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痕微光》非是凡木

29、醋意翻滚

　　最近林晚总是心神不宁，手里的工作频频出错，报表上的数字看了半天也像走马灯似的晃，连打印文件都能把页码弄混。张姐看她的眼神越发不屑，时不时阴阳怪气地抛来几句“有些人占着位置不干活，魂都不知道飘哪儿去了”，刺得她脸颊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林晚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了家，只想快点躲进房间里喘口气。刚到楼下，一股熟悉的饭菜香就顺着窗户飘了出来，抬头望去，刘慧正在厨房灶台前忙碌，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好几道菜，还有一盘刚出锅的糖醋鱼，酱汁裹着金黄的鱼身，香气扑鼻。
　　“妈，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做了这么多菜？”林晚换了鞋走进厨房，努力挤出一抹笑，试图掩饰心底的慌乱，指尖却不自觉地攥紧了背包带。
　　“今天有客人来，”刘慧一边颠勺翻炒着青菜，一边神神秘秘地眨眨眼，“是陈阳，他说今天水产市场的鱼特别新鲜，特意送了几条过来，我想着你正好下班，就让他晚上过来一起吃个饭。”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手里的包“啪嗒”一声差点掉在地上。她张了张嘴，想说“我有点不舒服想回房间”，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连一句完整的拒绝都说不出口。
　　“快洗手准备吃饭，”刘慧没注意到她瞬间煞白的脸色，笑着挥了挥手，“陈阳也差不多该到了。”
　　林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快步走向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如纸，眼底满是藏不住的慌乱，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拍打着脸颊，在心里反复默念，没事的，就是一起吃顿饭而已，别想太多。
　　可当她走出卫生间，瞥见客厅餐桌旁的身影时，心脏还是骤然一缩，脚步钉在了原地。陈阳正坐在餐椅上和苏建国聊天，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意，而那个属于苏晓的位置，此刻正被陈阳稳稳占据着。
　　林晚的脚步顿住了，下意识地想往房间躲，却被刘慧一眼逮住：“晚晚，快来坐，就等你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头埋得低低的，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连眼角的余光都不敢往陈阳那边瞟。脑子里像放电影般不受控制地闪过苏晓的身影，她甚至荒唐地想，如果苏晓突然回来，看到陈阳坐在她的位置上，看到自己和他一起吃饭，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像上次在厨房那样，眼神里冒着火，语气里满是质问？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林晚就猛地甩了甩头，试图把它赶走，可越不想想，苏晓的模样就越清晰，像刻在脑海里的烙印，怎么都抹不掉。
　　这一晚，注定是命运故意设下的恶作剧。当门锁“咔哒”一声转动，苏晓站在餐桌旁的那一刻，林晚甚至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尖锐的疼意传来，才不得不接受这不是幻觉，苏晓真的回来了。
　　苏晓身上还穿着出差时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有些凌乱，眼底带着明显的疲惫，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可当她的目光扫过餐桌上的陈阳时，那份疲惫瞬间被刺骨的冰冷取代。她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利剑，直直地射向陈阳，最后死死钉在自己的位置上，眉头拧成了疙瘩，周身的气压瞬间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晓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刘慧又惊又喜地站起身，连忙迎上去，“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快来，正好赶上吃饭。”
　　苏晓的目光在陈阳身上停顿了两秒，瞬间就认出了他，那个会对林晚脸红的男人。她的心猛地一沉，明白了他出现在家里的缘由，就是冲着林晚来的。一股无名火“腾”地从心底窜起，烧得她理智都快融化殆尽。
　　苏晓没有说话，径直走到陈阳身旁，目光像黏在他身上似的，语气冷得像冰：“这个位置是我的。”
　　陈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尴尬地看向刘慧，连忙站起身，手忙脚乱地收拾碗筷：“你好，我……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位置，我这就换，这就换。”
　　“不用换！”苏晓厉声喝止，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面子，能来我家吃饭，还敢占我的位置。”
　　“苏晓！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刘慧连忙过来打圆场，拉了拉苏晓的胳膊，“陈阳是客人，坐哪儿不一样？你快坐下，我去给你添副碗筷。”
　　“我不坐别的地方，”苏晓猛地甩开刘慧的手，语气里满是固执，“要么他让开，要么我不吃。”
　　气氛瞬间凝固，餐桌上的空气仿佛都冻住了。苏建国皱着眉放下茶杯，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满：“晓晓，你今天到底怎么了？陈阳是客人，你这么说话太没分寸了！”
