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响应》览青

6、第 6 章

　　她安静的等了几秒，秦昇不仅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像是睡到一半抓到了可以让自己安心的东西，大有再次睡过去的迹象。

　　姜迎试着抽出手，没抽动，她又加大力气，桌面上的手纹丝不动。

　　这人在装呢。

　　她另一只手敲了敲桌面，也趴在桌子上，在他耳边轻声戏谑道：“怎么个意思啊，睡昏头了？”

　　秦昇停了两秒缓缓抬起头，姜迎顺势抽出手。

　　秦昇皱起眉，眼神还带着惺忪睡意，长长的睫毛微微卷曲，姜迎想，怪不得手心发痒，是他的睫毛在颤动。

　　“你昨天晚上几点睡的？”姜迎凑近了问他。

　　“忘了。”秦昇薅了把头发，露出精致的眉眼，嗓音低沉，“下午睡时间太长了，晚上失眠了。”

　　“别睡了，第三节英语课。”姜迎提醒道，说完又觉得自己这句话和某种情况下的多喝热水一样同属废话。

　　姜迎递给他两颗薄荷糖，她刚才在超市买的，路上试了一下，一口凉到天灵盖，提神醒脑。

　　说完她就转过身，在桌兜里翻找自己得英语书。

　　上课铃响起，还没回座位的同学火急火燎地往位置上跑，教室迅速变得安静下来，下节课是英语课，没人像刚开学就撞在枪口上。

　　等了几分钟，教室门口还没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班长坐在讲台上看班，周楠去办公室找老师，教室里倒也安静，上课铃响后，无论有没有老师，大多数人也能自觉做自己的事情。

　　周楠很快跑回来，声音还有点喘，一本正经地传达老师的指令，英语老师开会，让大家自习。

　　话音刚落，班里齐刷刷地掏出其他资料，换书的声音整齐划一，默契十足，你做你的物理题，我写我的数学卷子。

　　周楠在讲台上自然也看到了，她没说话，反正话她已经带到了。

　　没有老师在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一下课，徐瑞凡拿着篮球呼朋唤友，直奔篮球场先占篮筐，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不少。

　　安然伸了伸懒腰：“这课表不知道哪位老师排的，真是个大好人。”

　　“可不是嘛。”林佳艺十分赞同：“体育课就应该第四节上，吃饭都不用抢了。”

　　学校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体育课如果放在最后一节课可提前放学几分钟，多出来这几分钟时间已经够饥饿的博尔特们穿过教学楼，直奔食堂。就算没那么饿，其他同学还没放学，自己就已经吃上饭了，心理上就很爽。

　　姜迎正听她们说话，后门跑过来一个男生，大嗓门冲着班里嚷嚷：“姜迎同学，你们班英语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找她。”说完一溜烟跑了。

　　姜迎注意到，周楠在不停地盯着自己看。

　　“那你去吧。”安然说，“一会儿直接去篮球场集合，我和体育老师说一声。”

　　“行。”

　　英语办公室在教学楼对面的二楼，姜迎敲了敲门，喊了声报告。

　　“进来吧。”有老师回应。

　　英语老师姓李，班里人从刚开始客气的小李老师到亲昵的女魔头的转换，也不过一个星期。

　　小李老师刚毕业没几年，所以依然能保持着每天全妆的形象出现在同学们的面前。长长的大波浪卷在后背飘荡，离得近了还能闻到细微的香气，不浓烈但怡人，时髦洋气，十分符合姜迎对英语老师的想象。

　　办公室就剩李老师一个人，姜迎进门时她正摆弄自己的种的小盆栽。

　　“老师，你找我啊？”姜迎问。

　　“坐下再说。”

　　“办公室就你一个人啊。”姜迎和英语老师挺熟的，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是啊。”小李老师说,“有课的上课，没课的吃饭去了。”

　　“姜迎，你和周楠关系怎么样？”小李老师突然问。

　　“不太熟。”姜迎实话实说，“怎么了？”

　　小李老师靠着椅背，眉头轻皱：“她这次成绩下滑的很厉害，特别是英语，我本来想找她谈谈，又怕她多想，本来想你们同学之间可能更好沟通，你们也能交流下学习方法。”

　　这是想让她和周楠谈心，恐怕会弄巧成拙。

　　“行了，你先去上课吧，我再想想。”

　　在办公室吹了会儿空调，一出来感觉更热了。

　　姜迎拿出来手机，路过小超市买了瓶水。

　　姜迎沿着小道往篮球场走，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提示有新消息。

　　安然：你在哪？

　　安然：还没回来吗？

　　安然：速回！你家秦昇被堵了！！！

　　什么意思？

　　姜迎来不及回消息，一路小跑到篮球场。什么被堵了，不是在上体育课吗，怎么会被堵，老师在还敢打架，班里其他人也没拦着。

　　一会儿的功夫心底闪过各种念头。

　　很快到了篮球场，姜迎的脚步突然定住，她抬手挡着刺目的光线。

　　高大的梧桐树洒下一片阴凉。微风拂过，枝叶作响。

　　秦昇手里抱着一颗篮球，面前的少女身材高挑，穿着白裙，手里拿着瓶水，是正要递给他的姿势。

　　原来是被女生堵了。

　　姜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水，人家的水貌似比她的还贵一块钱。

　　周围一群打球的男生也停了，勾肩搭背地在一块挤眉弄眼，还有人起哄似的吹口哨。看台上坐着一群女生，也在往这边看。

　　安然和林佳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安然拍了拍姜迎的肩膀：“你再不回来家要被人偷了。”

