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痕微光》非是凡木

27、心火暗灼

　　林晚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吵醒的，睁开眼时，房间里还残留着清晨的凉意，被褥间仿佛还裹着昨夜未散的混沌。她僵着身子躺了好一会儿，昨晚的画面像涨潮般漫过心头，先是厨房那片逼仄的空间里，苏晓灼热的呼吸喷在颈间，几乎要将她淹没，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骨节泛白的指尖像是要嵌进她的皮肤里；后是自己慌不择路躲进浴室，冰凉的水流浇在身上，指尖却不受控制地描摹着锁骨处那片发烫的红痕，竟荒唐地将那触感当成了苏晓带着温度的吻。想及此，她的脸颊烫得仿佛要烧起来，连忙把脸埋进蓬松的被子里，心脏“砰砰”跳得快要撞碎胸腔，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颤。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那样陌生的悸动，像有细密的电流在四肢百骸间游走，从指尖窜到心口，又顺着血管蔓延至全身。那种感觉是裹着蜜的软糖，甜得让她心慌意乱，又带着几分未谙世事的羞怯，现在想起，仿佛指尖都还残留着若有似无的麻意，竟也隐隐透着连自己都羞于承认的贪恋。
　　缓了许久，直到耳尖的热度稍稍褪去，她才敢掀开被子下床，踩着软底拖鞋走出门时，脚步都带着几分虚浮，像踩在棉花上般不稳。目光像受惊的小鹿般飞快掠过走廊，刻意避开厨房那片曾发生争执的区域，仿佛只要不看，就能暂时逃避那份混杂着羞赧与慌乱的情绪，假装昨夜的失控从未发生。
　　苏晓的房间门紧紧闭着，没有一丝缝隙，倒衬得林晚心底那份未降温的慌乱与羞怯，越发清晰滚烫，好像揣着一颗正在融化的糖，甜腻又灼人。
　　刘慧正弯腰擦拭餐桌，浅木色的桌面被她擦得发亮，清晰映出林晚局促不安的身影。“醒啦？”刘慧直起身，手里的抹布甩了甩， “晓晓凌晨就赶早走了，说是临时接到通知去邻市出差，好像是什么项目出了纰漏，得亲自去盯着才能放心。”
　　林晚扶着餐桌边缘的指尖猛地收紧，木头纹路硌得指腹发疼，她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絮：“她……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呢，”刘慧叹了口气，把折好的抹布搭在椅背上，“她这说走就走的，今早收拾行李都跟打仗似的，连件厚外套都差点忘了带。你也别惦记，她在外头指定饿不着冷不着的，那么大的公司，待遇差不了。”
　　林晚点点头，走到餐桌旁坐下。白瓷餐盘里的煎蛋冒着袅袅热气，边缘焦脆金黄，正是苏晓最爱的火候。可如今属于苏晓的座位空着，连空气里熟悉的烟火气都淡了几分。她低头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稀粥，心里莫名松了口气。不用面对苏晓的目光，不用为昨晚厨房的失控感到难堪，不用解释自己那句“别碰我”背后的慌乱与悸动，这样的平静，似乎也挺好的。
　　可这份轻松没持续多久，就被一股莫名的失落悄然取代。加班到深夜回家，公司里没有苏晓特意留下来等她；吃饭时，没人再霸道地把鱼腹最嫩的肉夹到她碗里，还嘴硬说着“我不爱吃这种没刺的”；甚至连洗澡时，指尖划过锁骨的红痕，都忍不住想起那晚苏晓灼热的呼吸，想起她眼底翻涌的、自己看不清的情绪。
　　她开始在睡前反复翻看手机，屏幕亮了又暗，最终停留在与苏晓的聊天界面。最新一条消息还是上周苏晓发来的：“降温了，有空带你去买件厚点的外套，你那薄外套不顶用。”她盯着那行字看了许久，指尖在输入框里敲了又删，从“注意安全”到“别太累了”，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发出去。她怕听到苏晓带着疏离的声音，怕苏晓还在为那晚的事生气，更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泄露心底那份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眷恋。
　　“林晚，发什么呆呢？”张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不耐烦，“报表做完了吗？下午就要给九楼送过去了，可别耽误事啊！”
　　“哦，马上，马上就好。”林晚连忙收回飘远的思绪，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可屏幕上的数字却像长了翅膀，在眼前到处乱飞，怎么也抓不住。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苏晓出差前，在公司楼下等她时的模样——穿着黑色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看到她出来时，眼底的疲惫瞬间褪去，露出一抹带着暖意的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晚的生活又回到了最初的轨迹，上班、下班、回家、做家务，像上了发条的钟，规律却乏味。刘慧偶尔会提起苏晓，说她来电话了，在电话里抱怨项目难缠，合作方又吹毛求疵，同事也不给力，除了工作，其他的都好，让家里放心。林晚总是安静地听着，心里的想念像水草般疯长，缠绕着心脏，连呼吸都带着几分闷，却始终不敢主动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与此同时，邻市的酒店房间里，苏晓对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项目数据，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原本一丝不苟的发型都散乱了几分。会议开了整整一天，合作方的刁难、团队成员的失误、临时变更的需求，桩桩件件都让她身心俱疲，可比起这些，林晚的身影更像一根细刺，扎在心头，让她辗转难安，连合上眼都成了奢望。
