上去。这人就不知道礼貌为何物吗？怎么能对淑女说这种过份的话！好吧，她承认，自己离“淑女”这两个字实在是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路呢，但是，对陌生女士说这种话，也实在是太过份了。

　　“呵呵，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刚才的样子实在是……”说到这里，许易泽忍不住笑出声来，但看到左夜月的脸色又黑了几分，赶忙强忍住笑容，“你的样子，实在是有趣，所以就忍不住想拍了下来。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删掉好了。”说着，当着左夜月的面按下了删除键。看着“证据”被消毁了，左夜月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任谁被人偷拍，还是拍到这么傻了吧叽的镜头，都不会高兴得起来。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像你这样的日本人，不是说日本人最是多礼的吗？你怎么长成这个样子？难道说，日本的礼貌教育也基因突变了不成？”左夜月眉稍一挑，嘴上一点也不饶人。虽然证明自己曾经如此发傻过的照片已经不在了，但是，自己的里子面子可也丢光了，还是丢给了一个不认识的日本男人，不管怎么样，也要找回点面子，要不然，也太憋屈了。

　　“抱歉，我不是日本人。我的名字叫许易泽，是华裔。”许易泽友好的伸出手，这个第一次见面就给他留下很恶劣的印象的女人，如今，他的印象并没有改变，但却有了些不同的认知。本来应该是个很粗鲁的女人，却意外的有着优雅的吃相和标准的用餐礼仪，刚刚，她在看那些红墙壁时，眼神里流露出的忧郁和若有所思的神情，感性得让人着迷，很难想像这是个会无聊的捉弄陌生人的人。自己情不自禁的，就把她贴在红墙上的样子拍了下来，正如自己所说的那样，那时的她，真的是傻得可爱。可惜，运气不好，竟然被发现了。不过，通过这一点，又让自己看到了她得理不饶人的一面。这个女人，到底还有多少面，是自己没有看到的，一个人，怎么可以有这么多不同的性格。

　　“左夜月，中国人。”伸出手，很国际化的和这个叫许易泽的华裔握了手。这一次，左夜月用的是中文，她知道自己的日语实在是拿不出手去，所以，尽量能不丢人还是不要丢人吧！

　　面对左夜月突然的大方，许易泽善意的和她握了握手。两个人随即攀谈起来，虽然不能说是一见如故，但也算相谈甚欢。左夜月很私心的想为自己找个免费导游，所以，在她主动，许易泽无所谓的态度下，两个人至少是表面上看起来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一起携伴畅游札幌了。

　　左夜月的拍照技术很好，拍了很多札幌的风景，准备回去用来备选封面，以骗取阿木的稿筹。这些经过左夜月的手变得比真景还要漂亮生动上几倍的照片，让许易泽大大的赞叹了一翻，而作为拐到免费导游的代价，左夜月很大方的承诺这些照片可以送给他一份，顺便，还指导了一下许易泽的摄影技术，用左夜月的话说，就是许易泽的摄影技术实在是烂得让人无话可说。虽然话说得很不客气，但许易泽却并没有生气，必竟，左夜月手里的专业摄影用相机，还是很有说服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