　　“客人？”苏晓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林晚，见她头埋得更低了，连看都不敢看自己，心里的火气更旺，“什么客人需要坐在我的位置上？需要我妈这么上赶着招待？”
　　“真对不起，我这就换位置，”陈阳连忙打圆场，拿起自己的碗筷就往旁边挪，“我坐这边就好，不碍事的，真的。”
　　“坐下！”苏晓厉声喝住他，眼神里满是不屑，“我让你动了吗？谁准你碰我家的椅子了？”
　　陈阳被她吼得一愣，脸上的腼腆瞬间变成了窘迫，站在原地手足无措，手里的碗筷都在微微发抖。林晚实在听不下去了，鼓起勇气抬起头，小声说：“苏晓，你别这样，陈阳他……他是客人……”
　　“你闭嘴！”苏晓猛地打断她，眼神里带着猩红的怒火，“怎么，心疼了？舍不得他受委屈？”
　　林晚的身体猛地一僵，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低下头，眼泪像即将断线的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她没想到苏晓会这么凶，更没想到苏晓会用这样的语气质问她，那语气里的怀疑和嘲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苏晓！你太过分了！”刘慧气得脸色发白，指着苏晓的鼻子骂道，“陈阳招你惹你了？你用得着这么对人家吗？晚晚又招你惹你了？你冲她吼什么？我看你就是出差出疯了！”
　　“我疯了？”苏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妈，你搞清楚！是你把外人请到家里来，占了我的位置，现在还帮着外人骂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女儿？”
　　“我怎么没把你当女儿了？”刘慧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着，“我就是请陈阳来吃顿饭，怎么了？陈阳是个好小伙子，对晚晚又上心，我想让他们处处看，难道有错吗？”
　　“好小伙子？”苏晓的目光落在陈阳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鄙夷，“就他？一个连自己该坐哪儿都分不清的人，也配叫好小伙子？妈，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吗？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表面上看着老实，心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刘慧气得提高了音量，声音都在发抖，“陈阳是什么人我心里有数！他老实本分，勤快踏实！晚晚跟着他，至少能过安稳日子！”
　　“过安稳日子？”苏晓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破碎，她猛地转向林晚，眼眶通红，里面蓄满了泪水，“林晚，你看着我！我妈说你想找个‘好人家’过安稳日子，说陈阳能给你安稳，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这么想？你是不是真的觉得他能给你想要的？你是不是……真的看中他了？”
　　林晚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手背上，冰凉刺骨。她想摇头，想大声说“我没有”，想告诉苏晓她每天都在想她，可话到嘴边，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怎么也说不出来。她害怕苏晓的愤怒，害怕苏晓的质问，更害怕自己一旦承认思念，就会打破这勉强维持的平静。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刘慧见状，连忙护在林晚身前，“陈阳懂得疼人，懂得照顾晚晚，这才是晚晚需要的！”
　　“需要？”苏晓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疼得她呼吸都变得困难，“她需要什么，你们问过她吗？你们就这么私自替她决定，把她推给别人，考虑过她的感受吗？你们根本就不尊重她！”
　　“我们不尊重她？”苏建国终于忍不住重重拍了下桌子，语气严厉，“我们把她当成亲女儿一样疼，什么事都为她着想，这叫不尊重她？陈阳对她有意思，我们只是牵个线让他们互相了解，最终决定权还在她自己手里！她要是不愿意，我们难道还能逼她不成？”
　　“决定权在她自己手里？”苏晓看向林晚，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甚至放软了语气，“晚晚，你告诉我，你是真的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还是因为我妈劝你，你才答应的？你看着我，告诉我实话，好不好？”
　　林晚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苏晓，嘴唇颤抖着，眼里的珠子终是断了线，纷纷涌出眼眶，却始终发不出一个音节。她的心里像被两股力量撕扯着，一边是对苏晓汹涌的思念和眷恋，一边是对刘慧的愧疚和不敢拒绝的软弱，两种情绪绞在一起，疼得她快要窒息。
　　看到林晚只是哭，却一句话都不说，苏晓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她知道，林晚的沉默，就是最残忍的答案。她惨然一笑，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声音沙哑：“好，好得很！我明白了！你们都觉得他好，都觉得我在胡搅蛮缠！既然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苏晓猛地转身就往门口冲。她的脚步踉跄，像喝醉了酒一样，路过林晚身边时，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仿佛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狠狠关上，震得墙壁都微微发麻，连餐桌上的碗筷都跟着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