　　那晚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回放，林晚躲闪的眼神、微微颤抖的肩膀、那句带着抗拒的“别碰我”，还有自己失控时箍住她腰的手臂、落在她锁骨上的吻。每一个细节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让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她明明知道林晚的软肋，却偏偏用最伤人的方式刺了过去。
　　她知道自己错了。林晚的过往是她心底最深的疤，是她小心翼翼呵护了许久的柔软，可她却因为自己那点委屈和不甘，因为害怕林晚会疏远自己，亲手揭开了那道还未愈合的伤疤。她以为林晚懂她的在乎，懂她看到她躲闪时的恐慌，却忘了林晚的世界里，最缺的就是安全感，而自己的冲动，恰恰打碎了她仅存的安稳。
　　“该死。”苏晓低咒一声，随手将桌上的文件扫到一边，拿起手机，指尖在林晚的头像上反复摩挲。头像照片是去年秋天拍的，林晚站在满是银杏叶的公园里，穿着米白色毛衣，笑得眉眼弯弯，阳光落在她发梢，干净得像一张没被沾染过的白纸。
　　她想打电话，想听听林晚的声音，哪怕只是简单的“喂”一声，也能让她悬着的心稍稍落地；想发信息，想跟她说声对不起，想告诉她自己有多后悔，有多想念她。可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却始终不敢按下，像被无形的线拽住般动弹不得。她怕林晚不想听，怕林晚直接挂断电话，更怕林晚回复一句冰冷的“我们以后还是像以前一样吧”，那样的距离，比争吵更让她难受。
　　纠结了整整一个小时，手机在掌心被焐得发烫，苏晓终究还是拨通了电话，只不过号码拨给了赵玥。
　　“哟，苏大助理？”电话那头传来赵玥戏谑的声音，带着几分懒洋洋的笑意，像是刚从睡梦中醒来，“这大忙人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是出差太无聊，还是想我这个‘情感顾问’了？”
　　苏晓靠在沙发上，疲惫地闭上眼，将脸埋进掌心，语气里满是颓然：“玥玥，我好像把林晚惹生气了，而且……惹得很严重。”
　　“哦？”赵玥的声音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怎么回事？你又对人家小姑娘做什么‘好事’了？该不会是霸王硬上弓，被人赶出来了吧？”
　　“你别胡说！”苏晓急忙反驳，脸颊瞬间烫了起来，连耳根都泛起了红，“我就是……就是那天跟她吵了一架，语气重了点，动作也有点……失控。”
　　“动作失控？”赵玥的声音瞬间拔高，还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哎哟喂，苏大助理，你可得说清楚，怎么个失控法啊？该不会是把人按墙上了，还是……有什么更刺激的？”
　　苏晓被她问得更不好意思了，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支支吾吾半天，才艰难地开口：“就是……那天我本来是想和她好好谈谈的，可她一直躲着我，什么都不肯说，我当时脑子一热，就……就把她抵在厨房台面上了……我……我还强亲了她……动作有点粗鲁，她吓得浑身都在抖……”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哽咽，“现在想想，我真不是人，明明知道她怕这个，还偏偏……我真后悔。”
　　“苏晓！你是不是疯了？”赵玥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震惊和责备，“林晚我不了解，你还不了解什么情况吗？是你说的，她敏感，特别对亲密接触是有阴影的，你还跟她来硬的？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对林晚要温柔，要耐心，要慢慢来，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苏晓被骂得狗血淋头，却没有丝毫反驳的力气，只能任由赵玥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心上。“我知道错了，”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当时太生气了，也太担心她了，看到她躲着我，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我怕她又像以前那样，把自己封闭起来，怕她再也不跟我亲近了。”
　　“担心她？生气？”赵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无奈，“担心她你不会好好跟她沟通？不会学着慢慢来？生气就能对她用强的？苏晓，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忘了她以前经历过什么吗？是你自己跟我说，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再受一点伤害，结果呢？伤害她最深的人变成了你！你那样做，跟在她伤口上撒盐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