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响应》览青

5、第 5 章

　　数学老师在讲台上巡视一圈，眉头紧锁。开学第一天的上课状态是最差的，台下一群人像不倒翁，坐得东倒西歪，摇摇晃晃，努力掀起眼皮想要证明自己在认真听讲，实则一个个目光呆滞，眼神涣散地盯着老师看，板书的间隙间她转过头，冷不防地被吓一跳。第二节下课铃声准时响起，她也懒得拖堂。

　　大课间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数学老师一说下课，有不少人立刻趴在桌面上，睡得昏天黑地，还有人走出教室，去洗了脸，试图让自己在接下来的二节课保持清醒。

　　接水的，上厕所的一窝蜂地跑出去，走廊上越闹哄，教室里的人反而睡得更安稳。

　　姜迎把数学书收好，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回想着上节课老师讲过的知识点，很快纸上有一个清晰的大呈现在纸面上，她写的并不详细，有的内容只草草几个字，看上去像画着玩一样，只有姜迎知道是什么意思。

　　等她落笔，安然拉了拉她的手：“陪我去小超市吧。”

　　“走呗”。话音落地，姜迎站起来活动筋骨。

　　身后的秦昇睡得无知无觉，他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挡着小半张脸，面朝着墙，只露出半个脑袋，发顶不知道怎么翘起来一撮头发，姜迎想伸手给他压下去，想了想还是算了，再给人吵醒了。

　　小超市面积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不仅有零食饮料文具这些大众产品，还有些生活用品供住宿生选择。

　　安然在门口拿个小篮子，牵着姜迎的手直至奔向小零食货架，豆干，小鱼肠拿了一堆。

　　“停停停。”眼看她越拿越多，姜迎比了个禁止的手势。“谁跟我说的两个月内再也不吃零食了。”

　　安然心虚地笑了笑：“哎呀姐妹，你知道的，人在想减肥的时候，总是会说些胡话。”

　　安然并不胖，但她前一阵子不知道抽了什么疯，非要开始减肥，并且立志戒了零食，强烈要求姜迎监督她，姜迎想想少吃零食也没什么坏处，就答应了她，结果这还没两天呢，又开始破戒了。

　　“我发誓。”安然郑重道：“我在家真的没偷吃，但是一上学我的胃就受不了了，就这两节课上的我要饿死了，你不饿吗？”

　　姜迎早上吃的不少，这会儿倒还好。

　　安然可怜巴巴地眨巴眼睛：“如果饿着肚子上课，我会觉得自己特别特别可怜的。”说到特别还加重了语气。

　　“好啦。”姜迎说：“没说不让你买。”

　　安然眼睛一亮，继续在零食区扫荡。

　　姜迎突然想起来自己的彩笔好像忘家里了，她习惯用不同颜色的笔标记书上的重点，她记得文具区在门口附近。

　　穿过排排货架，姜迎低着头，文具区放了张废弃的优惠券，专门让试试笔的颜色。她看了眼时间，快上课了，刚想去里面催催安然，突然听到一阵争吵声。

　　“不是你们发的通知满二十减三元吗？现在又不承认了？”短发女生背对着她，声音气愤。

　　收银的大妈好声好量地解释：“同学，那是上学期的活动，你手上的优惠券已经过期了。”

　　“可是你们并没有标注详细时间。”女生不依不饶。

　　“你仔细看看。”大妈大概也有些烦了，“右下角。”

　　姜迎垂眸，看了眼手中的优惠券，果然有行截止日期的小字，但是字体的颜色和纸特别接近，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姜迎和收银处就隔了一个过道加一排货架，从缝隙处能很清晰地看到争吵的人，她眯了眯眼，这人她认识。

　　英语课代表周楠，虽然在一个班里呆了一年，但她们俩其实不太熟，座位离得也远，平常也就收交作业能打个照面。

　　周楠看过之后怔愣了下，脸上满是挣扎和犹豫，她目光扫视一圈，这会儿门口没什么人，她压低声音，带着小小的乞求：“老板，能不能麻烦你通融一下，我带的钱不够，能不能把这几块钱零头抹了？”

　　阿姨也很为难：“同学，这我可做不了主，我就负责收钱，对不上账老板肯定让我补上，要不你钱够了再来买？”

　　周楠一言不发，脸上有些发白，柜台上都是些笔和本子之类的东西，她是算好多少钱才来的，谁知道会过期，她犹豫着，应该把哪些东西放下。

　　尴尬的局面被打破。

　　姜迎掏出手机对她笑了笑：“好巧啊，课代表。”

　　周楠没说话。

　　姜迎也没在意,转过头说：“阿姨，多出来的钱我一起付吧，你看一共多少钱？”姜迎把自己的东西放到柜台上。

　　阿姨熟练的扫码，笑道：“你们俩是同学吧。”

