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痕微光》非是凡木

28、心悬两端

　　苏晓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尖锐的疼意顺着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艰难。眼眶瞬间被温热的水汽浸红，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里裹着压抑不住的哭腔：“我知道……我后悔了。出差这几天，我每天都在想她，翻来覆去地想给她打电话、发信息，可手指悬在屏幕上，怎么都按不下去。我怕她看到我的号码就烦，怕她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更怕她再也不原谅我了。”
　　“你也知道怕啊？”赵玥的语气软了几分，尾音里藏着一丝同情，“林晚看着柔柔弱弱的，说话细声细气像棉花糖，风一吹就晃悠，可骨子里藏着股拧劲儿，只不过这股劲儿，大多用在了委屈自己上。她太缺安全感了，就像只受惊的小兽，只要能抓住一点安稳的稻草，哪怕是委屈自己去成全别人，也会下意识地攥紧。你倒好，硬生生把她好不容易抓住的那点安稳，给摔得粉碎。”
　　“那我该怎么办？”苏晓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里满是慌乱的祈求，“我回去之后，怎么跟她道歉？她会不会根本不想见我？会不会看到我就躲，再也不理我了？”
　　“还能怎么办？”赵玥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收起你那点可笑的自尊心和控制欲，好好跟她说说心里话。把你心里的担心、后悔、慌乱都摊开给她看，让她知道你不是故意要伤害她，只是在乎到慌了神，才乱了分寸。还有，别逼她，给她时间，林晚心里的坎儿不是一天两天垒起来的，哪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能迈过去的？”
　　苏晓用力点头，把赵玥的话像刻碑一样记在心里，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边缘。“可是……她现在会不会已经烦透我了？会不会觉得我又霸道又可怕？”
　　“你也别太钻牛角尖，”赵玥的语气柔和下来，带着几分安抚，“林晚就是心软，尤其是对你，简直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只要你态度够真诚，能让她感受到你的悔意不是装的，你的在乎是真的，她不会真的跟你计较太久。不过话说回来，苏晓，你也该好好改改你那点火就着的脾气和说一不二的控制欲了。感情这东西不是项目报表，不是你强势就能敲定的，得用温柔当柴，耐心当火，一点点焐热了才行。对林晚，多放点包容，少点自以为是，行不行？”
　　“我知道了，”苏晓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会改的，一定改。只要她能原谅我，让我做什么都愿意。”
　　“行了，别在那儿唉声叹气当怨妇了，”赵玥的语气又变得轻松起来，带着几分调侃，“工作再忙也别忘了吃饭睡觉，把自己熬垮了，谁去给林晚道歉？等你回来好好跟她聊，有搞不定的随时找我，我给你当‘情感军师’。”
　　“谢谢你，赵玥！”苏晓的心像是被暖流浸过，悬着的石头终于稍稍落地，眼眶也不那么酸胀了。
　　挂了电话，苏晓再次拿起手机，指尖在林晚的头像上反复摩挲，那是去年秋天拍的照片，林晚站在铺满银杏叶的树下，穿着米白色毛衣，笑得眉眼弯弯，阳光落在她发梢，暖得像块溏心蛋。她的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后悔的酸涩、想念的甜蜜、忐忑的不安，还有一丝微弱却执着的期待。
　　她编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删删改改了无数次：“晚晚，对不起。那天是我太冲动了，不该用那么粗鲁的方式对你，更不该打碎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安稳。我知道我错得离谱，这些天我每天都在后悔，后悔得心脏发疼。等我回来，我想跟你好好说说心里话，哪怕你骂我、打我都好，只求你别把我推开，别不理我。你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别着凉，我很快就回去了。”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最终还是被她按了取消。她怕这条信息石沉大海，更怕等来一句冰冷的
　　“不用了”，那比任何指责都让她绝望，让她连道歉的机会都失去。
　　日子在苏晓的纠结和林晚的思念中缓缓流淌，像杯温吞的白开水，没滋没味却又透着牵挂。林晚开始下意识地刷新朋友圈，哪怕只是看到苏晓转发的工作动态，也能让她盯着屏幕乐半天。苏晓的聊天框被她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指尖摩挲着那句“降温了，记得添衣服”，仿佛能触碰到屏幕彼端残留的温度。