　　“太夸张了。”姜迎笑笑。

　　“哎，我怎么看那女生有点眼熟。”林佳艺说。

　　“艺术班的班花，之前学校元旦晚会不就是她主持的吗？”

　　“怪不得。”林佳艺恍然大悟，“我说呢，她穿裙子竟然没人管。”

　　艺术班的同学经常要参加各种集训和比赛，有些同学回学校来不及换衣服，只要有班主任开的批条一样能进校门。

　　“这是有备而来啊。”安然看了姜迎一眼。

　　姜迎面色平静，对眼前这宛如偶像剧的画面无动于衷，只是不断地把手中的水抛来抛去。

　　“秦昇不会真接受吧。”林佳艺有点担心。

　　在篮球场送水其实是个很暧昧的举动，一般都是女生对谁有好感才会主动去送水，这往往需要很大的勇气，但又不会明说对你有意思，但大家懂得都懂，她们年纪有好几对都是由送水引发的恋爱史。

　　现在班花这一举动，很难不让人多想。

　　“你这么担心？”安然笑她。

　　“废话。”林佳艺小声哀怨道，“眼看我磕得cp出现其他人了，我能不着急吗？”

　　林佳艺，二次元宅女，最喜欢看动漫追剧，最讨厌拆官配的行为。从高一就磕上了姜迎和秦昇这对青梅竹马cp，但她很有分寸，磕得就是一个氛围感，不会舞到正主面前，自己一个人磕得昏天黑地，偶尔拉着安然分享自己隐秘的喜悦。。

　　周围有艺术班的女生窃窃私语，声音不大，刚好让她们听到。

　　“我去，温雅这是要追秦昇吗，俊男靓女，这两个人站一块也太有感觉了吧？”一女生激动地说。

　　“就是就是。”旁边有人附和，“不过听说秦昇从来不喝别人送的水，之前有学妹专门给他送水都被拒了，不知道班花能不能成功得手。”

　　安然和林佳艺对视一眼，可不是嘛，因为秦昇每次下场来找姜迎要水喝。

　　“迎迎。”安然凑过来逗她，“你说秦昇会接吗？”

　　正前方看似很登对的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温雅扬起一抹笑，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姜迎眯了眯眼，笃定的回答：“不会。”

　　话音刚落，宽大的手掌扬起，明显要接水的我姿势。

　　球场上一阵欢呼，有男生在起哄高呼，围观的人群心照不宣地哄笑，看来秦昇这朵高岭之花真的被摘下来了。

　　姜迎盯着地面，试图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感觉脸有点疼，甚至不想看好友的反应，匆匆说了句要去卫生间后就跑了。

　　手中的水瓶被她捏的吱呀作响，姜迎往人少的小道走，她现在不想见人，比起来话说出口就被打脸的尴尬，更让她难受的是心中无法控制的慌乱的感觉。

　　这个不守承诺的王八蛋，亏她还专门去超市给他买水，结果人家根本不需要，也是，毕竟贵一块钱呢，可能更好喝吧。

　　姜迎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水。

　　恶狠狠地拧上盖子，怎么不渴死你。

　　她在看台后面的长椅停下，坐上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台前的篮球场又是一阵高呼，像是比赛来到了高潮，观众的情绪被调动起来，只有姜迎在僻静的角落享受自己的孤独。

　　姜迎很认真地在想，秦昇什么时候和艺术班的有了接触。他们俩除了睡觉上厕所，几乎每天都呆在一起，从来没听到秦昇提过。

　　温雅这是在向他示好吗？

　　秦昇喜欢她吗？

　　他以后上学是不是要陪温雅一起了？

　　姜迎大脑发散，想了些有的没的，刻意被她忽略的酸涩情绪卷土重来。

　　她以后又要一个人了吗？

　　忘记从哪本书上看到的，友谊具有排斥性，有时候可能会对朋友有了其他朋友而感到难过，所以这些情绪是正常的。但是她也没对安然和徐瑞凡有这种情绪啊。

　　但是这又不是一般朋友，说不定是女朋友呢。

　　难道是因为她事先没有心里准备？

　　但是秦昇要谈恋爱，她准备个什么劲。

　　姜迎心中像是有两个小人儿高挥着旗帜开战。

　　也不一定就是要谈恋爱啊，说不定秦昇压根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含义。

　　别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他是个傻子吗？

　　万一呢，万一就是不知道呢？

　　不过是一瓶水，喝了又能怎样？

　　对啊，所以为什么要喝！明知道自己会准备，晚一分钟能渴死他！

　　姜迎垂着头，盯着地面，脑海里乱糟糟的，什么念头都有。

　　一双白色的球鞋突然出现在姜迎视野里，她看一眼就知道是谁的。

　　姜迎移开眼，看天看地，就是不看面前的人，大活人在她面前被当成空气。

　　“你怎么躲这儿了？”空气问。

　　我躲？他还好意思说。

　　姜迎这才正眼看他，轻轻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背信弃义重色轻友见色忘义的人还敢出现呢，我为什么要躲？”