　　“是。”姜迎从柜台边拽个塑料袋递给周楠，提醒道：“课代表，快上课了，装好赶紧回班吧。”

　　周楠像突然惊醒了一样，拿着笔记本放回原来的位置。

　　阿姨茫然地问：“同学，你不要了？”

　　周楠摇摇头。

　　阿姨飞快地瞥了姜迎一眼，又收回目光。

　　“谢谢，不需要。”周楠生硬地说，偏过头不看姜迎的脸。

　　姜迎轻轻笑了一下，转过身往里走，本来是看一个班，怕她尴尬才开口，人家不领情就算了，她没有非得上赶着帮人的爱好。

　　在姜迎忍不住要冲进去把人揪出来时，安然终于拎着她的战利品出来了。

　　姜颖看这满满当当一筐，无奈扶额：“你是要在班里开个小卖部分部吗？”

　　“来都来了。”安然说：“反正也不是我自己吃，回去分分就差不多没了。”

　　结完账出来，还需要经过操场，已经有上体育课的班级提前过来了，大热的天，还有男生不断跳跃，起飞，运球。

　　安然抓了一包豆干递给姜迎：“你刚才在超市是不是碰见谁了，我好像听见你说话了。”

　　姜迎和安然走得时快时慢，取决于头顶上得树叶缝隙是大是小，她回道：“英语课代表。”

　　“她还会和你说话？”安然表情十分夸张。

　　“什么意思？”姜迎眯了眯眼。

　　这话像是她们有什么过节，姜迎回忆了一下，最后确定，真的不熟。

　　安然摇摇头：“应该说她单方面不太喜欢你吧。”

　　“为什么？”姜迎追问。

　　她并不在意陌生人对她的喜恶，她又不是人民币，做不到人见人爱。但和班里同学的关系都还可以，所以更多的是奇怪。

　　安然说：“周楠是英语课代表，你没发现每次英语老师提问她答不出来后，下一个就让你回答吗？”

　　英语老师上课喜欢提问，动不动就volunteer，one by one,搞得每次上英语课都得全神贯注，答不对问题就等着罚站吧，有时候一堂课能站起来一半人。

　　“就因为这？”姜迎拧着眉，不是很能理解。

　　“关键是你每次都能答对，显得她这个课代表很无能啊。”安然叹了口气，“一来二去的，再加上有男生嘴欠调侃她，她对你可能也就有点排斥吧，之前大扫除你们分一个组，她还特意找卫生委员调换值日表。”

　　姜迎了然，怪不得不愿意接受自己的帮助，周楠在超市的表情确实有些别扭，他还以为是对方不好意思，感情儿还有这么一层缘故。

　　姜迎斜了她一眼：“以前没听你说过。”

　　安然摆摆手：“这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你也不在意这些，和她又不熟。”

　　她非常中二地比个手势：“强者之路总是孤独的，羡慕嫉妒的眼光男男女女的你又不是没见过。”说着又比了个心：“放心，姐妹一直陪着你。”

　　姜迎笑了笑：“好，小心心我收到了。”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老师还没来。姜迎进门前扫了一圈，她以前很少会注意教室其他人在做什么，对于老师的提问也司空见惯，很少会和别人联系一起。

　　周楠坐在第二排，不像周围人懒散的模样，她拿着笔，表情认真，嘴里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背英语单词，听安然说，她每天是住宿生中起的最早的。

　　这件事就像水里的小泡泡一样，很快在姜迎的心里消失不见。

　　还有三分钟上课，秦昇保持着她离开前的姿势，还在睡。

　　姜迎看了一眼，安然正和前桌分享零食，顺便吐槽下短得见鬼的暑假。

　　姜迎晃了晃秦昇垂在一旁的手臂，没有动静。

　　他皮肤很白，手臂上的青色血管突出，姜迎手指贴上去，加重力气捏了捏。

　　这一下终于有了反应。

　　秦昇抽回手臂，缓慢地抬起头，半眯着眼，烦躁地骂道：“徐瑞凡你想死啊？”

　　姜迎一手托腮，就这么盯着他看。

　　等秦昇完全睁开眼后，她挥了挥手，笑道：“徐瑞凡要冤死了。”

　　秦昇睡得头发有点乱，额前的碎发微微有些眨眼，反而有种凌乱的美感，他双眼皮窄平，深深地一道，配合着还未完全清醒的眼神，莫名有些野性，抬眼的一瞬间，像猛兽被侵犯了领地一样的愠怒，看清对面的是谁是后，凌厉的气势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突然抓住姜迎空着的那只手放在桌面上，轻轻地把眼睛贴在上面。

　　姜迎感觉手心有点痒，秦昇暖暖地呼吸声铺洒在她手面上，同学们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教室后排这一方天地像是自带屏障，姜迎感觉周围的一切突然安静了下来，静到她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