　　就在林晚对着手机发呆的某个傍晚，刘慧坐到她身边，手里还织着那件给林晚的米白色毛衣，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晚晚啊，还记得以前菜市场拆迁时，总给咱们送鱼的那个陈阳吗？高高瘦瘦的，说话有点腼腆的那个。”
　　林晚愣了愣，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个低着头、递鱼时会脸红的小伙子身影，连忙点头：“记得，妈，怎么了？”
　　“那孩子前阵子向我来打听你呢，”刘慧放下毛线针，拉着林晚的手，眼睛笑成了月牙儿，“说对你印象挺好的，想跟你处处看。妈看他老实本分，手脚又勤快，现在这样的小伙子可不好找了，你觉得怎么样？”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沉，像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瞬间搅乱了所有思绪。她下意识想摇头拒绝，可看着刘慧眼里满满的期待，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这些年刘慧待她比亲女儿还亲，天冷了给她织毛衣，生病了整夜守着，她怎么忍心让老人失望？更何况苏晓出差后杳无音讯，那晚的炽热与失控，仿佛只是一场短暂的梦，梦醒了，就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她甚至开始怀疑，那晚苏晓对自己的失控，是不是她的一时兴起。
　　“妈，我……”林晚咬着下唇，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犹豫，“我还没准备好……”
　　“嗨，准备啥呀，”刘慧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亲昵得像哄小孩，“就是先认识认识，聊聊天逛逛街，又不是让你立刻定下来。我已经把你联系方式给他了，他要是约你，你就出去见见，别总闷在家里，人都快闷出蘑菇了。”
　　话已至此，林晚只好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却像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连呼吸都觉得费力。她知道自己不该答应，可面对刘慧的好意，她向来学不会拒绝，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习惯了把委屈往肚子里咽，成全别人的期待。
　　没过多久，陈阳就发来微信，语气礼貌又带着点拘谨：“林晚你好，我是陈阳。周末你有空吗？听说有部电影挺好看的，想约你一起去看。”林晚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指尖在键盘上敲了又删，最后还是以“周末要加班”为由拒绝了。可陈阳没有放弃，隔了两天又发来消息：“我发现一家甜品店，他们家的芒果班戟据说很好吃，你要不要一起去尝尝？”这次林晚实在找不到理由推脱，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
　　约会那天，陈阳提前半小时就等在电影院门口，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袖口一丝不苟地卷到小臂，手里拿着一杯温热的奶茶。他话不多，全程都带着点腼腆的笑意，买爆米花时会细心地问她“喜欢什么口味的”，看电影时会刻意往旁边挪了挪，留出一拳的距离，散场后又主动提出送她回家。
　　“林晚，今天让你跑这么远，辛苦你了，”走到楼下时，陈阳挠了挠头，耳朵尖有点发红，“要是觉得累，下次我选离你家近点的地方。”
　　林晚笑了笑，摇了摇头：“不辛苦，谢谢你送我回来。”
　　“那……我下次还能约你吗？”陈阳的声音低了些，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像怕惊扰了什么。
　　林晚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再说吧，最近工作有点忙。”
　　这之后，陈阳又约了她三次，在刘慧的反复催促下，林晚只答应了一次。两人一起吃了顿简单的家常菜，陈阳话依旧不多，但做事格外细心，会默默帮她剥好虾壳放在碟子里，会记得她喜欢吃什么菜，过马路时会下意识地走到靠近车流的一侧，用手臂轻轻护着她。刘慧知道后，笑得合不拢嘴，拉着苏建国念叨：“我就说这孩子靠谱吧？对晚晚多上心！”
　　林晚听着，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涩搅在一起。她承认陈阳是个难得的好人，温和、踏实、懂得照顾人，可她的心里早就被另一个人占满了。每次和陈阳在一起，她都会忍不住想起苏晓，想起她的霸道、她的温柔、她失控时眼底的慌乱，想起那晚厨房的争执，她灼热的呼吸落在颈间，还有她颤抖着却不肯松开的手。
　　她知道这样对陈阳不公平，像在利用他的好意，可她既没有勇气拒绝刘慧的期待，也没有勇气承认自己对苏晓那份不敢宣之于口的感情。她像个困在原地的旅人，一边是平坦安稳的柏油路，一边是布满荆棘的悬崖，只能站在路口徘徊，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