　　姜迎抬头注视着她，眼尾上挑，像只矜贵炸毛的小猫。

　　她这一脸串成语砸下来，秦昇愣了下，随即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在操场上看见了？”

　　场面在脑海中再度浮现，听着他说的话，姜迎突然感觉很委屈。

　　她闷着头不想说话。

　　秦昇对她的情绪变化一向了解，何况姜迎也没想掩饰，在他眼里，这只骄矜的小猫一下就蔫了下去，没有神采。

　　秦昇轻轻坐在她身边：“上学期在食堂，她饭卡没钱，我刚好排她后面替她刷了卡，那瓶水刚好抵饭钱了，水我没要，给徐瑞凡了。”

　　秦昇余光瞧了一眼，某人的耳朵悄悄支起来了。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姜迎问。

　　“又不是重要的事。”秦昇坐姿散漫，漫不经心的样子，他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以至于温雅找上门来他还一头雾水。

　　很神奇，姜迎因为他的话心情瞬间转好了。

　　她哼了一声，勉强接受了秦昇的解释。

　　只是要表达感谢的方式有很多种，温雅大可以私下把钱给秦昇，却偏偏选了个这么受人瞩目的方式。

　　姜迎偏过头看他，金色碎芒透过树叶缝隙映射在他优越有型的侧脸上。

　　“所以我的水呢？”秦昇盯着她。

　　“嗯…”。自然是被她气头上喝了。

　　姜迎：“去超市吧，重新给你买一瓶。”

　　她从长椅上站起来，看在手链的份上，决定大发善心给他买超市里最贵的水。

　　秦昇掀起眼皮，眼睫垂下一片阴影：“不用了，这不是有半瓶。”

　　姜迎顺着他的目光，她起身的位置，半瓶水孤零零地歪在一边。

　　秦昇说着就动手打开了瓶子。

　　“哎。”姜迎下意识伸手去拦，不过没拦住，还是慢了一步。。

　　秦昇似乎渴极了，对着瓶口咕嘟咕嘟灌水，喉结随着喝水的动作上下滚动。

　　看得姜迎也感觉自己有点渴了。

　　姜迎无奈地说：“至于那么急吗？你没看就半瓶吗？那是我喝过的。”

　　秦昇抹抹嘴，哼笑道：“喝过的水算什么，你怎么不说小时候让我吃你剩饭呢。”

　　姜迎无语扶额，脸也悄悄红了，小声说：“你也知道是小时候。”

　　不远处，徐瑞凡几个人勾肩搭背地向这边张望，也不知道这么大空地为什么非得挤在一起。

　　徐瑞凡眼尖地瞅见秦昇的身影，当即嚎叫道：“昇哥啊，打球打一半找不到你人了，你再不来咱们班要被5班完虐了，一班颜面何存啊！”

　　刚说完又看到一旁的姜迎，他一拍脑袋，开玩笑道：“嘿，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约会呢？。”

　　“你们先去，我马上。”秦昇扬了扬眉。

　　“得嘞。”一群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走了。

　　“你去吧。”姜迎拨弄了下头发，有点不自在。

　　秦昇漆黑的瞳孔沉沉地注视着她，目光复杂。

　　姜迎干笑了下：“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秦昇抿唇，停顿片刻后问她：“现在开心了吗？”

　　姜迎错愕。

　　他知道自己不高兴，秦昇是专门跑过来哄她的。

　　姜迎抬眼，轻轻嗯了一声。

　　“那我走了。”

　　“好。”

　　秦昇慢吞吞地站起来，姜迎看起来已经恢复到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样，还对他摆摆手，示意他快走。

　　他走在路上，眉眼冷淡，心中却重重地叹了口气，事实上，温雅出现在球场的时候，他压根没认出来她，直到对方一通解释，他才想起来。学校的一些送水传言他不是不知道，他不会接受她的水。姜迎出现在操场的那一刻，他就有些听不明白温雅在说什么，抬脚就想去找，但显然姜迎根本等不及，跑得像兔子一样。

　　他看得出姜迎的生气，她真的很不擅长在自己面前隐藏情绪，也或许根本不想藏，她的占有欲很明显地表露出来。

　　她就是很不开心！

　　她自己能明白吗，为什么生气？

　　这份占有欲是青梅竹马对他来说是一件幸运的事，秦昇皱了皱眉，只是日渐长大，有时候，他并不能完全明白姜迎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