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响应》览青

7、第 7 章

　　目送着秦昇的背影直至拐角处消失不见，她勾起的唇角瞬间变得绷直。

　　姜迎有些苦恼地敲了敲脑袋，觉得今天真是昏了头，不过一件小事，她暗暗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情绪化了，这样的事情有必要拿来生气吗？

　　这样的念头刚刚升起，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她，有的，如果秦昇不跑过来解释，她真的会郁闷死。

　　“哎。”姜迎轻轻叹了口气，她说不清这种感觉。

　　“猜猜我是谁？”姜迎正出神间，一双微凉的手从身后遮住了她眼睛。

　　“别闹了。”姜迎无奈的笑道。

　　听出她声音里的低落，安然心中纳闷，她就是看见秦昇走了才过来的，难不成还没和好？不应该啊。

　　“怎么了？”安然从长椅的另一端绕过来，坐在她身边

　　她试探地问：“还生气呢？”

　　姜迎都想笑了，怎么来个人都以为她不开心。

　　“没有。”姜迎摇摇头，她偏过头，纳闷地指着自己：“你也这么说，我脸看起来很臭？”

　　安然佯装认真，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最后一拍手：“哎呀呀，好一个美人。”

　　“少来。”习惯好友时常抽风的做派，姜迎一巴掌拍开她，“快说。”

　　“这么说吧。”安然一半正经道，“你在球场那眼神像看负心汉差不多，眼里的小火苗嗖嗖在燃烧。”

　　她们坐的位置周围没什么人，隐秘而安静，偶尔能听到球场传来的阵阵高呼，安然凑近了她，碰了碰她肩膀，小声而好奇地问：“迎迎，你真只是为了那瓶水而生气吗？”

　　她是真的好奇，从小一块长大，又是邻居，关系比其他人亲近的多倒也并不奇怪，这两人成绩又好，在学校结伴而行教导主任也不会给他们俩拉上黑名单。

　　但今天姜迎有些奇怪，在那一瞬间她脸上的薄怒胜过被打脸的尴尬，似乎是无法接受眼前的场面。

　　微风轻拂眉眼，姜迎眨了眨眼，她轻抿唇，犹豫片刻：“我也不知道。”

　　姜迎明白她的意思，她真正想问的是姜迎在乎的是那瓶水，还是秦昇这个人？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秦昇是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但这一定就是喜欢吗？她不确定，也并不想改变现状，现在这样，每天一起上学、在同一个教室上课、一起回家，这样平淡的日常对她来说就是她最想要的。

　　安然在一旁看着她脸上纠结的神色，大概有所了解，这怕是还没开窍呢，不过她也不打算去非要点破什么，无论怎样，要等姜迎自己想明白，现在还没到她出马的时候。

　　嘀——

　　口哨声响起，差不多到放学时间了，体育老师吹哨集合，例行说完几句话后宣布解散。

　　上课用到的运动器械是由体委清点之后，班里学生轮流送到体育馆。这周名单上排的是秦昇他们组，姜迎也没有等他，和安然一起随着人流去食堂。

　　因为高一学生还没开学，食堂窗口有一部分没有开放。

　　安然满怀期待地走进食堂，然后脸一下拉了下来。

　　“我最喜欢的蛋包饭竟然不开门。”安然叹了口气，“这学校要完，留不住我的心会算了马上我的胃也跑了。”

　　“好啦。”姜迎拉着她手，“先吃其它的吧，一会等放学人多了还要排队。”

　　好在开学第一天，食堂打饭的阿姨十分大方，舀肉的大勺也不抖了，餐盘上肉堆成小尖。

　　食堂里没多少人，她们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安然咽下口中的饭，突然想起来：“对了，小李老师找你干嘛呢？”

　　“没事，问我和周楠熟不熟。”

　　“那她可真找错人了。”安然说完想了想，“不过周楠在班里好像没有很要好的朋友吧，见她基本上都是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

　　“不知道。”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只知道名字的陌生同学，也不知道英语老师怎么会想到让她去和周楠沟通，姜迎喝了口海带鸡蛋汤，还是很好喝的，就是有点咸。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声音，“我告诉你们，我和温雅初中就在一个班。”

　　听见温雅的名字，姜迎眉心一跳，这男生说话语气中带了些毫不掩饰地鄙夷。

　　她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和她们相隔一排，左前方稀稀落落做了两三个男生，姜迎大致扫了眼，是外班的学生，说话的男生背对着她，一只脚踩在了空椅子上面，鞋面上满是泥灰。

