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饮风月》春秋

10、第十章

　　方凌玉为了补上在山寨中耽搁的那一天的行程，一路上策马急奔，到了深夜也没有休息。
　　路过一个小树林时，他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眼天幕，神思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刚才那一霎那间，他心头忽然掠过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方凌玉生性乐观，加之家世显赫，自身实力又强，所以世间能让他觉得烦恼的事都不多，更遑论让他有不祥预感的事情。
　　但是正是因为少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更加叫人不能掉以轻心。
　　他依稀还记得，自己首次出现这种感觉时，是在八年前，独身一人行走江湖的那一年。
　　也是他与莫言虚认识后，第一次分开那么长的时间。
　　当时心头涌起的不祥感觉他只当是错觉，轻易忽略掉了。直到游荡江湖一年后回家没找到莫言虚，得知对方在自己离开后不久就下落不明，而莫言虚离开之日，刚好是他觉得心头不适的那天之后……他才后悔不已。
　　他从未想过，因为自己一时的疏忽，就与莫言分离了整整两年的时间，两年之后再见，莫言虚竟变得如他们初次相识时一般冷漠，直到被他死缠烂打了三个月之后，才慢慢又亲近起来。
　　对于莫言虚当时的古怪，方凌玉不是没有深入思考过，但思考后的结果，却依然是不要问对方比较好。
　　莫言虚此人表面上看来长得俊美秀气，骨子里却是少有的坚强。
　　所以方凌玉也知道，让这样的莫言虚不愿意提起的过去，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的过去。既然不是好回忆，那忘了总比记得好。
　　他不想伤害自己珍惜的友人。
　　上次的不祥预感，是因为莫言虚的下落不明，那这次呢？难道他们二人才刚刚分开，莫言虚就出事了吗？
　　方凌玉不愿去考虑这样的可能，但一个想法一旦在心里发了芽，自会很快扎根生长，挥之不去。
　　勒住缰绳，方凌玉开始考虑，自己是否应该回去看看。
　　离开时他并未发觉那个山寨有什么奇怪之处，所以才没有反对莫言虚的决定——也特别交待飞浩好好照顾对方，应该不会有事。
　　但，谁又能保证飞浩此人的可靠度？
　　思及此，方凌玉调转方向，就要往回赶，忽然，听闻身后传来马蹄声。
　　“方、方公子？！”
　　借着月色，来人看清了方凌玉的脸，语调间透露出一丝意外，与惊喜。
　　方凌玉微微眯起眼打量起这个阻断自己行程的人，很快，他认出了对方是明山老翁的二弟子。
　　“张兄久违了，你神色匆匆，是为何事深夜奔走？”
　　对方来的方向，正是前往少林的方向，稍加推测后，方凌玉为可能已经发生的变数皱了眉。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一个劲拍着方凌玉的肩，张敏元像是没听到他提问般。
　　不动声色避开对方过于亲近的动作，方凌玉潇洒一笑。
　　“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
　　“哦！抱歉，我只是看你平安，一时开心过头了——老实说，我此行是来接应你的。今天我们收到消息，受邀前往主持公道的南宫老庄主在途中遇害了，为了以防其他人被暗算，所以师父特别叫我来接应你。”一口气答完，张敏元顿了一下，问：“你路上没遇到什么异常？”
　　“有，不过对方没得手。”
　　“看你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那些小人没得手了，还说废话。”张敏元是个性格爽朗的人，说话也就直了些。
　　方凌玉闻言哈哈一笑。
　　“好了好了，在这里遇到你也省得我多赶路，我们赶紧去少林吧！我可没信心凭我一个人就可以保护好你。”
　　方凌玉一听，扬眉，存心捉弄对方道：“我竟然让张兄这么没信心吗？”
　　“我知道你武功了得，但是俗话说得好，双手难敌群掌，小心点总是不会错的，走吧走吧……”说着，就去牵对方缰绳。
　　感觉方凌玉犹豫了一下，张敏元不禁好奇问道：“怎么了？”
　　“……没有，走吧。”虽然还挂心莫言虚的安危，但是想到对方昨夜所说的，不愿成为自己包袱的话，方凌玉也只得压下心头不安，试着相信，莫言虚有能力保护好他自己。
　　你不会让我失望吧？好友……

　　隐约似乎听到方凌玉的声音，莫言虚忍不住环顾四周——他此举，自然也引起了正与他同乘一骑的飞浩的注意。
　　“怎么了？莫大夫，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无。”总不能老实说他竟然错觉听到方凌玉的声音吧？这样未免太容易引人遐想。
　　只是，没料到才分别一天，自己竟然就想念对方想念到出了幻觉，真是没出息。
　　心里暗自唾弃自己，莫言虚这才想到问飞浩——
　　“我们现在是前往何处？”
　　“少林。”答完，飞浩有些歉疚地低头看莫言虚。“抱歉，我知道折腾了大半夜，莫大夫你一定累了，可是现在没办法停下来休息，我怕追兵赶到，护不住你。”
　　“无妨，我不觉得累。”莫言虚这话，却不是说谎。
　　想他常常自己上山采草药，往往一走就是一整天，也没有特别觉得累过，今晚那么点山路，虽是用跑的，却也不觉得太疲惫。
　　闻言，飞浩打量对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意外的色彩。
　　他看这有神医美誉的人长得一张斯文俊秀似女子般的脸，虽无轻视之心，但是不知不觉间，还是将对方看作女子般需要照顾的存在，却没料到，莫言虚竟是如此有韧性之人。
　　于是心里对对方的尊敬，更增加了些。
　　“等过了前面那座山，有条只有我知道的小道，我们转到那条小道上之后，就能稍微休息了。”即使莫言虚不说累，飞浩也不想让对方太操劳。
　　心知适当休息方能积蓄体力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状况，莫言虚没有反对对方的提议。
　　“飞浩。”
　　“是？”以为他有什么意见，飞浩凝神等待。
　　“不要一口一个‘莫大夫’的叫我，我听不惯。”莫言虚不喜欢别人随便和自己套近乎，但是也讨厌别人对自己过于恭敬的态度，所以深知他习惯的方凌玉才会一直直呼其名。
　　飞浩不知莫言虚的习惯，只觉得对方要求让自己为难。
　　“叫我‘莫言虚’即可，太过客气就和女人家一样拘束了。”不容置疑地说完，莫言虚不再说话。
　　欣赏对方这种干脆，飞浩态度也轻松了许多。
　　“我知道了。”
　　如莫言虚这般外表和内在反差甚大的人，让他很是好奇，也因此，增加了与对方结交的兴趣。