　　踩椅男对面的男生面上露出惊喜之色：“怎么没听你说过啊，怎么样，艺花是不是初中就很漂亮？”

　　旁边男生也在搭腔：“那还用问吗？都不用想，之前晚会她主持节目，后台一堆男生争着和她互动。”说完还兴奋地捅了捅踩椅男的胳膊问，“是不是？”

　　从背后看不清踩椅男的表情，但从他抖腿的频率能看出他心中的不平静。

　　姜迎收回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

　　“漂亮？”他很夸张地反问一句，眼中很是不屑。

　　他环视左右，确定周围没坐什么人才继续开口，讽刺道：“漂亮有什么用，别看她长的挺清纯，其实背地里说不定和其他男的暧昧不清，不然那么多人上赶着喜欢她，在操场上不还给别的男的送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啊，不会吧。”男生接话。

　　“你爱信不信。”踩椅男一脸你不懂的表情。

　　他擦擦嘴，手上泛着油花。看见对面男生魂不守舍难以相信的神情，心里感到一阵痛快。

　　他确实和温雅是初中同学，甚至还给她写过情书，在情书送出去之前，他有信心温雅一定会答应他，毕竟他的成绩那么好，而且如果不喜欢他，温雅为什么会对他笑，他见过温雅在晚会上表演节目的样子，像一只骄傲美丽的白天鹅，他憧憬着这样的人能成为他的女朋友，肯定特别有面子。

　　然后他就被拒绝了。

　　想到这他心里仍感到愤怒，她凭什么看不上自己，所以现在看自己以前同学夸她的样子他就难受，他认为自己说得也没错。

　　再说秦昇，拽什么拽，以为自己很帅吗？就会在球场上出风头，不就是想要吸引女生的注意。

　　他啐了一口，还想继续说，后方传来餐盘撞击桌面的声音。

　　咚地一声，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他吓了一跳，不耐地转过头，冷不防和姜迎目光对视，他愣了下，随之心中生出一股火气。

　　姜迎双手抱臂，坐得端正笔直，眼中毫无温度，带着一丝鄙夷的打量，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垃圾。

　　“我草。”他口唇吞吐间，终究还是没敢直接对着她爆粗口，只能心中默默忍下，心里明白对方定是听到她刚才讲的话，但那又怎么样？他心中很是不忿，又没说她。

　　“安然。”姜迎开口，锐利的眼神盯着对面的男生，“食堂今天是不是忘打扫卫生了？”

　　安然轻轻一笑，配合道：“没有吧，这桌面看着挺干净的。”

　　“是吗？”她一脸困惑：“那为什么有脏东西在乱叫？”

　　她话音刚落，苏子豪像是踩了电门，唰地一下跳起来，怒声道：“你说谁呢？”

　　姜迎才不怕他，冷冷道：“谁上赶着跳脚就说的谁。”

　　手指悄悄抵住鸡蛋汤碗底，她保证，这人要敢过来一定泼他一脸鸡蛋花。

　　苏子豪被她的话一激，当下就想去教训她，脚还没迈开步子心中开始犹疑。

　　姜迎在学校很出名，荣誉墙上她的名字遥遥领先，经常代表学校参加各种比赛，在校领导眼中是国宝级的人物。校园墙上搜索她的名字能带出来一串迷弟迷妹，大家对于强者多半是容易信服的，这样的人美髯愿意招惹，更何况听说她家里还很有钱，和秦昇这些人走的也很近，不是他能轻易得罪的人，他想了一圈，心中已经开始打退堂鼓，刚分班，他犯不着给自己惹麻烦。

　　姜迎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苏子豪咬咬牙，一时之间有点下不来台，进退两难。身旁的同学好似听到他内心的召唤，拉着他的胳膊劝道：“算了算了，吃完了赶紧走吧。”

　　终于有了台阶，苏子豪哼了一声，几个人端着餐盘走了。

　　“真倒胃口。”姜迎戳了戳饭粒，闷闷地说。

　　安然也很纳闷：“这蠢货的智商是怎么考进一班的。”

　　晚上有三节晚自习，念在还没正式开学，校领导大手一挥，心慈手软地放了这群学生一马，上完两节就可以放学了。

　　还剩五分钟教室里传来骚动，收拾书包的大有人在，等待着冲锋的号角声响起，下课铃准时响起，走廊里一窝蜂地瞬间跑满了人。

　　走出教学楼，校园里学生三五成群，背着书包朝大门口走去。不远处高三教学楼亮堂堂一片，完全不受干扰。

　　徐瑞凡问：“不是说让适应新学期所以就上两节晚自习吗？高三的和我们不一样？”

　　“当然了。”安然回他，“快要上战场的人和我们这些储备军能一样吗？”

　　“惨呐。”

　　“哎，不说了，明天见。”

　　“拜拜。”

　　人群散去，秦昇稳稳地走在姜迎身边。

　　姜迎正要往公交车站走，秦昇拦住了她。

　　“怎么了？姜迎问。

　　秦昇晃晃手机：“我爸妈来接我们，车在前面路口停着。”

　　“阿姨叔叔回来啦。”姜迎脸上满是惊喜，她扭过头问她，没注意脚下突出的石头，一个趔趄，身子晃了晃。

　　秦昇眼疾手快，抓住她胳膊一提，这才没把人摔着，“好好走路。”话音落下也没松开她的手，转而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姜迎没当回事，反正秦昇不会让她摔着。

　　路口停着俩黑色轿车打着双闪，姜迎很清楚地看到，秦叔叔一手插兜斜靠在车身旁，宋阿姨站在对面不知道在说什么，两人脸上皆是一脸笑意。

　　“迎迎，小昇。”宋锦年先看见他们，脸上笑容加深，挥了挥手。

　　“秦叔叔，宋阿姨。”姜迎走到跟前乖乖喊人。

　　宋锦年轻柔地摸摸她的脸，指尖拂过一阵馨香，“我们家迎迎越长越漂亮了。”

　　姜迎抿唇浅笑。

　　秦提醒：“先上车吧，边走边聊。”

　　宋锦年作势要开后座车门，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拦住了她。

　　“臭小子。”宋锦年盯着自家儿子,“你要造反啊？我还要和迎迎说话呢”

　　秦昇充耳不闻地打开副驾车门，推着宋女士的肩膀往车边走，一本正经道：“我爸说了，他开车的时候，副驾只有她美丽的老婆可以坐，我怕我坐了回家挨揍。”

　　宋锦年本来还在抵抗，一听这话脸上一红，心里暗骂一老一少没一个正经的，她横了儿子一眼立马笑眯眯地上车了。

　　“迎迎。”宋锦年偏过头，“我和你叔叔买了些糕点，一会你回家带走一份。”

　　姜迎瞥了眼包装袋，是她们这里的老字号，每次去都要排队，但是姜迎很喜欢吃。

　　“谢谢阿姨。”姜迎笑笑。

　　“客气什么。”

　　姜迎和秦昇肩并着肩，中间隔了一拳距离，身上的蓝白校服微微有些褶皱，宋锦年打量了几眼，忽然笑着说，“看着你们穿校服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我上学那会儿，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孩子大了，我也老了。”

　　“哪有。”姜迎说，“阿姨分明天生丽质，风采不减当年。”

　　她这话并不是恭维，宋锦年本身底子就好，这么些年在公司雷厉风行又多了几分威仪，夫妻恩爱且家庭和睦并没有让她费心的地方。

　　“我爸比你还大一岁呢，你要老了，他不成老头子了。”亲儿子毫不犹豫开口。

　　正在认真开车的秦父突然感觉手里有点痒。

　　宋锦年笑了笑，注意力转向秦父，他们感情一向很好。

　　这会儿也没人注意后座的两个电灯泡。

　　秦昇摆弄着手机，徐瑞凡不断催着他上号来把游戏，

　　他回了句马上后打开游戏界面，却无法忽视侧边注视的强烈视线。

　　秦昇手机放一边，微微偏身，肩膀上下交叠着碰到了一起。

　　车里不知道放的什么曲子，悠长平缓，似静静流淌的岁月灯光，昏暗的后座，不时有灯光划过，或明或暗。

　　姜迎半睁着眼，像是要睡着了，目光却一直盯着他的脸看。

　　秦昇有点想笑，以为她在发呆，“看什么呢。”

　　“你。”姜迎不躲不避，声音却轻得很。

　　“我？”秦昇学她的语调，小声说“我怎么了？”

　　姜迎突然笑了，“我只是想起来阿姨说这么多年了，感叹一下时间过的真快。”

　　“哦。”秦昇继续问，“然后？”

　　“我们也认识很多年了啊。”姜迎说，“十七年哎，这么一听时间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